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世界·五
“我們就這樣坐着,一直等到你說那個啥陸鲲來接我們?”
雲洪背靠着閉眼養神的黑藻頭坐在地面,擡頭以手遮着頭頂的烈日,望向站在他面前的丹翎。
丹翎雙手叉腰左右望了望,随後回頭一臉理所當然地點了點。
“因為目标號碼會随機抽取身周五十米內的號碼,四處亂走就代表着你會碰上實力無法預估的對手,老實呆在這裏,喏,我給你選的這塊地方,四周都是賦師都沒到達的弱雞,他們同樣不敢亂走,只能縮
在這裏抱團。”
被說成弱雞的一衆賦人試煉者敢怒不敢言。
“老實待着吧,陸鲲按往常的速度來說也就一個小時後就能到達了。”
雲洪:“······”
總覺得你這句話連帶着地圖炮了我。
“不過這麽呆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一下站了起來,拍了拍腿上沾染的灰塵,沖丹翎一挑眉。
“我才忍受不了一直坐在一個地方,這會讓我全身骨頭癢得不行。”
“癢?要我幫你松松筋骨麽?”
丹翎聞言揉了揉拳頭,沖雲洪一臉微笑。
“別了,您幫我松筋骨,怕是要把我整個給拆了。”
雲洪也回了他一個假笑,兩人相對淫/笑片刻,最終還是雲洪受不了,先行轉過身,往後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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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別走出這片範圍啊。”
丹翎在他身後叮囑了一聲。
雲洪敷衍地嗯了一聲,揚起右手揮了揮。
“放心,我連五十米也走不出。”
丹翎一愣,頓時想起來這茬事,也覺得自己擔心多餘了,反倒顯得自己有些過于緊張的好笑。
他居然會擔心這個小狐貍,真是奇怪。
而雲洪在招呼完他之後,便垂下手,将手插回兜裏,一臉吊兒郎當地慢慢前行。
當然,他表面看似輕浮松散,心底卻一直默默将周圍的情況盡收眼底。
就如丹翎所說,他選的這塊地方,衆人都是呈小團體抱團坐在一起,或是閉眼打盹,或是一臉警惕地緊盯着四周的情況,一有風吹草動便是緊張萬分。
這也是當然,這邊的弱勢的群體就因為他們本身單體的實力太過單薄,才會想到用抱團來抵禦強大的外敵。
雲洪看夠了這片地的情狀,便微微轉頭,看向另一邊。
在這塊地的另一邊,則是一堆散亂站立的強壯神域人,他們人數相對這邊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偶爾看向這邊的眼神中卻充滿了令人不爽的不屑與勢在必得,似乎已經将他們這邊的人當做獵
物,或者說是分數。
那邊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獸化的特征,也就是俗稱的賦師境界。
好在兩邊的人泾渭分明,誰也沒有來打攪誰。
雲洪看了看,略微思索片刻,差不多明白了這裏的勢力劃分。
雖然他還沒有确切和二階的人對戰過,但從兩邊的表現來看,一階正面對上賦師幾乎是毫無勝算,所以他們才會選擇多人組隊的模式。
而賦師境界的家夥們通常将彼此當做競争對手,也沒見有合作的傾向。
這麽一想,自己身邊比較親近的居然有兩個賦師,運氣還真是不一般的好。
他松了一口氣,有些欣慰地摸了摸下巴,正想轉身回去,身邊卻忽然有一陣嘈雜傳來,頓時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雲洪轉頭一看,便看見了十幾米開外,幾個體格健碩的神域人圍住了一個較為高瘦的金發少年,一臉挑釁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金發少年腳下抱頭縮着一位瘦小的藍發少年,看樣子似乎是他的手環搭檔?不過看樣子已經被吓得不行了。
雲洪再仔細觀察了他們幾眼,沒有在這幾個人身上看到獸化特征,看來他們都是賦人。
這裏也有挑事的?
