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貓

祝照手中糕點撒完, 端起放在圍欄邊上的茶杯飲了一口, 眼一瞥瞧見池中錦鯉有一條居然是純黑的,那條魚兒一直潛在水下沒看見, 現下突然蹦出來,驚了祝照。

那魚沒與其他魚一般吃着祝照撒下的糕點, 而是竄出水面叼了一口藏在荷葉底下的荷花花瓣, 魚兒叼了一片, 落下兩片浮在水面上。

“桃芝你瞧!鯉魚銜花。”祝照指着那條魚游過的地方道。

水面上還有幾圈漣漪, 荷花瓣飄飄蕩蕩,漸漸朝湖中小屋過來。

明雲見也看見了, 聽她這麽說,于是道:“等會兒本王叫人折下兩朵荷花來,就放在房中那口碧玉花瓶裏吧?”

祝照突然聽見了明雲見的聲音吓了一跳, 她猛地回頭看向手中執扇的人, 一雙小鹿眼中滿是驚訝,眨巴眨巴問:“王爺何時來的?”

“也沒多久, 剛好聽見你對下人說,本王将你幽禁府中了。”明雲見将團扇遞給了祝照,坐在了她的身旁, 手中銀扇展開扇着帶有荷花香的輕風,他又問:“怎麽?因為上回被訓, 這次錢夫人找上門你也不見了?”

“因為我聽話。”祝照撐着半邊身子,朝明雲見歪着頭笑了笑道:“許諾王爺兩個月不出王府,就絕對不出!”

明雲見自然知道祝照現下又是在賣乖, 不禁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将人攬入懷中。

近來朝中風聲他不是沒聽到,畢竟如今明雲見每日都得面對賢親王與贊親王。

工鬧一事給工部與戶部都帶來了極大的損失,賢親王妃帶頭放糧倒是讓賢親王挽回了不少名聲,可正因如此,贊親王才與賢親王生了間隙。

兩人以往很要好,上朝下朝都是一起,偶爾還會相約一同飲酒作樂。現下碰面便是尴尬,互相不打招呼,甚至因為賢親王妃之舉,導致禮部對工部、對賢親王都多了幾分憎惡記恨。

相安無事的兩部,如今更是針尖對麥芒,就在今早,小皇帝下了旨,他聽到了一些風聲,都是近來戶部針對工部的傳言,戶部侍郎錢大人與戶部尚書之位失之交臂,小皇帝選了太傅推舉的一名官員為新任戶部尚書。

如今工部尚書,戶部尚書皆已到位,贊親王拿不住戶部,賢親王捏不住工部,兩位親王都有損失,其背後獲利的人看來只有嵘親王。

夏風徐徐,吹得人有些困意,祝照也不知自己何時靠在明雲見的懷中漸漸睡去,手中的團扇也掉于地面。

等她醒來時,正午過了有一段時間了,屋外太陽不那麽曬人,但也未到傍晚,因為太陽換了個方向,故而湖中小屋的後方不能待,明雲見便将她抱入小屋之中。

Advertisement

湖中小屋其實裏頭有一張軟塌,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這便是夏日裏明雲見嫌熱的時候,偶爾過來小憩的地方。

小屋的飛檐下挂着一個風鈴,風一吹過連帶着鈴铛裏的鐵片叮當作響,煞是好聽。

祝照伸了個懶腰時才發現,明雲見的胳膊還抱着她的腰,文王居然陪着她一同擠在了一張小軟塌上。

木門木窗都是雕花的,經過特殊的雕刻工藝處理,從裏往外可以瞧見屋外的風景,光也能透過縫隙照射進來,故而白日門窗緊閉也有風吹過,又擋了絕大部分的光線,幽靜涼爽。

這門窗,從外往裏卻瞧不出任何東西,就是趴在了窗戶縫隙朝裏看,也只能看見地面木板,看不見軟塌周遭。

祝照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見桃芝在這兒伺候着,正準備下榻離去,腰上攬着的手臂卻一用力,将她抱回了懷裏。

祝照低呼一聲,回頭看去,見明雲見雙眼未睜,一如方才。

她道:“王爺醒着呢?”

