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他的糧食,非要莊自強如數償還不可,否則他就要去告官處理。

原來此大米商別有用心,早就有并吞莊自強商行的打算,所以才會設下陷阱,逼得莊自強走上絕路。

莊自強乍聽之下,恍如晴天霹靂,只驚得他面無人色,那數千斤的米糧,在平時自己也無力賠償,更何況此時,在米糧價格上漲數倍之時呢?

莊自強左思右想,反正都是絕路一途,與其吃上官司坐牢禁锢終身,倒不如自盡來得痛快。

因此,當那大米商一再催讨之下,才跑到這小土崗之上,自尋解脫。

秦雙雙聽完之後,粉臉不由為之一變,小蠻靴一跺,嗔聲道:“喂!你告訴我,這是什麽人如此沒有心肝,今晚我去殺了他,看他還能否再向你催讨米糧。”

莊自強聞言,不由一怔,內心忖道:“這姑娘究竟是何來歷,怎的這麽兇,一開口就要殺人!”

心念問,柳一鳴已勸住秦雙雙,道:“雙妹何須與這種利欲熏心的俗人一般見識呢!他既然要錢,咱們給他銀子不就得了!”

說着一頓,又對莊自強笑道:“莊大叔,在下願意為你償還債務,但是在下有一個條件,不知大叔能否答應?”

話一說完,莊自強已“叩”一聲,跪倒在地上,叩頭道:“恩公高義,對我應自強恩同再造,別說是一個條件,即使十個、一百個,小人也決無不答應之理。”

柳一鳴連忙将他扶起,微笑道:“在下想與大叔合夥做個生意,不知大叔肯不肯答應!”

秦雙雙聞言,不由大感納悶不已,正欲開口相詢,卻又聽柳一鳴道:“方才在下曾仔細考慮過,大叔借糧立據之法,雖然十分冒險,但那些受惠的難民,必不會忘恩賴賬,日後若有所成,必定會加倍奉還。”

說着,望了莊自強一眼,又道:“在下手頭頗為寬裕,卻苦于無用武之地,今日托付予大叔你,帶至大城變賣,用作購糧資金,運返此地,一者可以償債,二來可以借助災民,他日錢塘江毒龍一死,地方太平,難民各返家鄉,屆時,你我豈非可同獲薄利?”

莊自強聞言,實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世上竟然會有這種人,因此,他不由望着柳一鳴出神,忘了回答。

柳一鳴見狀,心知口說無憑.乃微笑道:“大叔如果已經複原了,何妨随在下往客棧一行?”

莊自強半信半疑的随在柳一鳴兩人身後,返回臺子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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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已晚,街道上随處可看到,随地坐卧的災民,情況十分嚴重。

三人一入店內,柳一鳴随即取出一個革囊,倒出一堆金子,頓時只見滿桌耀眼的金光。

莊自強一生也未見過這麽多的金子,一時不由驚得怔住了。

柳一鳴數也不數一下,通通裝入革囊,信手遞了過去,道:“這一些,大約有幾萬兩白銀,大叔你先拿去自由運用吧!”

說完,又摸出懷中的那顆大龍珠,繼續道:“這顆龍珠大約也值幾個錢,大叔也一道拿去吧!”

莊自強雖然是一個小米商,但卻也十分識貨,此時一見不由傻眼了,那敢伸手去接,吶吶道:“這,這,這些可不止好幾百萬兩,我……”

柳一鳴微笑道:“幾萬也好,幾百萬也好,總之你有了這些錢,不但可以清償債務,保住你的産業,又可以買更多的米糧,依目前的情形來看,附近還會湧進大批的難民,米糧若是太少了,又豈夠應付呢?

更何況錢塘江裏的毒龍,即使死了之後,難民們的房子,生財器具都已毀壞,如何能用?

即使米糧不缺,難民一樣無法從事生産,所以,你現在将此珠變賣後,一方面購買米糧,另一方面将現金借于難民,好使他們添購生財器具,以從事生産。

如此一來,既不缺十糧,又有器具可用,農人耕田,漁夫捕魚,你我雙方才有利可取,不是嗎?”