他好奇地看了眼那幾位壯漢,又看了看那位身形單薄的少年的周圍,才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之前有說過,呆在這片區域的神域人幾乎都是三兩抱團,比較大的團體甚至有十幾個之多,而據雲洪觀察,那少年除了腳下的搭檔,居然一副獨行俠的模樣。
這也難怪了,落單的綿羊,遇上好事的都想欺負一下。
雲洪站定看了一會兒,本着看熱鬧的心情聽了會兒牆角,卻只聽見了一些沒營養的單方面嘲諷,例如小白臉,和回家吃奶去吧之類的沒新意侮辱,他搖了搖頭,感嘆了一聲原來無論哪個世
界的小混混都是一家的智商之後,就想轉身離去。
雖然他也有意想要幫那位少年,可惜他對比了一下雙方戰力,衡量了一下,還是下了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結論,只能暗道一聲對不住了。
哪想他猶豫的這片刻,挑事的壯漢裏其中一個黑色刺頭忽然推了一把那個金發少年。
“媽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給誰看,看到你這張臉老子本來就不好的心情就更差了。”
黑色刺頭撮着牙花子,歪斜着嘴用肩膀又撞了一下默不作聲的少年。
明顯他見少年沒有反抗,就覺得他是怕了他們,于是更加有恃無恐起來。
雲洪見此暗嘆一聲,心想這少年也是個愣的,要是他被人欺負到了臉上的話,就算武力上抵不過,好歹上氣勢別輸。這種小混混他見多了,你橫他就慫,你慫他就橫,最怕還沒開打就認慫
,這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欺負弱勢的一方。
可惜這些他不能提醒少年,不然他也得被盯上,雖然他背後有丹翎和黑藻頭撐着,但他也不想為了一個陌生人欠他們人情。
如此想着,雲洪轉過了身。
而此刻,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喝。
“還給我!”
是那個金發少年。
他腳步一滞。
下一秒,雲洪身後傳來一陣騷動,接着一聲金屬落地的叮當聲傳來,一個淡銀色的圓形物體骨碌碌滾到雲洪腳下,撞上了他的後腳跟,停住。
他下意識蹲下身撿起那枚圓形物體,入手冰涼堅硬,他低頭一看手心,原來是一枚銀色的戒指。
随後,幾道高大的陰影籠罩住了他蹲下的身影。
雲洪看着地面的影子一愣,暗道一聲不妙。
他緩緩扭過頭去,仰望着頭頂那幾張滿臉橫肉的大臉,幹笑道。
“呃···幾位大哥,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碰巧而已,碰巧而已。”
之前火氣一直挺大的黑刺頭見狀,悶哼一聲,粗喘着氣道。
“喂,小子,戒指給我。”
他向下一攤巨掌。
雲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正想擡手把戒指抛給眼前的黑刺頭,卻見原本站在壯漢身後的金發少年忽然發瘋似的疾沖上來,擠進人堆,不顧混混們落在他身上的拳頭,皺眉朝他大
喊一聲。
“不能給他們!”
“拜托了,那是我的心血···唔!”
說話間,又有一記重拳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臉打的一偏,幾滴溫熱的血液從他嘴角甩出,落在蹲在地上的雲洪臉上。
雲洪眼神一變。
雖然剛才少年說拜托的時候依然一臉苦大仇深,沒有絲毫軟化的表情,但雲洪依然看到了他眼底的懇求。
他一抹臉上的血跡,臉上的表情動了動,從恭維變得嚴肅起來。
“既然別人都說了拜托了,那我也不好置之度外了。”
“那位少年我護了,你們有意見麽?”
嘴上雖然說着正氣凜然的話,雲洪本人卻偷偷瞟了一眼身後,一見丹翎兩人見狀不對已經往這邊走了過來,這才收回眼神,腰板一挺,語氣也強硬了起來。
“什麽?你小子皮肉松了是吧,要我來幫你緊緊麽?!”
黑刺頭見雲洪這比金發少年還瘦弱的小家夥居然也不要命似的反駁他,頓時腦子一炸,怒從心生,揚起巨拳就想重重一拳搗在雲洪肚子上。
那沙包般大的拳頭被他舞得虎虎生風,看愣了一旁捂住臉的金發少年。
而一臉帥氣表情直面拳頭的雲洪嘴角的笑容也僵直起來,心中響起與外表的鎮定不符的大喊。
你們兩動作快點啊,再不來我特麽真要翻車了!
