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青痣

經明雲見提醒, 祝照也覺得他或許說得是對的, 回去月棠院的路上明雲見也與祝照說了一番塗楠的家世情況。

塗楠父親便是金門軍,家中也就只有他父親官職稍好一些, 其餘的都是在地方為官,也非什麽了不得的官員。他這個身家在京都想要讨老婆很容易, 說不定還能與官女成親, 但是要配公主是遠遠不夠的。

明雲見道:“他若自己肯出去立功, 帶了功勳回京, 提了幾階官職,再等個兩年往上升遷, 當驸馬也不是不可能的。”

祝照不解:“長公主與二公主的驸馬,當年家中也就是一般,怎麽到了子秋這裏, 想要找個情投意合的人還這麽多規矩。”

祝照見過長公主與二公主的婚姻, 兩位公主與她們的驸馬相處并不和睦,尤其是長公主, 她與驸馬之間恐怕早就沒有了愛意,留下的全是忍辱負重與妒忌不甘。

祝照以為,有先例在前, 明子秋若真與塗楠有感情,他們倆成親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雲見道:“連平之所以能與大驸馬成親, 全是因為瑞太後懿旨,賜婚于二人,而韶離則是因為其母娘家在朝中地位本就不高, 她不過是當年一個普通嫔位女子所生,那女人還不怎受寵,她的婚事無人管的。”

相比之下,明子秋便不同了,明子秋是皇帝親姐,身份地位自然要比其他兩位公主要高,所嫁之人也必有講究的。

兩人随口交談,不知不覺便到了月棠院內,明雲見問祝照要不要吃完飯,祝照在宮中靜太後那裏吃了許多,現下嘴裏還是一股榛子酥的味道,什麽也吃不下,便搖頭說不用了。

明雲見讓桃芝泡了兩杯清茶送到閣樓旁的小涼亭內,兩人坐在涼亭中一邊借着日落餘晖欣賞院中風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今日後宮裏的事情。

其實多半都是祝照在說,明雲見一旁聆聽。

祝照的臉映着夕陽微光,一圈橙紅色籠罩在她的五官上,明雲見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執扇輕輕扇風,其實并未聽進多少,但目光卻未從她的身上挪開。

他近來發現,祝照能與他說的話越來越多了。

不似以前那般開口前還需斟酌,偶爾說半句藏半句得讓人猜,也不會為了顧及他的心思或自己的身份地位,将一些本可說出解決的秘密藏起來自行消化。

在明雲見的面前,她變得越發無拘無束,自然且自由了起來。

明雲見欣喜,祝照将他看得越發重要,也越來越信任他了,同樣她也學會了看重自己,不再不自信地唯唯諾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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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于懂事不知自愛之人叫人心疼,如今她的懂事沒有減少半分,自愛卻增長了許多。

祝照提起明子秋喜歡的夜明珠,結果最後她回去的路上還是發現自己将夜明珠弄丢了,半路跑回去靜太後住處去找,結果被靜太後數落,說早知就不将那東西送給她了。

祝照臉上挂着笑,分明明子秋比她年長半歲,可看起來她似乎比明子秋要穩重許多了。

明雲見望着祝照的笑,其實尚能從這些笑容裏瞧出許多天真浪漫來,純澈而美好的特質,總是最吸引人的。

他伸手,在祝照的話說到一半時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懷中,祝照一聲驚呼,等坐在明雲見的腿上了才反應過來他們之間的親昵距離與姿勢,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說到了哪兒,第一時間便要去看周圍有無下人。

明雲見沒管那麽多,在外顧及不可造次,在自己王府如若心有所喜都不能親近,那也太憋屈了。

他伸手捏着祝照的下巴,低聲道了句:“不許亂瞧,就看着本王。”

祝照被他捏着下巴不能動彈,于是一雙小鹿眼睜大,水汪汪地望着他。與明雲見對視的剎那,祝照的心跳便亂了,她的呼吸也沒了節奏,小心翼翼地舔着嘴角,尚且能嘗到口中的茶香。

小巧的舌頭在明雲見眼前一閃而過,于是他的視線便落在了祝照的唇上幾乎不能挪開,在祝照被他看得面頰通紅,緊張得整個人幾乎要發抖時,明雲見才低聲笑了笑,道:“我才發現,你的嘴角有顆小痣。”

祝照不解:“嗯?”