這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但忠厚篤實的莊自強仍是不敢冒然受此巨金。

柳一鳴一再的解釋說明,莊自強才恍然道:“恩公如此菩薩心腸,立意為萬民解災救苦,根本意不在圖利,今天既蒙看得起我,委以重任,我莊自強豈能推辭,從今以後我莊自強定當本着恩公大仁大義的精神,完成此一救世心願,若有貳心,願遭五雷轟頂而亡!”

說完,倏地一跪,叩頭道:“莊自強先代受惠的上萬災民,向兩位恩公磕頭謝恩!”

柳一鳴連忙扶起莊自強,輕拍他的肩頭,道:“大叔仁厚無欺,仁慈任俠,在下無限敬佩,方才大叔所言正合吾心,但願大叔放手去做,只問耕耘,不問收獲,義之所在,不計利害,但必須做到,了無痕跡才好。”

莊自強諾諾應是,突然想起,自己深受大恩,卻仍不知柳一鳴兩人姓名來歷,連忙詢問,柳一鳴乃以柳濟生三字回答,并且道:“我與好友兩人,漫游至此,并無一定住所行址,大叔只要本着初衷,放手去做,若是資金不夠,可派人迳至江西南昌西南柳家莊領取,在下将來若有閑暇,必會前來,大叔不用耿耿于懷。”

莊自強聞言,想不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醜少年,竟有如此悲天憫人的胸懷,上天卻偏偏給他一張醜惡的臉,實在太不公平了。

心念及此,柳一鳴因見時候不早了,便送他出門,臨別時,莊自強才想起,道:“小人正居臺子鎮,店名‘便利米行’,恩公明日若是無事,請到鎮西店中,讓小人作東,略表謝恩,及稍盡地主之誼?”

話一說完,随即以十分期盼的眼神,望着柳一鳴。

柳一鳴略為推卻的微笑道:“在下明日有要事在身,一大早便得起程,作東之事請免,下次來時,再行叨擾吧!”

莊自強一聽,恩人不但信任自己,而且連一頓水酒也不叨擾,內心是又感激,又難過,忍不住淚水盈眶,道:“恩公大德,萬家生佛,濟世善行,願上蒼保佑恩公長命百歲,小人告辭了!”

說完,未待柳一鳴回答,立即轉身,往外行去。

柳一鳴見狀,不由暗自點頭,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莊自強此去必會竭盡心力,代替自己濟赈災民。

秦雙雙靜立在一旁,注視着兩人的舉動,對醜哥哥一擲數百萬金銀,而面不改色的風範,大為傾倒。

似他這等淡薄名利,見義勇為,行善不欲人知的風度,豈是常人所及。

想不到醜哥哥竟是一位蓋世奇人,不但武技深奧難測,品德更是高潔,世上誰能與之匹敵。

漸漸的醜哥哥的影像已占據她的整個芳心,她不由自主的癡望着柳一鳴。

柳一鳴被她那如癡如醉的神态,着實給吓了一跳,仔細一瞧,卻發現她那雙明如秋水的眼眸中,放射出一片崇敬愛慕的柔和光輝。

柳一鳴見狀,忍不住出聲喚道:“雙妹……”