他在心底大聲祈禱。
好在雲洪似乎祈禱有了點作用,在黑刺頭的拳頭即将迎面揍來之時,一只看似纖細卻有力的手掌忽然握住了他粗壯的手腕。
雲洪擡頭一看,是黑藻頭。
他重重松了一口氣。
而黑刺頭的拳頭無倫使了多大的勁,在黑藻頭的手下也紋絲不動,他憋紅了臉,也沒能将拳頭抽回來。
此時丹翎也趕到了,正伸出雙手摟在雲洪的脖子上,從他的肩上探出一張笑嘻嘻的臉。
“你們要對我家小洪做什麽?”
“角···羽毛!是賦師境界的家夥!”
黑刺頭的同夥們終于看到了趕來兩人身上的獸化特征,頓時驚叫一聲,直接扔下了原地被黑藻頭制住的老大,作鳥獸散。
而被抛下的他本人則是一改之前嚣張不可一世的姿态,轉而哆嗦着雙腿,看樣子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
黑藻頭淡漠地看了他的醜态一眼,為了不把他吓得尿褲子髒了自己的手,就直接擰住他的手腕輕輕一甩。
他這看似輕巧的一甩,卻直接将眼前這位兩米壯漢扔出了數十米之遠,而他卻一臉輕松地像抛了團棉花。
雲洪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數十米外暈倒在地人事不省的壯漢,又回頭看了眼黑藻頭那瘦削的小身板,默默後退了一步。
還好之前一直沒惹這家夥,不然他一發怒,幾個自己都不夠他掄的。
他暗忖道。
忽然,他眼前一黑,一道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戒指。”
之前一直默不作聲待在一邊的金發少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癱着一張臉盯着他猛看。
雲洪一怔,回頭一看卻發現黑藻頭已經走了回去,只剩下一個丹翎還挂在他肩膀上,卻是一臉看好戲的笑容。
看他們這毫不在意的樣子,這少年确實沒危險。
他暗暗點頭,這才擡頭,仔細看起了少年的長相。
金發少年長相很英俊,深眉高鼻,金發藍瞳,典型的西方騎士型長相,卻天生一張皺眉冷臉,任誰看了的第一印象都會覺得他是一個不太友好的家夥。
然而雲洪從剛才的情況看來,總結得出,這貨大概只是單純的面癱罷了,嗯,性格還是很直很愣的那種面癱。
所以此刻他雖然只是單純想要要回戒指,說出的話卻直得讓人感覺略微不爽。
喂喂,我這邊可是才救了你啊,連句謝謝也不說的麽。
不過想想也是,以這家夥的表現,恐怕就算有謝意,也找不到說辭說不出口吧。
雲洪挑了挑眉,忽然想要調戲他一下,于是奸詐一笑。
“我叫雲洪,這娘娘腔叫丹翎···你叫什麽?”
他指了指自己,又一指身上挂着的丹翎,微微一笑。
丹翎對于他一二再而三叫自己娘娘腔也差不多習慣了,也就只是回應地摸了一把雲洪的腰,把他摸得一縮肚子,聲音歪了幾度。
雲洪連忙逮住他不規矩的手。
金發少年倒是沒有關注到他們的小動作,只是在雲洪問他時一呆,随後慢吞吞回應道。
“谛安。”
雲洪眯眼一笑。
“谛安是吧,想要戒指麽?可以啊,拿件差不多的東西來換就行。”
他勾了勾手指。
金發少年谛安又是一怔,似乎思考了一下,卻并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直接扯下了自己胸前的一顆綠色寶石別針,遞給雲洪。
“這個換戒指。”
雲洪:“······”
“啊算了,逗老實人真沒意思,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一臉失望地擺擺手,順手一抛手中的戒指。
身後的額締安手忙腳亂地雙手接過戒指,轉頭一看,卻發現雲洪已經拖着丹翎走出去了幾步。
他眉頭一皺,忽然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扯住雲洪的袖子,在他意外的表情之下強硬地将手中的別針塞到了他的手中。
“謝禮。”
谛安認真地盯着雲洪的雙眼。
雲洪在微愣片刻後,嘴角一挑,手一抛将別針握在手中。
“行啊,我收下了。”
雖然他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但既然是別人強送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而締安在送出別針後,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雲洪,就直接轉身大步離去。
