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夏,你和嘉樹之間到底怎麽了?”李孟辰在李嘉樹那頭吃了癟子,只好換個方向,從白夏這邊下手。
其實他真的不是多事,非要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他只是不想看兩個人這麽冷戰下去,尤其是李嘉樹那邊,畢竟一起長大的情誼,能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老死不相往來。
“孟辰哥,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件事白夏不想再讓別人知曉。
李孟辰看出來他有難言之隐,不再多問,轉移了話題,“你那天怎麽自己走了,多危險哪!”
“沒事的。對了,孟辰哥,你先回去吧,我想等下。”
李孟辰不知道兩個人為什麽鬧矛盾,不過白夏說是自己說錯了話,看這樣像是要來道歉的,讓兩個人把話說開也好。
“你自己行嗎?”
“沒問題的。”
“那我先走了?”李孟辰還是有點擔心他。
“恩。”白夏點了點頭。
李孟辰走後,白夏看着車棚裏僅剩的幾輛車子,其中有一輛就是李嘉樹的,那輛車子很新,是前不久李嘉樹的二哥買給他的。
等了有十來分鐘,卻不見李嘉樹來,零零散散又有幾個學生騎着車子回家了,這空蕩蕩的車棚裏越發顯得白夏的身影單薄。
白夏看看時間,離放學的點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在這裏正好能看見李嘉樹所在的教室,那裏早已經暗了燈。
又過了幾分鐘,遠遠看見有幾個人勾肩搭背走過來,白夏以為是李嘉樹和他的朋友們,但等他們走進了再聽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像是。
“咦,這不是白夏嗎,你怎麽還沒回去?”說話的是李嘉樹的一個同學,他認得白夏。
白夏也認出來了他,讷讷道,“我等嘉樹哥。”
“李嘉樹呀,他跟女朋友操場上約會呢。”那人打量了他一眼,才想起來他沒李嘉樹回不了家,接着說,“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啊?不用了,我再等等吧。”
“你這小孩,他一會兒肯定得送女朋友回家,哪兒顧得上你啊。”
白夏低着頭不說話了,可依然倔強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等一群人走了,白夏才擡眼往操場的方向望了望,那裏黑呼呼的什麽也看不見,有什麽好約會的!
心裏雖然這麽想着,但腿上不老實地開始慢慢往操場方向踱去,因為路太黑他還差點絆了一腳,還好沒傷着。
今天月亮很好,借着月光白夏一眼望過去沒有看見一個黑影,暗想剛才那夥人不會是故意逗自己玩的吧。他邊想邊走着,沒一會兒就到了操場中間,白夏突然靈光一閃。
操場上有個拐角處,是個視線盲區,一眼望去看不到,是小情侶約會的好地方,有時候學生跑步偷懶也會偷偷藏在那裏,等結束了再離開。那天他和李嘉樹争吵時就是在那裏。
白夏有點心虛,小步沖那個角落走去,他們兩個會在幹什麽呢?擁抱?接吻?白夏光是想想都覺得心很疼,他也很想光明正大走過去,大聲告訴聞希他也喜歡李嘉樹,他也想公平競争,可是一開始他就已經輸了啊。
所以現在聞希可以在他喜歡的人懷裏撒嬌,甚至可以親他喜歡的人,自己卻只能像小偷一樣做賊心虛地窺探他們的秘密。
想想白夏覺得有些心虛。
走近了他聽到有人在小聲地說話,隐約還有女生的抽泣聲,白夏腳下像被盤伸的樹根纏住一樣,一步也動不了。
越是接近真相,他越是害怕,越是想退縮。
還好天黑,他看不清兩人親熱的樣子,他想。
那個角落對面是沙坑,離得四五米遠的樣子,白夏小小的一只蹲在沙坑邊上,夜色裏他看不清李嘉樹和聞希的樣子,對方顯然也沒看到他。
他像一個光明正大的竊聽者一樣,竊聽着自己心上人和他心上人的秘密。
哦,他們沒有在親熱,聽起來好像是在吵架。
“是不是我哪裏不好,我可以改的...”是聞希的聲音。
李嘉樹沒有說話,白夏聽見黑暗中打火機響起的聲音,一縷火光明了又暗,接着有點點火星亮着,是李嘉樹點了根煙。
他是典型的壞學生,什麽不好學什麽,有次他抽煙被抓了,周一升旗的時候當着全校的面被點名,白夏知道,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李嘉樹點煙。
“還是你喜歡上別人了?”