她的聲音很軟,如幼貓的小肉爪,輕輕撓過明雲見的心上。

他道:“一顆顏色淡到幾乎不顯的青痣,若非方才本王仔細去看,也未能察覺。這麽一看,原來你的臉上除了這一顆青痣,當真嫩得很,連顆小痘都沒有。”

祝照沒想到明雲見會瞧自己瞧得這麽仔細,于是雙手捂着臉頰擋住了大半,她自己平日裏照鏡子都沒發現原來嘴角的位置上還有青痣呢。

她的聲音悶在掌心,嘀咕了句:“哪有?”

明雲見傾身過去,薄唇貼上了她的手背,蜻蜓點水,那雙眼卻沒挪開,依舊與祝照對視着。

他道:“你将手挪開。”

祝照慢慢把手放下,明雲見再一吻落在她的嘴角,半邊嘴唇蓋在唇上,另外半邊,貼在了祝照唇下的皮膚上,親過之後,他道:“就是這兒了。”

祝照被他逗得面紅耳赤,大氣不敢喘,又覺得自己這般坐在他的懷中實在有些不像樣,若是被府上的人瞧見了恐怕得在背後議論的。

明雲見倒是沒所謂,雙手摟着她的腰,祝照身量小巧,輕便得很,随手一抱便能抱起。祝照被明雲見打橫抱着,順着小亭子穿過花園,一路上也沒碰見下人,只是入了月棠院的小廳時,又被桃芝撞見了兩人,吓得桃芝面對着牆角,一刻鐘也不敢回頭。

明雲見将祝照抱回了寝室直奔床榻而去,在祝照靠在床頭時,明雲見便起身去關房門,順便對院子裏的桃芝吩咐燒些熱水溫着,先莫要提來,不許打擾,再将房門從裏落了鎖,祝照翻身背過去,以袖遮面。

明雲見過來時褪了外衣,單手撐在她的身側,一邊替祝照摘去頭上瑣碎的發飾,一邊輕吻她的臉頰與耳畔,又低聲問她:“你害羞什麽?”

祝照緊張道:“太、太陽都沒下山呢。”

明雲見把那幾根金釵玉簪全都取下,有些珠花不知怎麽摘下來,便細心地一點點去拆,免得等會兒若是途中失了控孟浪了,祝照頭頂輕撞上床頭,這些發飾在可能還硌得痛些。

“太陽沒下山,本王便不能與你親近了?”明雲見問這話時,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腰帶上,祝照尚未來得及回答,便被解了兩三層衣裳敞開,白色絹一般的裏衣露了出來,折了些水紋一樣的衣痕。

“白日不可宣淫……”祝照說時,身上已經發燙,一顆心跳動得若她躺平不動,胸襟的衣裳便能顫動了。

明雲見嗯了聲,認真道:“王妃說得是。”

一吻落在額頭。

祝照嘟哝:“那、那王爺怎麽還……”

明雲見又笑:“本王不宣,所以等會兒你想咬本王的手都可。”

一吻落在眼皮。

祝照雙手抓着他的衣襟,只是不知明雲見的腰帶又是被他何時解下的,交叉領只需輕輕一扯,便能露出大半胸膛來。

而明雲見的呼吸起伏,盡入祝照的眼底。

伏在她之上的人,玉冠未摘,一頭青絲仍舊整齊,反觀自己,祝照的頭發早就披下,朱釵寶飾一應放在了床頭,她的手腕被明雲見握在手心,帶着幾分束縛的力度。

這般反差,叫祝照亂了心神,緊張之餘,其實也有殷殷期待。熾烈而占有的吻落下來時,與之前每一次明雲見觸碰她的一般,祝照彎膝以迎,還要随時保持冷靜,可得記得明雲見說的話。

