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羽鴻意一路搜索着痕跡。與趙磐等人更多試圖直接找到小五身影不同,羽鴻意最開始想找到的就只是痕跡。或者說,被特意留下的标記。
“慎思,”他低聲道,“青樓遇到的那些事,讓你直到現在也無法釋懷嗎?”
慎思嘆了口氣,“就像是看到了一張網。”叫人憤怒,卻不知如何才能撕破的網。
“那你今晚或許可以開心一點。”羽鴻意告訴他,“我有預感,今晚就算不能徹底毀去這張網,也可以撕一個口子下來。”
在這麽許多人裏,大概只有他相信,小五并不是遇到了危險。
下陽郡畢竟還是屬于趙磐的勢力範圍,那些花男狩獵者不至于這麽莽撞。但恨意,會趨勢人主動找到危險,并想盡一切辦法,只為了咬下仇人的一片肉。
不多時,羽鴻意在一間房屋的外牆上發現了一道刻痕。
刻痕還很新鮮,是石頭造成的。痕跡不深,顯示着刻下之人的力道并不大,卻很猙獰,是在同一處反複用力所致。
羽鴻意站在這刻痕前面觀察了片刻,又擡頭看了看周遭。此時這在一個岔道口,往左往右都有路。他便和慎思一左一右,仔細搜尋起來。
“這裏。”右路的慎思很快便有所發現,擡起手來招了招。
羽鴻意過去一看,果真又是個差不多的石頭刻痕,被刻在青石板路的角落。
而後他們一路尋去,樹上,牆上,地上,一路尋到連續的記號,一路指向了城外。
天色已晚。羽鴻意在城門附近正好撞到了幾個趙磐的人,便與他們會合,說了自己的發現。
趙磐早就将城內翻了個大半,半點都沒發現小五的影子,正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但他順着羽鴻意所指出的标記一路看去,卻怎麽都無法相信這是小五留下的。
畢竟标記誰都能刻。而且這些标記刻得十分從容,完全不符合趙磐對小五此時處境的想象。
“如果他真的沒有出事,做什麽不快點回去,不知道我們都在為他擔心嗎?”趙磐緊緊地皺着眉道,“怎麽可能還來刻什麽記號?他又不是有毛病。”
他卻也無法完全忽視羽鴻意的意見,最後便借給羽鴻意十來個手下,并一杆小小的笛子。
笛子很細,和小拇指差不多,據說是某種兇獸的骨骼制成。
随後趙磐又急沖沖地順着街道挨家挨戶找了起來,臨走只告訴羽鴻意,如果真的在城外發現了什麽,或者遇到什麽意外,只要吹一吹那個小笛子就好。
羽鴻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帶着慎思和那十餘人一起出了城。
“羽公子,你為什麽會覺得那些都是小五留下的?”其中一個趙磐手下忍不住問他,“那記號一看就是用來引路的。可是小五能引什麽路?又能給誰引路,引去哪裏?”
“季音告訴我,小五心裏一直放不下仇恨,一直恨着當初那些害他的人。”羽鴻意道,“他必定還記得那些仇人的臉。”
那問話之人一個激靈,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麽。
“如果他忽然看到一張記憶中刻滿仇恨的臉,”羽鴻意笑了笑,“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如果真的遇到這種情況,小五必然不會先回去告訴其他人。因為小五恨得太深,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小五會跟上,會試圖發現對方的老巢。
像是印證着羽鴻意的話似的,城外的印記依舊連綿不斷,刻在一棵又一棵樹幹之上,将他們越來越往荒無人煙的野外引去。
趙磐的手下們開始有點遲疑了。
再往前面去,是另一片山林。
這片山林分隔着西澤與北明兩國,是西澤與北明的交彙之際,被稱為金水林。比之前下陽郡和關陽郡之間的那片山林更深,也更危險無數倍。
趙磐的手下們停下腳步,開始争執起來。一部分覺得他們這邊的人實在太少了,不足以進入金水林,應該回去叫更多的人。另一部分則認為,他們應該先尋到山腳下,若小五正在那兒,或者記號在那兒就斷了,自然萬事大吉,如果記號繼續深入山林之內,那無論是不是小五留下的都不必再找了,必然已經活不下來。
羽鴻意完全不管這些争執,依舊沿着标記徑直往前尋去。
慎思跟在他的身後。雖然一言不發,神色也并沒有明顯的變化,羽鴻意卻知道,這小子見已經緊張起來。
他們離那金水林越來越近。就在慎思忍不住取出了匕首時,羽鴻意忽然停下了腳步,猛地将他往樹後一帶。趙磐的手下們也安靜下來,紛紛熟練地掩藏好了身形。
有一個人晃晃悠悠在山腳下走着,看起來像是在巡視。
等到這個人晃悠到了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外,衆人才松了口氣,又開始說起話來。
“這個人我見過。”其中一人道,“金水林裏炎龍寨的人。這種時候不在山上巡守,怎麽會在這裏?”
