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聖宮狂歡·十八
在雲洪跳崖之後,天淵岸邊的時間流速一下回歸正常。
當第一縷金黃的晨曦灑滿天淵邊的礁石群,流丹高大如小山的鳳身化作漫天飛羽潰散,他再次蒙上模糊光輝的人類面目從落羽中探出,慢慢走向雲洪躍下的那片斷崖。
流丹沉默地注視深淵的時候,他身後的三位聖皇都化作了人身。
“極有可能是借域。”
花海上前一步,對羿日說道。
羿日點點頭
說時遲那時慢,其實從落冥張開時間領域到雲洪跳崖,也不過短短十秒時間,那時被震撼到了的聖皇們現在冷靜下來,就想到了事情的關鍵點。
域天級別的修煉者領悟時間與空間領域,普通域玄級別修煉者完全無法與之對抗。而歷史上出現過這樣一例,到達域天級別的修煉者通過自己的命核将自己的領悟暫時‘借’給域玄級別的修煉者,不
過畢竟是不同階級的力量,哪怕是借來的能力,只一次也會吸收掉借用者的大半條命。
這個吸收是直接損傷在命核與靈魂上的,遠遠不是肉體損傷所能比拟。
也或許就是落冥遲遲不肯動用域天級別借域的顧慮,畢竟如果使用時間領域後卻沒逃掉,反而重傷瀕死,那可就得不償失。
不過還是令人驚訝,因為這代表了落冥手上至少有一顆失去靈魂的域天級強者的命核。
“可惜他帶着域天級命核跳了天淵,看來天淵的結界并不阻止僅僅剩下一顆命核的域級強者進入。”
盛越澤雙手抱胸搖了搖頭,随後沖崖邊的流丹一挑眉。
“怎麽,聽到舍棄肉體剩下一顆命核就能進天淵去找你那生死不知的小情人,你心動了麽?”
流丹沒有借域的後遺症,也就證明他是實打實的域天級別強者,可惜在場的幾位聖皇對他并沒有太多畏懼,反而有一絲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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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天級別的白鳳,之前還一直僞裝,現在誰都會覺得他是那只歷史上好不容易被全大陸讨伐殺死的白鬼聖皇,等待着他的并不是祝福,而是全大陸的監視。
首先,他這本就搖搖欲墜的聖皇位置鐵定不保,再者如果他還想重蹈覆轍,那絕對會再次歷史重演,被全大陸共誅最後被迫涅槃。
畢竟,域天級別的強者也不是無敵的,再厲害的領域,只要一直車輪戰到他命核能量耗盡,也同樣任人宰殺。
而涅槃成蛋時期的鳳凰随便一個人都能捏死,只要将流丹一直殺死維持在蛋的形态,他就永無出頭之日。
當然,最好流丹退後一步接受監視,畢竟幾位聖皇也不想在千年一度的大陸戰争到來之際互相争鬥。
盛越澤話音剛落,羿日與花海就同時轉頭,用疏離的目光看向孤單獨立在崖邊的流丹。
“···不了。”
流丹撥了撥耳邊金鈴,伸指往額頭一探,從額頭上的火紋中引出一顆血紅寶石。
在寶石被引出之後,流丹額上火紋消失,重歸一片潔白。
他把玩了一下手中光華流轉的紅寶石,梧桐聖皇的憑證,能夠增幅‘域’的特殊寶物,随手一抛扔到了天海之中。
“這個東西你們帶回去給重炎,我不需要了。”
重炎是獸獵獄的獄長,之前用舞劇嘲諷他的鳳凰族第二位域級高手。
流丹輕輕一笑,一揮衣袖化作一片白焱消失在晨曦之中。
花海怔愣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最後失笑。
“他倒是潇灑。”
“我可不這麽認為。”
盛越澤迎着晃眼的晨光大笑。
“我可是從小聽着白鬼鳳皇的故事長大,我西去的老頭子在我小時候經常拿他吓我,沒想到···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他看向流丹原本站立的那一塊礁石,也是雲洪跳崖的最後落腳點。
上面靜靜停着一片緋紅羽毛,随着清晨的微風輕輕擺動。
·
谛安回到孤高的龍神峰上,用他獸獵第一得來的機會向羿日詳細詢問了關于落冥的始終。
當聽到自己的母親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資質而死之時,他沉默了。
“我原本應該在你有足夠的承受力之時告訴你,既然你堅決要問,我也就順帶告訴你了。”
羿日負手站在聖殿巨大的落地窗前,将全身沐浴在璀璨的日光之下。
谛安沉默了。
母親是自願的,他不能責怪父皇,反之,他應該責怪痛恨低劣天賦的自己。
誰知道令他自卑至今的天賦竟然是來自一位母親的最後慈愛?
這一刻,他覺得心裏的那點包袱終于轟然落地。
“父皇,我請命去西方前線。”
他彎下腰。
羿日一皺眉。
“你還小,只是一個賦人,蟲族最低級的兵種見面都能将你捏死。”
“不,父皇,我已經成年了···而且,戰場需要的不是我本身的力量,而是這個。”
谛安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把銀色手/弩。
“我前往戰場,除了鍛煉自己,我還需要指導他們如何生産這把意義重大的武器。”
銀弩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
這一屆的獸獵獄過後一個月,一個藍發的矮小身影乘着天元浮盤飛到了天淵一處邊緣。
誰知在到達前,他就在自己的目的地上看到了一抹雪白裏參紅的背影。
“丹翎?”