話未說完,秦雙雙猛地一驚,似乎吓了一大跳,這才恢複神智,柔聲呼道:“醜哥哥!”話聲一落,嬌軀一旋,倏地朝柳一鳴懷中撲來。

柳一鳴見秦雙雙一撲之勢,既速又猛,有如乳燕歸巢的撲向自己,只得雙臂一張,頓時來個暖玉溫香抱滿懷。

秦雙雙一下投入他的懷內,一雙玉臂緊緊擁抱住他的脖子,一顆螓首卻垂俯在他那寬厚的胸膛之上。

她雖是一時情感激蕩,投入柳一鳴懷內,但芳心中卻充滿了愛悅和盼望。

此時,她再也下覺得柳一鳴醜陋,相反的她覺得他竟有無比俊逸。

尤其是當她聽到柳一鳴的心跳,感覺到柳一鳴的體溫時,一種奇妙的溫情,充滿了她的全身。

她嗅到了一種男人特有的氣息,使她更加意亂情迷,她仿佛覺得自己在這一剎那,突然變得軟弱,她需要扶持與保護,她甚至渴望着。

柳一鳴想不到,秦雙雙會自動的投懷送抱,因此,他不由有些受寵若驚。

那陣陣處子特有的芬芳幽香,那軟綿綿玲珑玉體,在在的刺激着他的官能感覺,他不由産生了一種沖動,身體某部位也發生了變化。

他雙臂不由摟着更緊了,她恨不得能溶化在醜哥哥的體內。

正當兩人意亂情迷,氣喘咻咻不已之際,外間傳來二更的更聲,兩人才悚然一驚,松開了緊抱不放的雙手。

就在雙方面紅耳赤,不知如何尴尬時,杜君平的房內,傳來了一陣輕響。

兩人心虛的往內撲去,正看見杜君平,捷如靈貓般的,自房中穿窗而出,向店外馳去。

于是兩人一打手勢,秦雙雙奔回房去,背起劍杖,略一結紮整理後,和柳一鳴雙雙撲出店外,尾随在金戈杜君平身後。

在黯暗的居光下,一前兩後,三道黑影,在一條相距數十丈的直線上,向着富陽縣飛掠而去。

半個時辰後,杜君平已來到了富春江(錢塘江杭州和富陽縣之間)邊的村落中。

杜君平本以為村落中已無人煙,那知一進入村中,立即發現村中有燈光微微透出。

他心思敏捷,一見有燈光透出,立即聯想到這燃燈之人,并不是當地百姓。

同時他也打探出那毒龍午夜時分才會出現,雖然它行蹤游移不定,不見得仍待在這附近興風作浪,但普通百姓,又豈有膽量,敢在此刻逗留不去。

因此,他斷定必有武林人物借居在那,等待毒龍出現時,再予以搏殺奪取內丹。

心念及此,立即隐起身形,藉着地形地物的掩蔽,悄無聲息的向那透出燈光的地方撲去。

尾随在後的兩人一見,也學着他的樣,不露出半點聲音,欺近有燈光之處。

杜君平一心想摸清別人的底細,未曾留意自己的身後,一點也不知道,柳一鳴和秦雙雙也跟來了。

他一欺近出燈光的地方,立即隐身在一株高大的樹上,運集目力望去,只見下面乃是一間漁夫之家,土牆為籬,院中散落着鈎、槳、網等漁具,房舍不大,只有一明兩暗,及一個草篷搭蓋的廚房。

此時,那明間裏,燈火通明,房中有十來位橫眉豎眼的勁裝大漢,正圍坐在兩桌席上,邊吃邊談,爽笑朗語,嘩嘩交作,場面氣氛,十分融洽熱鬧。

杜君平一見,便知這些人是綠林好漢,卻不知他們高談闊論着什麽。

不過,看樣子似乎和江中那條毒龍脫不了關系,于是便靜下心采偷聽他們談笑的內容。

另一邊,柳一鳴和秦雙雙則隐身在屋後房上,他們和杜君子雖遙遙相對,但是因為中間有一層屋脊,隔擋了視線,因此杜君平看不見他們。

此時,室內一陣暢飲之後,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杜君平隐身在樹上,只見中央主位上那人,站起身來幹咳一聲,道:“兄弟今日初臨,承蒙各位盛情款待,內心十分感激,但卻有數點不明,不知有那位可以分析一番,好讓兄弟了解目下情況,也好想個主意,以達成此行目的?”