“炎龍寨?”羽鴻意皺眉問道。
那人便告訴羽鴻意,這炎龍寨是一直根紮在金水林裏的勢力,本來并不起眼,最近幾年不知道怎麽着忽然就起來了。他們利用這西澤與北明交彙的地理便利常年做些走私生意,偶爾也會接點護送的活。
“看來真的是你搞錯了,羽公子。”又有人道,“那記號肯定是炎龍寨的人留下的。”
羽鴻意笑着搖了搖頭,繼續在四周搜尋着下一個印記。
“羽公子……”那人還想再說。
羽鴻意只回了他一句話,“走私活人,不正好也是走私嗎?”
此話一落,衆人都安靜下來,半晌啞口無言。
然後他們紛紛想起來了。那些被賣入下陽郡青樓的花男,還真有大半都是出身于北明的。
又沿着幾個印記走過之後,一個被藤蔓半掩着的山洞出現在了他們眼前。山洞裏隐隐約約透出光亮,裏面似乎有人,而且似乎人還不少。
印記到這裏就停了,可是他們沒看到小五。
難道真的弄錯了?真的只是炎龍寨的人留下的記號?幾道懷疑的目光又落在羽鴻意身上。
羽鴻意卻将之前趙磐給他的那節小笛子取了出來,放在嘴邊直接吹奏起來。
細笛無聲。
只是從羽鴻意将其吹奏的第一個剎那開始,趙磐挂在腰上的一塊骨牌便忽然不斷顫動起來。
趙磐連忙将那骨牌拿出去,舉在眼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會吧,還真出事了?”
當即他也管不了更多了,連忙将能夠帶着的所有手下全都帶在了身上,滿頭大汗往城門外面跑。開什麽玩笑,羽鴻意本來就是被他拉來幫忙的,絕對不能有個三長兩短。
在火急火燎跑過城門的時候,趙磐忽然看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人。
說意外,想想也不是那麽令人意外。那是關陽侯底下的一個将軍,姓齊的。是來尋羽鴻意的?不對,這齊将軍兩個月前和關陽侯一起出去打仗了,如果是因為羽鴻意回來,絕對不可能這麽快。他必定是因為其他事情回來的,但剛好撞到這事,想來也必然會順便找找羽鴻意。
無論如何,趙磐慶幸讓羽鴻意帶了面具。
而在這個時候,跟着羽鴻意後面的那十來個趙磐手下都驚呆了。其中一個更忍不住道,“羽公子,小五根本還沒找到,你就叫趙老大過來,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羽鴻意搖了搖頭,“我找到了。”
衆人一愣。
羽鴻意伸出手來,指向那山洞,“你們猜猜,那裏面有幾個花男?”
衆人悚然而驚。
“看來不需我做那誘餌了。”羽鴻意笑道。
與此同時,一聲大喝忽然從邊上傳來,卻是之前那巡守之人又晃悠了回來,“什麽人!”
話音剛一起,山洞裏的光線頓時也亮了幾分,很快有人拿着家夥從裏面沖了出來。這幾人剛剛撩起洞口藤蔓,還沒來得及看清情況,便聽風聲一響,一柄尾端帶着索線的匕首已經襲到了他們面前。
慎思指尖銜着索線,眼眸如冰,輕易就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數人。但山洞裏還不斷有人冒出來。那十餘個趙磐手下也紛紛取出家夥,沖上去和他們戰成一團。
羽鴻意取出獸角與骨柄,對接起來一旋,便成了一根長矛。
他持矛而至,直直沖進了山洞之內。
有弓弩聲響起,一柄細箭極快地襲向他的胸口。羽鴻意身形一側,細箭僅僅挨着那貼身皮甲劃過,連點火花都沒弄出來。而羽鴻意看到那持弩之人,直接一矛紮去,毫不留手,徑直穿透了此人胸口。
鮮血濺了羽鴻意一臉。他皺了皺眉,不知為什麽忽然有點反胃。
洞內約莫三五間房的大小,牆角處倒着大約十來個人。全部被綁住了手腳,全部都是花男。
羽鴻意以矛尖代刀,将他們身上的繩索逐一割開。
外面的戰況也幾乎收尾,有幾個炎龍寨的家夥逃進了金水林裏。
很快,卻又足有四五十人從金水林裏沖出,大喊着殺了過來。雙方的數量差距讓人有些膽寒,那十來個趙磐手下頭上都冒出了汗。就連慎思也不小心挨了一刀,臉頰滲出了血。
炎龍寨的家夥又分出幾人往這山洞內來。
但還不等羽鴻意看到他們的臉,連片的飛箭忽然從下陽郡方向飛至,紮得那幾人頓時像個刺猬。
“小的們!”趙磐将手中強弓再度拉滿,大喝道,“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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