聞希的聲音加大了一些,在沒有人的空曠操場上異常響亮。李嘉樹也說了點什麽,但聲音很小,白夏沒有聽清楚。
“李嘉樹你混蛋!”白夏這次聽得很清楚,模糊中看見聞希沖李嘉樹的胸口狠狠錘了一拳,李嘉樹顯然沒有防備,趔趄着往後退了一步。
聞希抹了把眼淚,如果讓那些追她的男生看到一定心疼壞了,她轉身往校門口跑去,正好是白夏在的方向,此時白夏已經站起來了,靠在旁邊的一棵小樹上,聞希沒有想到這麽晚了操場上還有人,但是黑暗裏只能看清個影子,她已經沒有心情想那麽多了,只要不是老師就好。
聞希走後,李嘉樹蹲了下來,玩弄着手裏的煙,滅掉了又點,點了又滅掉,直到看到一個身影站在自己面前。
那個身影瘦瘦小小的,他一眼就認出來是誰了。
“白夏?”
白夏隐約點了點頭,想到太黑了他看不到,又“嗯”了一聲。
李嘉樹趕緊扔掉手裏的煙,站起來用腳踩了踩,直到火花完全滅掉,問白夏,“你怎麽還沒回去啊?李孟辰呢?”
“我讓孟辰哥先回去了。”白夏解釋道。
“等我呢?”
“恩。”
“也不想想要是我早走了呢,你怎麽回去?”李嘉樹晚自習經常失蹤,老師也管不住。
“不會的,你車子還在呢!”
李嘉樹不說話了,他腦子本來就沒白夏靈光,想的也沒白夏周到。
黑暗裏盡管兩人離得很近,但還是很難看清對方的表情,沉默了許久白夏才開口,“嘉樹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聞希,只好這麽問,但他知道李嘉樹理解他說的是什麽。
“我跟她分手了。”李嘉樹的語氣很冷靜,一點也沒有惋惜也沒有難過,白夏認識的他一直脾氣很大,從來沒見過他這麽平靜的樣子,反而有些不習慣。
剛才他們的對話白夏聽了不少,他又不傻,能聽出個所以然來。
“為什麽,你不喜歡她了嗎?”
“不知道,可能是吧。”
白夏想了想,應該是那就應該是吧,除了這個原因他想不到其他的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誰也沒有發現他們之間已經冰釋前嫌了,白夏不記得他來是要幹什麽的,李嘉樹也忘了前幾天自己躲着白夏的事了。
有些感情以為很堅固,也許一句話便能擊破。
有些感情以為很脆弱,但其實也沒有那麽不堪一擊。
“嘉樹哥,你原諒我了嗎?”白夏的聲音像蚊子嗡嗡一樣小,充滿了不确定。
李嘉樹一愣,想起來他說的是什麽事。那件事他仔細想過了,不是白夏的錯,喜歡一個人這種事怎麽有錯呢!
他還沒開口,便見白夏拽着自己校服的袖子小聲求饒,“你得原諒我。”
李嘉樹心情比剛才好多了,他向來是外向的人,剛才的氣氛讓他感覺到很壓抑,他不喜歡。還是和白夏在一起最舒服。
他笑笑問,“理由呢?”