現下是白日,切莫發聲音,故而,不可宣。

結果便是……明雲見的手腕上多了兩個齒印,好幾日都未消去,偶爾揮着扇子時能叫人瞧見,祝照每每都忍不住朝他手腕傷了的地方去看,每每又忍不住臉紅。

過幾日便是明子秋的生辰,三公主生辰不能辦得與太後生辰一般熱鬧,但幾位公主與王妃還是可以為她适當慶祝的,慶祝公主生辰的地點就在景華宮,明子秋生辰當天,去的人居然不多。

祝照一直陪着她,明子秋還挺高興,除了二公主帶着前段時間才生的孩子過來慶祝,順便抱着孩子給靜太後瞧瞧之外,其餘幾人便都是拖人帶了禮來,借故不來了。

不過祝照倒是在明子秋的生辰宴上看見了錢夫人,便是如今戶部侍郎的夫人。錢夫人年約三十,面色看上去倒是還不錯,瞧着不顯老态,恐怕也是為了與太後攀上關系,才頻頻參加這些本可不來的宴會。

如今戶部尚書之位空懸,還等着皇帝真正落下決定,戶部錢侍郎便是最有可能成為戶部尚書之人,為此,錢夫人也得多在官夫人之間走動。甚至在明子秋的生辰宴上,她見太後與祝照親近,還主動與祝照搭話,邀請祝照下回一同喝茶。

上回太後壽宴,祝照與明子秋在假山後頭分明聽見了錢夫人是如何談論她這個文王妃的為人的,對方不知,如今還當着祝照的面示好。若祝照沒聽過她的背後議論,當真要覺得她是個開朗愛笑,喜好交友好相處的人了。

明子秋頂看不上錢夫人,但靜太後也在,她不好發火。

祝照靜了會兒,道:“好啊,我入京這麽久,還從未與諸位一同品茶,日後京中行事也離不開幾位夫人,錢夫人莫要覺得我年紀小便不帶我了。”

錢夫人沒想到祝照居然爽快答應,連忙道:“哎喲!文王妃若能來,那簡直是給我們面子,只要您來,想必其他幾位夫人也必定回回到場的!”

明子秋詫異地望向祝照,祝照卻笑了笑,與錢夫人道:“錢夫人若想請我吃茶,只需派府裏人到文王府傳一聲即可。”

“就在這幾日,妾定去叨擾文王妃了。”錢夫人也高興,一雙本就不怎大的眼睛笑得細細彎彎。

直到明子秋的生辰宴結束後,衆人都已經散了,祝照還在景華宮裏陪着她玩兒。太後讓她今日便在宮裏住一夜,便派人去文王府傳了一聲,不管文王高不高興,反正祝照是留定了。

天氣已熱,景華宮內還有個洗浴池,宮女們将池水填滿撒上花瓣後便退出殿外,明子秋拉着祝照一起于屏風後褪了衣裳泡在水中。

祝照是先下水的,明子秋今日生辰,穿得較多,等穿着肚兜下水後,祝照的臉已經被熱水熏得微紅了。

明子秋湊到祝照跟前,摟着她的胳膊道:“皇嬸今日為何要理那錢夫人?我可瞧不上她,若非是母後在場,我就将她趕出去了!”

祝照洗着發尾道:“她是侍郎夫人,陪個笑臉便能維持表面和睦,又何必與她冷目相對,互不順眼呢?”

明子秋不懂祝照這話的意思:“在我心裏,喜歡就是喜歡,讨厭便是讨厭,我讨厭她,你分明也讨厭她,為何要裝作喜歡她的樣子?這不是虛僞嗎?”

說完這話,明子秋又一怔,緊忙道:“我不是說你虛僞……”

“我今日便是虛僞的。”祝照朝明子秋看去時,眉眼挂笑,道:“子秋若能日後一直如此就好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率真沒心眼,與你做朋友,當真好舒服,好自在。可是我除了我,還是文王妃,王爺在朝中需與錢侍郎打交道,我若是個稱職的妻子,朝下最好便是能與錢夫人打交道。”

明子秋抿了抿嘴,她只從祝照這話中聽出了四個字——身不由己。

或許人是越長大,心裏的想法就越多,束縛着的枷鎖就越多,所以明子秋才寧可不長大。

祝照也不想與明子秋說多自己與錢夫人交好的原因,她這麽做,自有理由,于是扯開話題問她:“你是不是喜歡塗楠?”