他迅速回到自己的藍發夥伴所在之處,皺着眉低頭看了沒用的同伴一眼,又回頭看了看雲洪等人,卻看到他們似乎走得更遠了,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在意。
谛安失望地抿了抿唇,随後伸手掏出失而複得的戒指,小心翼翼套在自己的中指上。
在物歸原位的那一刻,締安原本嚴肅的五官似乎也軟化了不少。
而下一秒,一雙雪白的高跟軍靴停在了他低垂的視野中。
與此同時,他附近的人在軍靴主人靠近之後,全都唰啦一聲散開,瞬間跑的遠遠的,使他身周一下空出了大片空地。
他的身體僵了僵,緩緩擡頭。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那抹從小到大一直熟悉的粉紅身影,明明比自己矮了半個頭,氣勢上卻從始至終強壓着自己,使自己從來生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喘不過氣來。
如果雲洪現在還待在這裏,一定會一臉震驚。
因為出現在締安眼前的,是看起來與他沒有絲毫幹系的風魔宮少宮主,牡丹。
牡丹冷冷地看了一眼他套回手指上的戒指,又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傷痕,不屑一笑。
“終于鼓起勇氣來參加獸獵獄了麽?然而弱小還是弱小,弱小的家夥還是別來獸獵獄丢臉,我都替羿日叔叔感到丢臉。”
“老老實實看好自己的小命吧,谛安哥哥。”
締安無聲地看了牡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立馬掉頭想要離開,腳下邁出的步伐卻一下被牡丹喝住。
“站住。”
牡丹眉頭一皺,放出身上屬于賦靈強者的氣息,頓時将谛安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她擡起下巴,繞到締安眼前,一把拽起他的衣領。
“我讓你走了麽?我沒說完話之前,你休想動。”
“聽着,這次的獸獵場,我會讓你看到你與我的實力差距。”
牡丹用力将谛安的衣領拽下,捏住他的下巴,臉上露出一抹血腥的微笑。
“這次的第一還會是我,你永遠也別想贏過我。”
一滴冷汗從谛安的額角滴下,然而他的表情卻一直沒變過,依然保持着僵硬與略微厭惡的神态。
只是當事人牡丹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一邊自說自話,下完挑戰的她輕輕拍了一下締安的側臉,嘴角一挑,也沒看他的表情,就瞬間轉身離去。
谛安在她走後幾分鐘,才終于從那種被上階職者的氣勢掌控的惡心狀态中恢複過來,大喘了幾口氣,無力蹲下身。
“不行···我的肉體實力還是···”
果然,修煉自身這條道路并不适合我,是時候下定決心了。
他深深埋下頭,手指動了動,輕輕撫過右手中指上的銀色戒指。
另一邊,快步走遠的牡丹走回原地等待自己的手環夥伴身邊,沖他使了個眼色。
那是個一臉慵懶的墨綠頭發男人,只是他看似懶散,在轉頭看向牡丹時,眼底卻隐隐閃過一絲尊敬之色。
“水仙,我們走。”
牡丹斜眼一瞥,朝他一勾手。
她的同伴會意地點點頭,立即轉身随她一同離去。
“少宮主,您這樣說話是否有失妥當,畢竟谛安殿下他···”
“夠了,你還沒資格教訓我。”
牡丹冷哼一聲。
水仙見狀,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我明白,少宮主每次遇到谛安殿下都那樣說,但畢竟你們也算是年紀相近的年輕一輩,關系鬧的太僵也不好,況且,少宮主你其實并不想——”
“如果永遠拒絕看到實力差距,廢物永遠是廢物。”
牡丹往後一擺手。
“如果不想被我踢出隊伍,你就閉嘴,水仙。”
水仙聞言無奈地雙手抱胸。
“好好好,屬下遵命。”
可以看出即便被教訓了,水仙的語氣依舊熟稔,沒有太多下屬對長官的敬重。
牡丹并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站定在原地,看了一眼谛安離去的背影,忽然問了他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這套獄服好看麽。”
在好看兩字出現後,水仙怔了怔,随後一臉了然笑着揉了揉眉頭。
“少宮主穿什麽都是最美的。”
“呵,油嘴滑舌。”
牡丹利落轉身,雪白軍靴上的零碎鎖鏈叮當作響。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