“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能回家了。”白夏老老實實地回答。
李嘉樹這回是真的釋懷般大笑,“那我沒有選擇了。”
“你可以我把丢在這裏不管的。”
李嘉樹以絕對的身高優勢揉揉他的頭說,“我不可以。”
他試過了,可是他做不到。
白夏盯着他發愣,他從來沒有和李嘉樹這麽近距離的接觸,總是李嘉樹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他們之間永遠保持着朋友的距離,可是現在,這個人近在咫尺,他一踮腳,就能碰到李嘉樹的鼻尖。
“你眼睛很好看。”白夏沒話找話。
李嘉樹一把攬過他的脖頸,兩人面對着面,嘴唇幾乎要親到他了,“因為,我眼睛裏是你呀。”
微妙的氣氛在盛夏的晚風中發酵,情愫像蒲公英一樣被風吹散在各個角落,環繞着他們,白夏不知道這時該怎麽定義他們的關系,如果李嘉樹揍他一頓,他懂;李嘉樹親他一口,他也懂。可是李嘉樹就這樣不近不遠呆呆的看着他,他不懂。
氣氛恰到好處時,一束白光猛然照過來,晃了兩下最終停在他們身上。白夏背對着那束光沒什麽,而李嘉樹卻被刺得睜不開眼。
“喂!那邊兩個幹什麽呢?”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白夏心裏一驚,有些慌亂,他從來沒做過違反校規校級的事情,雖然他倆也沒幹什麽,但他心裏還是虛虛的。
李嘉樹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把拉過他的手,藏在自己身後,輕輕捏了他的掌心一下。“別怕。”
那束光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他們面前,一個四十多歲禿頂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教導主任用手電遠遠照過去以為是小情侶談戀愛呢,走近一看是倆男生,其中一個還是出了名難管的學生,态度馬上更加硬朗起來。
“放學不回家幹什麽呢!”他的火明顯是沖着李嘉樹發的。
見兩個人低着頭都不說話,白夏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馬上就猜到了原因。指着李嘉樹訓斥道,“你是不是又欺負同學了!”
“沒......”
“狡辯!像你這種學生,真不知道天天來學校幹什麽,除了惹是生非就是欺負弱小,哪裏有點學生的樣子?!”說罷,他語氣柔和了許多,轉頭對白夏道,“小同學,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白夏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了眼李嘉樹道,“他沒有......”
“不用怕!不要看他眼色,老師給你做主!”教導主任義憤填膺道。
李嘉樹知道他沒有證據,他們什麽也沒做也沒有現行可抓,教導主任最多嘴上教訓幾句,不會記過或者給處分,于是幹脆承認,“老師我知道錯了,我承認錯誤,我不該欺負同學,不該欺淩弱小,我以後再也不了。”
白夏此時還是一頭霧水,沒有察覺到他的意圖,畢竟他還從來沒有跟教導主任打過交道。
“承認錯誤是好的,小同學,他打你哪裏了?”
白夏忙搖頭,李嘉樹解釋,“這不還沒動手您就來了嗎?”
“小同學,他真的沒有打你?”教導主任半信半疑。
“沒有沒有。”白夏趕緊解釋。
教導主任打量了好幾眼白夏,看起來确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沖李嘉樹道,“愣着幹嘛,快跟小同學道個歉。”
李嘉樹真誠地對着白夏說,“對不起。”
白夏一時恍惚,感覺他像是在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你小子老實點,再讓我逮着一回可就沒這麽便宜了!”
“知道了老師,我以後肯定老老實實的,絕不惹事。”李嘉樹打着哈哈。
“行了,趕緊回家吧。”說完他用手電的光照了照李嘉樹,“給你個将功贖罪的機會,把小同學送回家。”
李嘉樹裝模作樣的敬了個禮,“保證完成任務!”
等教導主任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兩人才真的松了口氣,對視一眼,随之哈哈大笑。
白夏剛才吓得小臉都白了,現在才恢複過來血色,他的手還被李嘉樹握在手裏,出了一手心的汗。
“走吧,小夏同學。”
他又握緊手裏那只小小的手,拉着他往回走。
如果不是現在天很黑,李嘉樹一定可以看到白夏完全紅透了的臉,還有點扭捏的樣子,真是又窘迫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