話聲一落,下首一人,立即哈哈大笑,道:“江兄,你素以足計多謀聞名江湖,這事兒當然少不得煩你替咱們出個主意,尤其是這一次,可以說得上是風雲際會,黑白兩道,高手雲集。”

話鋒一頓,又道:“聽說,連早年息隐山林的好幾個有名怪物,這一次也來淌這渾水,實在令人頭痛,萬一弄不好,內丹還未見着,自己的腦袋便已分家了,所以才請江兄你這‘智多星’幫咱們出個主意。”

杜君平一聽到“智多星”三字,不由暗吃一驚!

那“智多星”,姓江名漢星,成名江湖已有二十餘年,手中一支點穴稿,精擅打穴,準、辣、狠、捷,招式詭異。

人更是足智多謀,狡猾異常,而且心狠手辣,出道江湖以來,在江南一帶,獨來獨往,行蹤飄忽不定,無人敢招惹他。

尤其近幾年來,時常留連在各山寨之間,替人出一些壞主意,一些黑道中人,對他頗為敬服。

杜君平出道已有三載,雖然第一次遠離山東,但江湖傳聞卻十分豐富,因此一聽那人稱呼,便知“智多星”是江漢星的綽號。

“智多星”江漢星,聞得那人之言,微微一笑,道:“袁兄何必長他人志氣,俗語說:

‘事在人為’,就憑我等兄弟,衆人之力,江湖中何處去不得,我就不信鬥不過那些……”

話未說完,坐中一人,倏地唬吼一聲,道:“對,俺‘莽張飛’就不信誰比咱們強,要是誰敢來橫加搗亂,俺手中的丈八長茅,不捅他兩槍,俺就是王八龜孫子!”

話聲一落,在座諸人,不由因此而精神大震,豪氣頓發,紛紛鼓掌叫好,又再度喧鬧起來。

隐身在屋外的秦雙雙和柳一鳴聞言,不由相視一笑。

杜君平心知這“莽張飛”李亦升,也是成名江南一帶的綠林好漢,個性雖然魯莽,卻有一身橫練功夫,加以天生神力,手中的一支支八長茅,乃系純鋼打造,足有三百斤重。

在洞庭湖中安窯立寨,為洞庭湖三十六寨的總寨主。

室內,“智多星”江漢星,俟衆人情緒稍定,才向那被稱“袁兄”那人問起目前形勢。

只聽“袁兄”道:“事情是這樣的,三個月前,兄弟那信安江裏,出了條毒龍,一時将兄弟水寨內,船只頂翻,還傷了不少弟兄,兄弟無能,竟然奈何不了它,只好将完整的船只,移到陸上,人員退守山中,一等那毒龍出現,再用擂石滾木對付,誰知那毒龍見無機可趁,便轉移陣地,四出為害,一時搞得江中船只絕跡,無人敢來。”

杜君平在樹上聽得十分真切,這人原來是錢塘江水寇——“翻江龍”袁傳義。

袁傳義咳了一聲,呷一口酒,又道:“兄弟見這毒龍,在江中亂攪一通,等于是與兄弟為難,如不設法将它除去,兄弟手下這麽多弟兄,豈不活活餓死,無奈之下,兄弟乃趁隙獨自駕着一葉孤舟,逃出江來,想找些武藝高強的同道幫忙,合力将毒龍除去。

那知,兄弟在富陽一帶,遇上了洪澤湖甘氏兄弟,對他們一說,甘者大一口答應幫忙,但甘家老二‘八爪魚’甘永成,自承力量太小,要兄弟再多邀一些能人,豈料甘水成深知毒龍,是件武林瑰寶,心生歹念,意圖獨吞,他以力量大小為由,支開兄弟找尋能人,好讓他兄弟倆下手。

奈何天下從人願,甘家兄弟不自量力,不但沒有得到內丹,反而雙雙成為毒龍果腹的食物。”

“莽張飛”李亦升聞言之後,忍不住罵道:“活該,報應!”