“剛醒。”明雲見說完,将臉埋在了祝照的肩膀上蹭了蹭,他鼻尖微涼,貼上了祝照後肩的皮膚,呼出的熱氣輕而易舉穿過蠶絲紗衣,激起顫栗。

祝照微微縮着肩膀沒敢動,低聲道:“王爺與我午間都沒用飯,我去讓桃芝布菜吧?”

“不急。”明雲見說這話時,抱着祝照腰間的手已經不規矩地解開她的腰帶了,黃玉耳墜被人吻過,再到耳垂。祝照不禁倒吸一口氣,連忙抓住明雲見造作的手,将他的手從衣服裏輕輕扯出,道:“這、這光天化日,不不不、不好吧?”

湖中小屋兩邊連着九曲橋,直通乾院與月棠院兩側,除了這座九曲橋之外,其他的路都有些遠,平日裏下人們為了方便也時常往這邊走的,祝照生怕等會兒就竄出道聲音,足以将人的魂魄都給吓飛了。

明雲見翻了個身,把祝照壓在了軟榻之上,祝照趴在床榻邊,腰弓着,又聽耳畔對方的輕聲安慰:“你睡後本王便命人今日不許過橋了,前後無人,不會被打擾,你也無需擔心。”

祝照睜大雙眼,不禁扭着身子回頭看去,正巧明雲見一縷發絲落下,遮擋了她部分視線。祝照心中有些驚訝,怎麽難道在她于他懷中睡過去時,明雲見便在琢磨現在之事了?

祝照也非不願,其實被明雲見輕輕吻過,雖被桎梏着,卻另有一份被人全心在意包裹的安全感,她也動情,也覺得與明雲見恩愛雲雨分外甜蜜。

只是……這青天白日的,且不說天沒黑,甚至都不算在屋裏呢,這處木門只有個簡單的木銷搭上,風大一點兒說不定就能被吹開了,如此危險環境,祝照緊張,擔憂。

思慮太多,以至于祝照注意力不集中,于是被明雲見咬了肩膀又捏了腰,最後理了理衣裳,将她的發順好,松開了她坐在一旁。

不過片刻,祝照端坐在軟榻邊,瞥了一眼一旁與她同樣規矩的明雲見,兩人只是發絲有些亂了,其餘穿戴一應理好。

祝照眨了眨眼,不受控地瞥了一眼明雲見的腹下,結果被明雲見啧了一聲,以銀扇展開遮住了雙眼。

祝照臉頰頓時如飛霞浮上,耳尖都通紅了,她伸手揉了揉顴骨,以指尖的微涼敷着面上皮膚,想降下些溫度。

她扯開話題,問了句:“王爺餓嗎?”

才問完,祝照的肚子就很配合地發出了一聲‘咕嚕’,早間她嫌糕點太甜膩,故而都喂魚了,這長時間沒吃飯,早就肚子空空了。

明雲見自然聽見了這聲,不禁低聲笑了笑,合上銀扇,輕輕敲了敲祝照的頭頂道:“走吧,讓桃芝備菜。”

後來幾日,祝照都沒去湖中小屋後頭喂魚了,桃芝還奇怪,先前分明是祝照自己說那處好,中午前屋後可遮陽,還能賞花喂魚吹風休閑,正午後可靠在屋內小憩一會兒,看看書,練練字,分外惬意。

結果才只是一天啊,祝照就不去那兒了,而且每每去蘭景閣,從九曲橋上走過時,她臉上都呈不自然的紅暈,眼神不住朝小屋瞥,也不知能從那裏頭看出什麽。

七月下旬,大暑到來,天也到了最熱的時候了。

月棠院的閣樓二樓倒是涼快,時常有風吹過,明雲見特地叫人搬了個冰鑒上去,午飯之後便允許祝照吃些冰鎮葡萄與瓜果,但因她身體不怎好,不能貪涼多吃,所有吃食都得桃芝看着。

