第51章
陸樓樓來公司的第七年年底,李銘硯辭職。
此消息一出,不亞于投下一顆原/子/彈。
李銘硯是誰?
引領業務部創新高的業務總監,有他領導的業務部,人心齊,泰山可移。
這一年最後一天正好是星期五,早上陳斯善穿着領子上有一圈毛的派克大衣,哼着歌走進公司,聽到這個消息,石化在當場。
李銘硯和賀帝宏從辦公室裏出來,後者拍拍前者的肩膀。
賀帝宏也有幾分傷感,“以後由曼瑤擔任業務總監,硯兒……硯兒要回北京了。”
眼窩淺的小姑娘們忍不住想哭,黃曼瑤顯然早已知曉,眼圈有點紅,朱曉雅一下哭出聲,陸樓樓盯着叫了她好幾年“小師父”的人,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
邵易首先沖上去抱住他,拍他後背,“兄弟,常回來看看。”
李銘硯回抱他,兄弟二人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他故作輕松笑道:“別哭別哭,小姑娘的眼淚太值錢,我還怕你們家屬晚上回去看到你們的紅眼圈,明天過來找我麻煩。”
朱曉雅哽咽着說:“找什麽麻煩?明天元旦,都不來上班,而且……你都要走了……”
丹鳳眼裏似有淚光,但是李銘硯向來能把控好自己的情緒,“以後來北京,我包吃包住陪玩。”
朱曉雅問:“硯兒,是不是你家裏逼婚了?”
李銘硯笑道:“當然逼婚了,我今年都三十一了,雖然還是黃金單身漢,但是一直單着也不是我的風格。”
黃曼瑤也忍不住擁抱他,“雖然我早就知道,但是還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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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銘硯臉上還是李氏笑容,“交給你的人脈和客戶好好經營。”
小姑娘們妝都哭花了,陳斯善緩緩掏出一根煙點上。
這會沒人有提醒他“辦公室禁煙”,但是李銘硯的目光終于看過來。
越過人群遙遙相望,一段橫越生命十四年的朝夕相處,一旦割離,不知是什麽感覺?
賀帝宏說:“大家工作吧,晚上包了海鮮自助和轟趴別墅,給硯兒踐行。”
陸樓樓在這裏已有七年,公司地址一直沒變,卻擴大到原來的三倍。
沒有黃曼瑤和朱曉雅當年設想的“直接買曲江的別墅,還可以整個健身房,K歌房,桑拿房,家庭影院等”,只是打通樓上,買下同一層的隔壁。
七年前,公司才十三個人,七年後,她沒數過。
*****
陳斯善轉身去樓梯處抽煙,李銘硯一人跟出去。
黑暗中“安全通道”四個字蒙塵,沒有以前那麽綠油油。
煙灰落下一截,紅色薪火一閃一閃,與中指上戒指并排的是無名指上的婚戒,國慶他又飛到美國,徐桤楊恰好請了幾天假,兩人到西雅圖定制某家的“tension set”鑽戒,依舊是簡單大方的款式。
過了許久,李銘硯才開口:“我要回北京了,很久之前我媽就在催,我答應過她。”
陳斯善沒吭聲,專注抽眼前這根煙。
“公司的事,我已經交接好,曼瑤會比我做得更好,華城國際的房子,也跟房東退了,我行李不多,也就幾件衣服,還喜歡的打包寄回北京了,其他的洗幹淨捐了。”
“車留給公司,正打算換輛新車,正好回北京買。”
“我也挺舍不得。”他笑了笑,“我這人向來沒什麽多餘的感情,這種舍不得,還是第一次感覺到,挺新鮮的。想一想,我們倆認識這麽多年,還沒有分開過,是吧?”
“這世上,我們這樣朝夕相處的兄弟,不多吧?你也就我一個,我也就你一個。”
“斯善,我當年從北京到長安,其實特別不得勁,我怎麽都沒想明白,高考志願怎麽會報錯?軍訓那會,我厭惡這個城市,他讓我像一個被流放的犯人,那種從北京過來的優越感,讓我……一直不喜歡這裏。”
“可是,認識你很高興。”
“和你一個宿舍,我也很高興。”
“我沒想到我畢業後會選擇留下來,我沒想到,我一留便是十四年,我已經把這裏當做家了。”
“一開始決定的時候沒告訴你,是我不對。”
陳斯善一根煙抽到盡頭,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李銘硯說:“斯善,你說句話。”
陳斯善微微低了頭,有一顆晶瑩水珠滑過臉頰落地。
李銘硯問:“斯善,你哭了?”
陳斯善滅掉煙頭,走過來輕輕抱住他,對着他耳朵說:“傻逼。”
李銘硯又笑又哭,陳斯善任由一顆接一顆的淚珠滾出來。
“傻逼。”
李銘硯第一次正式回應這句:“嗯。”
“傻逼。”
“善善。”
陳斯善踹他一腳,“逢年過節,北京特産,要是不及時,你等我殺過來!”
李銘硯臉蹭上他毛茸茸的衣領,“好好好,歡迎你殺過來。”
陳斯善再踹一腳,吸鼻子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結婚時給我安排vip。”
李銘硯打趣:“你當我的證婚人。”
陳斯善再要踢,終究沒下腳,緊緊抱住他。
狹窄的安全通道裏,掩蓋了兩個男人珍貴的淚珠,和十四年點點滴滴卻熠熠生輝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
海鮮自助在南二環,陳斯善去過不少次,李銘硯既是踐行宴主角,舉着紅酒挨個敬過去,陳斯善第一次十分體貼,跟在他身邊替他喝幾杯,還幫他拿喜歡吃的東西,給他剝螃蟹。
黃曼瑤說:“平時就屬司花損硯兒的厲害,也是司花和他認識時間最長,這會司花估計挺難過的。”
朱曉雅第一次吃自助覺得沒胃口,“那是當然了,司花和硯兒是大學舍友,後來一起創業,公司發展到今天,少不了他們倆,就像,鐵三角被卸了一條腿,難受。”
黃曼瑤說:“吉總出差了,不然肯定殺過來了。”
朱曉雅問:“硯兒明天幾點的飛機?”