袁傳義望了諸人一眼,又繼續道:“不知怎的,這消息竟然傳開出去,一時傳說紛纭,黑白兩道不少知名之士,紛紛趕至,兄弟得知這項消息,乃趕到洞庭湖,邀請總寨主和三十六位寨主,兼程趕返,此地情勢,竟然大變,不但高手雲集,連那些息隐山林多年的那些老不死的,也頗見其蹤。

最可恨的是,五臺山鹿杖客,竟然反客為主,午夜傳來,警告兄弟和張總寨主,不得下手屠龍。”

秦雙雙和杜君平,對五臺山鹿杖客威名,均有耳聞,深知此人,功力高絕,行事只憑自己好惡,性情怪異介于正邪之間。

屋內請人,似乎對鹿杖客深懷懼意,因此雖耳聞鹿杖客如此蠻橫無理,卻不敢妄加批評。

連個性爽直的“莽張飛”李亦升也三緘其口,默不作聲。

袁傳義雙眼一掃室內,微微一笑,道:“古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鹿技客雖然厲害,但幾次深夜下江,均被人暗中故意破壞,不能達成目的,于是他一氣之下,立即沿江張貼告示,詳述毒龍用途,并且聲言毒龍乃武林瑰寶,無主之物,應屬于武林強者所有。

并訂于七月十五日,在富陽無隙崖舉行武林大會,勝者方能屠龍取丹,在此之前,若有人敢妄自下江屠龍者,立殺無赦!”

柳一鳴聽了之後,不由對鹿杖客心生不滿,并已決定不日将親自下江屠龍。

那毒龍雖是武林中,人人珍視的生物,但卻是錢塘江附近百姓的大害,它多活一日,便多為害一天。

俠義中人,既以救世濟人為旨,為何不盡早設法除去,而讓它存活至今呢!

杜君平此時目的已達,不願稍事停留,一式“鹞子翻身”,急掠而下,向臺子鎮奔去。

柳一鳴、秦雙雙兩人見狀,也雙雙往臺子鎮的方向疾掠而去。

飛馳中,秦雙雙突然指着左面數裏遠的一座村子,道:“醜哥哥,你看那邊的村子裏,也有燈光透出,我們再去探探好嗎?”

柳一鳴同言,擡頭看了看天色,三更剛過,一想再多探幾處也好。

心念及此,立即微一點頭,表示贊同。

秦雙雙見柳一鳴點頭答應,立即一把拉住柳一鳴右手,往左前方飛馳而去。

兩人手拉着手,一掠總在十五六丈開外,片刻間,已來到了村前。

柳一鳴縱目一瞧,眼前這個村子建築得較好些,村內屋舍約有十幾二十家,村外邊尚有一道木栅,将全村圍住。

柳一鳴兩人,正欲越栅而入時,栅內已飛快迎出兩條人影,為首那人發話間道:“何方朋友,深夜駕臨,貧道青城玄真在此迎候。”

柳一鳴聞言,立即停步不前,伫立原地以待。

那兩人一掠數丈,停身在兩人身前一丈處,對着柳一鳴和秦雙雙仔細打量一番,看見秦雙雙右手拿着的寒鐵杖,不由敬一哈哈大笑,道:“請問姑娘可是來自黃山,但不知烏杖婆婆,與姑娘如何稱呼?”

秦雙雙一聽來人自報姓名,便覺耳熟,此時一看,只見那人年約六旬,一身灰布道袍,長及膝頭,雲履白襪,身背黃穗長劍,面圓多肉,颔下黑髯又長又濃,一雙眼睛啓合間,精芒四射,分明有一身極為深厚的內力。

只見她雙目一轉,不答反問道:“你是老道伯伯嗎?我就是雙兒啦,老道伯伯不認得我了嗎?”

玄真道人一聽,仰天哈哈朗笑,道:“雙兒嘛!要不是老大姐的寒鐵杖,老道伯伯還真不敢認了,真是女大十八變,以前的黃毛丫頭,如今已變成一個天仙似的可人兒,難怪老道伯伯差點認不出來了。”

秦雙雙聞言,立即一掠欺進,伸手便抓向那玄真道人的黑髯道:“老道伯伯,你還是一樣老沒正經,看雙兒不拉下你的假胡子才怪!”