盛和走到他身前,看了看,否決了心中的人影。
“你是誰?來做什麽。”
他打着哈欠走下浮盤,一屁股坐在濕潤的礁石上,不一會兒就被水流拍打礁石的飛沫弄得渾身濕透,可他竟然露出了舒服的表情,顯然是喜歡水。
站在他身邊的白色人影轉過頭。
“你的理由呢?”
銀發紅羽的青年有着一張令人窒息的美麗臉孔,可惜盛和似乎對此毫無反應,只是撓了撓頭。
“我聽我老爸說了,我的第一個徒弟在這裏跳崖了,我就來看看,順便看能不能找到半個遺物給他立個碑,可惜現在看來好像是沒有。”
“我說完了,你呢?”
銀發美人笑着聽完,答非所問。
“我有一個故事,你要聽麽?”
盛和一雙沒睡醒的眼半睜不睜。
“好吧,希望別是睡前故事。”
他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接着,一道如潺潺流水般悅耳的男性嗓音響起。
“有的時候,等待的太久,腦中人的面目也模糊了,連自己最初的願望也忘記了。”
在一個人的孤單道路上走着走着,就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再也無法停下腳步。
有這麽一個故事。
數千年前,小蚌被母親遺棄在沙灘,一個人捧起岸上即将幹涸的還幼小的小蚌,将他放入濕潤流淌的水中。
那個人微笑着告訴小蚌:“我救了你,在這裏等我哦,我會回來,到時候你把你用真心所鑄的最大最圓的珍珠送給我做謝禮吧。”
小蚌懵懂地點頭。
“我會一直等你,我一定會孕育出世界上最大最圓的珍珠。”
那個人點了點他稚嫩的蚌殼,調笑道。
“小騙子,我知道,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說不定已經将你的珍珠送人了。”
“絕對不會!你救了我的命,我的珍珠只留給你!”
還年輕的小蚌嚷嚷道。
“嗯嗯,知道啦。”
“在這裏等我回來,絕對不要忘了我,還有答應我的珍珠。”
“但是,就不能···不走麽?”
“哈哈,別這麽緊張,我只是離開一小會兒,相信我好嗎。”
“···好吧,我相信你。”
自那人走後,小蚌一次又一次在想象中臨摹他将自己打造的閃閃發亮的珍珠送給救命恩人的場景。
“這是來自我小蚌大人的珍珠,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珍珠,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很幸福···咳,我是說,有沒有覺得很榮幸?”
小蚌無數次演習将自己的珍珠遞向虛空的動作,仿佛那裏站着一個微笑的年輕人。
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
小蚌從激動,到期待,到懷疑,到憤怒,到絕望····最後到漠然。
思念化作石漿,将小蚌的真心層層包裹,一晃就是數千年。
直到有一天,或許是他等的那個人的後代因為某種原因,沿着他故意留下的縫隙,像當初的小蚌一樣一臉懵懂地敲開了他緊閉的硬殼。
而已經成為老蚌的他只是漫不經心地往外看了一眼,以為像平常那樣,只是微風經過。
畢竟數千年來,因為同樣原因他一驚一乍過無數次,到如今已經是個成熟長者的他,學會了對無意義的期待視而不見。
也許當時他看到了那人的面容,聽到了他幹淨活力的聲音,或許有了那麽一絲的動搖。
但是老蚌最後告訴自己。
“我的珍珠答應給了那個人,而不是那個人的後代。”
這麽想的老蚌,再次緊閉了自己厚重的巨殼。
哪怕他也不知道最初的那人是否還活着。
就好像終于遺落在沙灘中的一粒金沙,被微風緩緩掩埋在漫漫沙海之中。
撬開老蚌一絲蚌殼的那個人驚嘆于老蚌如山的巨大,卻因為老蚌的拒絕,沒有付出生命危險勇氣深入探究,只能也以為老蚌那堅實的硬殼下空空蕩蕩,最終失望離去。
兩方都是淺淺的試探,最終擦肩而過。
最後只剩下老蚌,依舊孤獨地躺在時間的河岸邊,默默承受着時間的洗刷,就這樣一直孤寂地繼續等待。
直到老蚌有一天突然回憶起那天,他其實在上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人撬開他蚌殼的時候,已經動了送出珍珠的心思,可惜漫長的等待使他倦怠,疲倦的老蚌忽略了心底的那一絲觸動。
這一刻,老蚌猛然驚醒。
然而錯過就是錯過了,因為時間不會逆流,而太過漫長的等待已經讓老蚌的殼增生到生長到了一起,再也無法呼吸。
在他彌留之際,他将懷中珍惜孕育的珍珠翻轉,最後一次用柔軟的蚌肉輕輕撫慰着珍珠光滑的表面。
“我的珍珠早就是世界最大了。”
“所以你在騙我,對嗎。”
老蚌低落道。
他至死也沒有将珍珠送給他等的人。
《神域》第一部 獸獵之獄·完
後面會有(不知道會不會有的)第二部 的預告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或許有人能從老蚌的故事看出真正的時間線。
推薦一首歌——借物少女艾麗提主題曲,我聽着這首歌寫的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