陸樓樓在旁邊說:“八點。”
黃曼瑤嘆口氣,“我升職了,但是好像沒什麽可開心的。”
朱曉雅也跟着她嘆口氣:“硯兒回去要結婚嗎?我是做夢也沒想到他會離開。”
黃曼瑤搖頭,“不知道,他前段時間跟我說,我又憋着不能說,都快瘋了。”
她舉杯,“來,我們三個碰一杯,祝硯兒一路平安、前程似錦。”
陸樓樓一口咽下,朱曉雅笑道:“哎樓樓這幾年酒量大漲。”
黃曼瑤說:“有司花這樣海量的師父和硯兒這樣海量的徒弟,樓樓怎麽好意思喝不了酒呢?”
陸樓樓也笑笑。
*****
轟趴在年輕人當中很流行,适用于各種聚會場所。能K歌,能打臺球,能玩桌游,有獨立式影院、Xbox360游戲機、桌上足球、麻将機等,集各類休閑娛樂、吃喝玩樂等多種娛樂設備于一體。
李銘硯負責熱場,唱第一首歌。
前奏還挺溫柔,忽然節奏一變,燈光打在他身上,招手扭胯,開口英文十分流暢,還不到一分鐘,秒變神經病。
“……
What does the fox say
Ring-ding-ding-ding-dingeringedding!
gering-ding-ding-ding-dingeringeding!
gering-ding-ding-ding-dingeringeding!
……”
這首《The Fox》被他唱出神經病的精髓。
衆人哈哈大笑,李銘硯真心熱場子,連男神包袱都可以随便扔。
賀帝宏繼續開啤酒,邵易唱第二首歌,李銘硯從臺上下來,站在陳斯善跟前,朝陳斯善右邊的陸樓樓說:“小師父,我這英文可以出師了嗎?”
陸樓樓說:“早就出師了。”
李銘硯從賀帝宏手裏接過啤酒,“咱們師門,得喝一瓶。”
陳斯善說:“誰給你的勇氣灌我徒弟?”
李銘硯把陸樓樓拉過來,“我小師父現在酒量相當可以,這叫什麽灌?”
陸樓樓舉瓶,“我可以,走一瓶?”
李銘硯打個響指,“棒!來!”
三人對吹,一飲而盡。
陳斯善預定的蛋糕送來的有些遲。
衆人圍在五層蛋糕跟前,黃曼瑤把話筒遞給司花,陳斯善清了清嗓子,說:“我很感謝大家能夠這麽喜歡他,這麽多年對他的照顧,讓他這個異鄉人感受到我們大長安的熱情。在我眼裏,他就是那種一天不踹上房揭瓦的人,認識這麽多年,其實我都有點煩他,特煩。這個人明天就要回家了,希望大家能夠給他這個抛棄我們公司的人最好的祝福……”
他把話筒傳給“這個人”,李銘硯笑着接過,說道:“司花搶我臺詞!”
衆人大笑。
“我先說幾句官方的話,感謝大家這麽多年的照顧,我知道大家肯定好奇我為什麽會在長安待上十幾年,其實沒什麽原因,就是有大家、住着很舒服,我知道更有人好奇我為什麽會選擇來長安上大學,官方回答是‘我向往這座古城’!”
“來這裏,我學會了關中話,喜歡上了羊肉泡馍,早餐習慣來一份肉夾馍和胡辣湯,吃過臊子面、炒拉條、葫蘆雞……都很好吃,感謝長安美食。”
“司花有一次跟我說,友誼路上的梧桐樹要移走,我當時光聽着,沒懂。後來看見五號線竣工,梧桐樹一棵棵被移回來,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就是覺得有點熱淚盈眶。”
“感謝大家,感謝長安,感謝十三朝古都,這十幾年,我過得很開心,我也祝大家前程似錦!”
長安十四載,半個故鄉人。
一朝道別離,何時複相見?
陳斯善實在笑不出來,轉頭看見李銘硯丹鳳眼裏的濕潤。
“別愣着了!別哭啊!吃蛋糕!”
李銘硯說:“斯善,我可以點歌嗎?”
陳斯善問:“想聽什麽?”
李銘硯說:“這是考驗咱們有沒有默契的時候。”
陳斯善繼續拿過話筒,開口:“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沒有誰比陳花唱這首歌更好聽。
*****
新年淩晨,天還沒大亮,幾人送李銘硯去機場。
航站樓裏,請人幫他們拍一張合照,從左到右:朱曉雅、黃曼瑤、陳斯善、李銘硯、賀帝宏、邵易、陸樓樓、蘇程。
師門三人單獨拍一張,兄弟四人又單獨一張。
李銘硯推着拉杆箱揮手,不再回頭,将帥氣的背影留給幾人。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陸樓樓只覺得有一股東西自胸腔噴薄而出,登時淚流滿面。
陳斯善目送他過安檢,直到看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十四載,半個故鄉人。
一朝道別離,何時複相見?
本是我原創,但是,半個故鄉人一百度出來一堆……算了,新編吧。
鋪墊了全篇beijinger的他,終于回京了。
元旦當天,吉總知道李銘硯走了,說:李銘硯!你居然不等我回來陪你喝一夜,就走了?是明天沒飛機了還是你今晚要洞房?
倒數——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