柳一鳴一聽,劍眉微皺,暗忖:“這倒好,真是老少一對寶,有好戲唱了!”

心念間,只聽那玄真道人,“哈、哈”兩聲,低身挫腰,腳踩子午步,轉到秦雙雙身後,伸手抓向秦雙雙的長發。

秦雙雙一把抓空,眼前失去老道伯伯的身影,知道他已轉到自己背後,未待他手爪遞到,立即将頭一扭一擺,“刷”的一聲,将那頭烏發甩到前面。

同時,腳踩蓮花步,一轉身,一式“玉女揮弦”,“呼”的一下,左掌閃電揮出,向玄真道人胸前黑髯抓去。

這一連串動作,不但輕靈快捷,姿态曼妙,而且有如流水行雲一氣呵成,直看得柳一鳴暗暗點頭稱贊。

而玄真道人,卻不由大吃一驚,忖道:“好一個雙兒,果然是強将手下無弱兵!”

心裏想着,手腳可未稍停,未待妻雙雙纖手遞近,身形暴退一丈有餘,雙手在胸前一陣亂搖,道:“慢來,慢來,老道伯伯不玩了,幾年不見,小雙兒不但長得亭亭玉立,而且一身功夫也盡得老大姐真傳,老道伯伯年老力衰了,再玩下去,只怕胡須真的被你拔光了。”

話聲一落,秦雙雙“嗤”的一笑,微瞟了柳一鳴一眼,才對玄真道人道:“老道伯伯,你不在青城納福,跑來這兒做什麽啊?”

玄真道人順着泰雙雙的目光,往柳一鳴身上瞧去,只見眼前這個紫衫少年,面目雖醜,卻有着一副百年罕見的上好練武架子。

只是,憑自己多年的江湖經驗,卻看不出柳一鳴曾練過武,若不是方才窺見他帶着小雙兒,一掠十五、六丈,身法高得令人咋舌,自己還以為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落魄游學士子呢!

一時心中驚疑,拿不準,柳一鳴的功力到底有多深。

因此,他不但沒有回答秦雙雙的問話,反而望着柳一鳴問道:“這位相公,你既然與雙兒同來,想必也有‘三把刷子’的人,小雙兒怎不為老道伯伯介紹哇!”

柳一鳴莊重沉穩,聞言暗中好笑,并沒有表現出來,秦雙雙生性洶氣頑皮,早已笑彎了腰,好半晌才忍住笑意,指着柳一鳴道:“他,豈止有三把刷子,他的刷子可多着呢!”

說完,又是一陣捧腹嬌笑,一直到笑出淚來,才對柳一鳴招招手,道:“醜哥哥,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道伯伯,江湖中頂頂大名的‘青城三真’之一的玄真道人,功夫……”

話未說完,玄真道人已直嚷道:“得了吧,我的好侄女,別再替老道伯伯吹噓了!”

秦雙雙嬌笑一聲,又道:“這位是我的醜哥哥,姓柳名濟生,以後還請老道伯伯多多關照,他也是剛出道江湖而已!”

玄真道人聞言,伸指劃臉,羞她道:“小丫頭,真不害臊,醜哥哥就醜哥哥,還有什麽你的我的,難不成還怕老道伯伯搶走你的醜哥哥嗎?”

柳一鳴面對這一老一少,真是無可奈何。

小的是百無禁忌,當着外人面前,叫喚得那麽親熱好聽,老的是故意調侃,刻意玩笑。

聞言,頓時羞得紅了脖子,趕緊上前見禮,垂首不語。

秦雙雙聽了玄真道人的調侃,粉臉上微泛羞紅,但是當她見了柳一鳴的尴尬模樣,卻又“嗤”的一笑,岔開話題,道:“老道伯伯,那位是誰啊?”