這問得太過直白,一時叫明子秋愣神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臉,在祝照的眼前變得越發炙熱。明子秋口齒不清道:“誰、誰誰、誰喜歡他了?!我才不喜歡那個木頭呢!規矩多,管得也多,簡直是母後派來盯着我的!”

祝照哦了聲,故意道:“這麽說來,你還嫌他事多呢?”

“自然!他不過是母後和子豫派來保護我安全的侍衛,憑什麽管得比我景華宮裏的大宮女還多?”明子秋順着祝照的話道。

祝照頓時笑着回她:“這麽說來,那你也煩不了他幾日了。塗楠年紀不小,王爺前幾日還與我說,京中有不少姑娘家都忍不住派了媒婆入塗家說親呢,在你這兒他只是個侍衛,可在宮外人眼裏,他可是金門軍,有頭有臉着呢。”

明子秋顯然未想過,自己不出嫁可以,塗楠怎能不娶妻呢?

他是塗家的獨子,也是為了他的前途才派入宮中的,結果沒守成皇帝,卻跟在一個公主身後十餘載,塗家自然希望塗楠能有些出息,成家立業的。

見明子秋臉上的紅雲立刻褪去,祝照便知她心中本意了。

明子秋低聲道:“他說……他沒有娶妻的打算的。”

祝照問:“你那是何時問的?他如今又幾歲了?況且你怎知這麽長時間,他是否有喜歡的宮女呢?我今日還見他與你景華宮的秋燦聊得挺好,秋燦再過一年,也到了出宮的年紀了吧?可以許人家了。”

明子秋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般,只望着熱水中漂浮的花瓣,呼吸放緩,陷入沉思。

祝照繼續洗發,偶爾朝明子秋看去,她的話只點到這兒,明子秋也的确該找個良人安度一生了,祝照知曉塗楠的為人,她與明子秋都是自小便認得塗楠的。

若是塗楠娶了明子秋,不說錦衣玉食,但必然是面面俱到,不會叫明子秋成親前與成親後有落差,也必會對她百依百順,愛護有加。

這一次沐浴,難得明子秋能安安靜靜,直到兩人雙手幾乎都泡白了才從熱水中出來。

祝照披長巾時,明子秋還朝她的背影看去,似乎有些心裏話想說,但一眼瞥到祝照背上的青紅斑點,頓時愣住,湊過去瞧了一眼,問:“你這是在哪兒磕碰的?”

明子秋突如其來的湊近叫祝照吓了一跳,她連忙回頭,對上明子秋那雙單純無辜的眼,氣都不敢出了,眨眼的功夫便将臉憋了個通紅。

明子秋雙眼睜大,啊了一聲,指着祝照心口位置:“這兒也有個。”

小金鎖在她的前胸挂着,金鎖旁邊便有塊淡淡的紅痕,直到明子秋瞧見祝照肩上還有個齒痕時,祝照才用長巾将自己完全包裹。

“皇叔打你了?”明子秋見她緊張,連忙問。

這樣子,像是被人掐出來的。

她仿佛受到了滅頂的震撼,皇叔平日裏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像是會出手打人的人啊!而且皇嬸在外處處維護着他,他怎麽能欺負皇嬸呢?!

祝照見明子秋恐怕想歪了,連忙道:“王爺沒打我。”

“那你這……你這些傷……”明子秋哭腔都急出來了:“你若真是受了欺負,我便去告訴子豫,讓他幫你出氣!”

祝照捂着她的嘴,無奈道:“這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總之……你就當沒瞧見吧,日後、日後你就懂了。。”

“皇嬸……”除了哭腔之外,明子秋都快挂淚了。

祝照背過身去,滿是窘迫卻無以言表。

文王府、月棠院,文王剛躺上床,首先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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