早間古謙在市集買了個西瓜回來,淑好跑去取西瓜了,大半日也沒回來,祝照實在沒等急,便與桃芝下了閣樓去尋。

她晃着手中團扇,桃芝在一旁為她撐傘遮陽,祝照微微眯着眼,薄汗滑下鬓角,還沒走出月棠院就瞧見淑好蹲在了牆角一處,背後被太陽曬得汗濕。

“淑好,你做什麽呢?”桃芝問她,淑好聞言,連忙回頭,食指放在唇上噓了聲,又指了指牆角縫一處。

祝照還沒走近,便聽見了一聲——喵~

“貓啊?!”桃芝怕貓,渾身直打哆嗦,據說是她還小的時候,王府曾經養過一只貓,那貓野得很,桃芝被它抓傷過。

祝照倒是不怕,提起裙擺慢慢走過去,她與淑好年紀一般,蹲在牆角就朝縫隙裏去看。

牆縫裏潮濕,還長了青苔,小貓縮在裏頭不敢出來,牆縫前已經擺着一些糕點了,可見是淑好拿來的,祝照仔細去看,那居然是一只銜蝶貓,渾身漆黑,唯有胡須兩側是白的。

小貓見祝照過來了,又叫了聲,祝照瞧它可愛,她手腕又細,便要将這貓從牆縫裏抓出來。

桃芝見了,脖子都僵了,連忙道:“娘娘小心,小心它撓傷了您!”

祝照不怕,那小貓也乖,只是有些膽怯,被祝照提着脖子後便不動彈了。

淑好見貓被取了出來,高興地将外層裙擺提起,在腰間成了個兜。祝照把小貓放在她懷中,那貓也聽話,只是不吃糕點,餓得渾身瘦弱,偎在淑好懷中瑟瑟發抖。

“桃芝!”祝照回眸,對桃芝笑了笑道:“去,讓小廚房給這貓煮條小魚,莫要大了,否則魚骨它吞不下,會嗆。”

淑好抱着貓朝桃芝跑去,桃芝連忙哇地一聲将手上的紙傘都給丢了,頭也不回往小廚房跑。

祝照與淑好面面相觑,撲哧一聲笑出。

文王妃在牆角縫裏救出一只貓的事兒,很快就在文王府內傳遍了。

祝照的确喜歡這只小貓,它乖得很,不吵不鬧,吃魚的時候嘴裏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好玩兒極了。而且它也不怕人,不亂動,淑好還拿了自己去年穿不下的舊衣裳給小貓做了個窩,甚至在小窩邊上繡了一只蝴蝶。

淑好興沖沖道:“娘娘,給貓起個名字吧!”

祝照也笑:“既然是只黑貓,便叫它……玄虎!”

于是祝照養了只貓,貓名叫玄虎這件事兒,也就只有一整日不在府上的味甜文王不知道,等明雲見回府時,天已經将黑了。

近來嵘親王那邊有所舉動,明雲見得時刻盯着,手下的人往上彙報的消息許多,還有不少半真半假,前段時日雀首說嵘親王那邊有人倒戈,要與明雲見約見,明雲見并未立刻答應。

回府後,他甚為疲憊,徑自回了月棠院,發現小廳的燈還亮着。

明雲見入了小廳左右打量,淑好不在,平日一直跟着祝照不離身的桃芝也不在,就只有祝照一人坐在桌前對着燈火寫寫畫畫。

明雲見眸色一軟,柔聲道:“怎麽還沒休息?”

祝照一怔,擡頭看去,笑了笑說:“有些興致作畫,故而不想早睡。”

“本王還以為你是刻意在等我呢。”明雲見走到她跟前,伸手點了點祝照的鼻尖,又朝她所作的畫上看去,一團黑漆漆的,像是塊巨大的墨點,完全瞧不出是什麽。

明雲見扯了扯嘴角,問她:“你這……畫的是什麽?”

祝照指着趴在桌邊硯臺後方團成一圈正睡着的小黑貓道:“玄虎啊。”

明雲見順着她手指去的方向才瞧見桌上居然趴着一只貓,那貓睡的很熟,抖了抖耳朵,又伸出前爪換了個姿勢。

祝照瞧着可愛,心都要化了,再看向明雲見,她瞳孔收縮,嘴巴微張。

這是她頭一次發現,原來人的頭發真的能顫栗起來,尤其是明雲見額前未帶上的幾縷碎發,如電過一般。他的臉色刷地一下煞白,唇色盡褪,整個人僵硬得……與白日聽見貓叫時的桃芝一般無二。

“王爺……”祝照喚他,明雲見毫無反應,甚至胸腔沒有起伏,屏住了呼吸。

祝照幾乎肯定地嘆了句:“你怕貓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