說完,一指和玄真道人同來的青年。

玄真道人一聽,立即“呵呵”兩聲,拍拍自己腦袋,揮手把過與他同來的青年,道:

“雙侄女,這小子是老道伯伯的弟子,叫韓大雄,雖然大你幾歲,功夫可不如你,不過,以後還得委曲你,稱呼他一聲師兄呢!”

秦雙雙聞言,望着韓大雄,只見他身軀高大魁武,虎背熊腰,濃眉大眼,一身短打勁裝,更顯得十分雄壯,真是人如其名。

心念及此,立即福了一福,喚道:“師兄!”又替柳一鳴介紹。

那韓大雄早在一旁看了半天,他內心十分納悶,為何這位美女天上谪仙的雙雙師妹,會看上這個又醜又弱的小窮酸呢?

因此,僅淡淡對柳一鳴抱了抱拳,算是見過。

同時,對他師父玄真道人扯開大嗓門,洪聲道:“師父,師妹遠來,您老人家怎的不請師妹進去坐坐啊!”

話聲一落,玄真道人倏然“叭”的一聲,打了自己後腦一下,嚷道:“你看你這個老糊塗,還不如傻小子聰明。”

說着,望了秦雙雙和柳一鳴一眼,又繼續道:“唉!雙侄女可別見怪,老道伯伯真是愈老愈不中用了,兩位快裏邊請,快裏邊請!”

說完,連忙舉手肅容,這滑稽的動作,直逗得秦雙雙和柳一鳴兩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不笑卻又忍不住。

秦雙雙纖手捂着嘴,低頭疾行,柳一鳴強忍住笑意,拱手道:“道長先請。”

玄真道人一聽,樂得他哈哈大笑,邊走邊笑道:“好小子,倒蠻知禮數的,真是難得,難得!”

話聲一落,也不跟柳一鳴客套,随即搖頭晃腦的,跟在秦雙雙身後入村。

韓大雄暗哼一聲,心裏頭直罵柳一鳴窮酸迂腐,也不理他,自顧自的邁開大步跟在他師父身後。

柳一鳴則走在最後,四人翩然入村,只見村頭上一所房舍,土牆半倒,室內明堂則燈火通明,正圍坐着幾位道人,似乎在商議什麽事。

四人魚貫而入,玄真道人哈哈笑着,替秦雙雙和柳一鳴逐一介紹。

秦雙雙和柳一鳴上前一一見禮,正中為首一名,相貌古樸,鶴發白須,面如重棗,一望而知,功力、火候十分精深,此人正是青城三真的大師兄玉真道人。

另外兩人,一名“道真”,一名“太真”,均是玄真道人的師弟,均已年逾六旬,三人合稱“青城三真”。

他們兩人,一般的冰冷神色,見秦雙雙、柳一鳴兩人對他們行禮,僅淡淡的客套一句,便不再多言。

柳一鳴對別人冷淡的态度,早已習以為常,所以對道真、太真兩人的态度,并不以為忤。

秦雙雙年紀雖小,生性十分好勝、自傲,一見兩人冷淡态度,臉上神色立即沉了下來。

玉真道人不愧為青城派的大師兄,不但劍術精絕,閱歷見識也是高人一等。

他一見泰雙雙神色沉了下來,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随即哈哈一笑,道:“雙姑娘與柳少俠請勿多禮,說起來玄真師弟和令祖母、令尊,均有莫逆的交情,可都不是外人,貧道就賣個老,也稱你一聲侄女如何?”

話聲一落.韓大雄恰好送上香茗,秦雙雙因心裏有氣,随即呷了一口茶,故意不理。

玉真道人又是一聲大笑,道:“賢侄女年紀輕輕,令祖母便放心讓賢侄女獨自下山行走江湖,可見賢侄女已盡得令祖母劍杖絕學,誠然可喜可賀,此次遠臨錢塘江,可也是為了那毒龍嗎?”

他這一贊,果然令秦雙雙化怒為喜,只見秦雙雙嫣然笑道:“老前輩過獎了,侄女愧不敢當,這次侄女路過此地,途中傳言紛紛,一時好奇,才和我醜哥哥沿路趕來瞧瞧熱鬧,老前輩和老道伯伯,想必已來此多日,不知可否告訴侄女,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玄真道人十分喜愛秦雙雙,聞言立即哈哈大笑,道:“雙侄女,讓老道伯伯告訴你吧,事……”

話未說完,道真和太真兩人不由同時一皺眉頭,向玉真道人望去,玉真道人對他們兩人微搖一搖頭,示意無妨,兩人無可奈何,遂一同起身告退。

秦雙雙見狀,芳心不由大怒,正欲起身告辭,玄真道人卻哈哈一笑,道:“老大,我老道與雙侄女久別重逢,還有幾箱子話好說,這裏沒你的事,我看你不妨也回去睡吧!”

玉真道人聞言,立即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好,好,賢侄女貧道就先失陪了。”

秦雙雙、柳一鳴兩人聞言,立即起身恭送,俟玉真道人離去後,玄真道人立即命韓大雄重新送上酒菜,讓兩人食用。

韓大雄心不甘情不願的将冷盤酒菜送上,玄真道人執壺在手,自斟自飲,一連喝了五杯後,才用道袍衣袖抹去唇邊酒漬,道:“唉!這事說來話可就長了,雙侄女你是知道老道伯伯,素來愛玩愛耍,不拘小節,但這一次,可實在不好玩了。”

柳一鳴雖然和玄真道人相知不深,但見微知着,由他的言行舉止,知道他的為人,必定十分豁達。

此時聞他嘆息不已,滿面憂色,不由十分納悶,到底什麽事,竟有如此嚴重,令生性樂觀的玄真道人,搖頭嘆息呢!

秦雙雙因心急知道事情的始末,所以未曾在意,見老道伯伯盡是顧着喝酒,便催促道:

“老道伯伯,到底是什麽事,您倒是快說啊!”

玄真道人一聽,皺着眉頭,注視她片刻,才破顏笑道:“侄女還是和以前一樣,脾氣一點也沒有改變,想起從前,在黃山上看到你梳着兩條小辮子,走起路來,總是一蹦一跳的,真是……”

話未說完,秦雙雙聽他不說正題,卻老不正經地提起往事,櫻唇立即一嘟,玄真道人見狀,立即改口道:“好啦!別生氣,老道伯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了你,馬上就說。”

秦雙雙聽得“噗嗤”一笑,得意的膘了柳一鳴一眼。

玄真道人繼續道:“錢塘江裏的這條毒龍,據說全身都是寶,因此武林人人欲占為已有,它的內丹功能洗髓伐筋,毒龍皮可制成寶衣,刀槍不入,最寶貴的,毒龍身上還有許多髓珠,能治百毒。”

說着,老眼望了秦雙雙、柳一鳴兩人一眼,又繼續道:“因此,這消息一經傳出後,武林黑白兩道,都紛紛趕來此地,連幾個息隐多年的老魔頭,也都蠢蠢欲動。”

這件事秦雙雙早已聽過了,因而聞言毫不以為奇,只是內心尚有幾個疑團,遂開口問道:“老道伯伯,那鹿杖客是什麽人呀?”

玄真道人聞言,不禁搖頭一嘆,道:“說起這鹿杖客,行事只憑自己好惡,人介于正邪之間,鮮少惡跡,常年隐居在五臺山,為五臺山上代長老,數月前,不知他是如何得到消息,悄悄下山想獨占毒龍之寶,豈知幾次下水均被人暗中阻撓。”

說着一頓,又道:“那鹿杖客一氣之下,索性傳柬天下,詳述毒龍的功效,并且訂于本月十五日,在無隙崖比武較藝,最後勝者才能下江中屠龍,他人不得攔阻,同時,他暗暗的約好幾個久未出世的兇魔,準備聯手在無隙崖上,大逞兇威,先鎮住天下武林,再一同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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