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吃飯
孟澤的耐心在幫吳時楓下載軟件的時候就已經磨完了，在別人家吃飯也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緩緩站了起來，打斷了兩人的争執。
“走了。”他沒什麽表情地跨過吳時楓散落在地的卷子。
“別走啊，小帥哥，我弟做飯很好吃的。”吳清影客套道，“留下來吃頓晚飯再走啊，都這個點了。”
孟澤禮貌性地回頭，目光這才接觸到吳清影的臉，她的五官和吳時楓極像，只是柔和些，略施粉黛後，乍一看還挺養眼的。
她的嘴角有顆小小的痣，生得挺是位置的，所以反而是整張臉的點綴。
面前的景象和失真而模糊的影像交疊，孟澤想起一些早已消弭的過去——一邊罵他一邊幫他補暑假作業、會把三色冰欺淩中最好吃的口味分給他、會在父親失去理智打他時護住他……是瘦瘦小小的身軀，也是他在那場暗無天日的記憶裏唯一的……柔軟。
而今，他在別人與她有幾分相似樣貌的臉上，攫到一點荒唐而無稽的久別重逢。
“小帥哥？別這麽冷淡，留在這裏吃晚飯吧。”吳清影重複了句。
吳時楓自以為很了解孟澤，于是走過去道：“行了姐，別為難孟澤了，他這個人……”
孟澤一秒打他臉：“好。”
吳時楓：……
吳時楓還在廚房做菜，吳清影把自家養的貓從窩裏抱了出來，那只小母貓在她的懷裏掙紮了一下，又跳将下來，吳清影黯然神傷：“怎麽還不給抱了……我養你這麽圓圓滾滾的有何用？”
白毛小母貓溜溜達達到廚房，在吳時楓腳下滾了一圈，吳時楓開心了就從冰箱上邊裝小魚幹的鐵盒子裏找出一條小魚幹喂它：“只能一只。”
說着他朝外邊喊了一句：“吳清影，你去給發財倒下貓糧。”
另一間房間裏的吳清影回答：“你告訴發財這只小白眼貓，忘恩負義的貓不配吃貓糧。”
話是這麽說的，然而奴性還是驅使她任勞任怨地給發財倒貓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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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財叼着小魚幹鑽進這個雜物堆的和儲物間一樣雜亂的、勉強算得上客廳的房間，松石綠瞳孔與孟澤淡漠的眼神相撞，耽于美色的發財也不在意人家是不是陌生人，十幾秒後就沒皮沒臉地躺在孟澤懷裏不動了。
剛剛倒好貓糧的吳清影：……
孟澤：……
吳清影氣憤地将倒好的貓糧往地上一堆，然後不輕不重地戳了戳發財的腦袋：“我怎麽養了你這麽一只浪蕩的貓？看見男人就貼上去，我天你還把你的肚皮露給人家，你的臉呢，發財？”
發財翻了個身，十分溫順地舔了舔自己手上的毛，然後對着孟澤，力求以最犯規的态度對着他輕輕“喵”了一聲。孟澤瞧着它歡喜，于是着手撓了撓它的下巴。
“老弟，吳時楓你快來管管發財這個騷/浪蹄子！”吳清影說着搶抱過發財，“來，漂亮小姐姐抱，姐姐喂你吃飯。”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孟澤趕去了廚房：“你快去廚房和吳時楓玩，發財這死貓看見漂亮男人就變狗皮膏藥，再抱着它，你今晚就只能讓它挂在你身上帶回家了。”
孟澤無處可去，只能倚在廚房的門框處發呆，正在炒菜的吳時楓不可避免地走神了，根據前段時間的“田螺姑娘事件”以及孟澤上門送作業，甚至做出了留下來吃晚飯這種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他偷偷往後又瞄了一眼，糾結地想——他是不是喜歡我？
“好好做菜。”孟澤從口袋裏摸出一顆奶糖，輕描淡寫道。
吳時楓被他突然這麽一聲吓懵了，心想我也沒看他幾次啊，是我太敏感還是他心裏有鬼？吳時楓透過玻璃櫥櫃的反光看見他身後的孟澤，而櫥櫃上的孟澤似乎也往他這個地方看了一眼。
吳時楓瞬間就把背挺直了，然後心跳得飛快，滿腦子都是——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熱血上頭就又突然滿心惆悵得想——可惡，這個睡衣根本凸現不出我的身材。
而孟澤只是覺得這貨犯了神經，炒個菜還能時而狂野時而優雅的。
“吳狗楓，老子今天放假了。”一個身高看上去還沒一米六，但體重已經過了一百二的人小男孩開門進來，看見廚房還有個陌生人後，就把自己賤兮兮的笑給收斂住了。
“吳狗岚，狗楓也是你能叫的？一點禮貌都沒有。”言外之意，家裏還有客人呢，給你哥留點面子。
吳時楓笑着打了個哈哈，轉頭給孟澤解釋：“這事我弟，全家最醜。”
孟澤會給人留面子的時候少之又少，語言美學可能從一出生就已經死了，他不緊不慢地答道：“我想您父母可以追溯一下生産的那個醫院，是否有因疏忽大意而将小孩弄錯的先例。”
吳時楓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哈哈哈哈，你孟澤哥哥說的對。”
吳時岚：……
孟澤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遍他家的情況，發現除了窮之外找不出其他詞來形容，而且整個家裏有三個小孩，按照計劃生育來說，就是超生無疑了。
但盡管在這樣局促的環境裏，小孩都沒大沒小地稱呼來稱呼去，孟澤還是有點羨慕。
吳時楓的手藝确實不錯，至少對于經常吃奶奶忘擱調料的菜的孟澤來說。吳時楓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自信的：“不吹不誇，全家就我做的飯能吃，我媽在工廠裏做工，晚上才回家，我們家的小孩都是我一把油一把鹽帶大的。”
“你可拉倒吧你，會做點菜還以為自己是米其林八星大廚了？姐我就是不想做，我要做了就怕你們不想再吃外面做的東西了。”
吳時楓：“廚房殺手沒資格裝逼。”
吳清影不想理他了，幹脆就找孟澤沒話找話：“小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孟澤養成習慣了，吃飯不說話，于是充分發揮了裝聾的特長，沒回答她。
吳時楓開口緩解尴尬：“孟澤，孟子的孟，三點水的澤。姐，他不喜歡說話，你別老問他問題。”
“哦，很內向啊。”
嘴上跑起火車來都不用停頓的孟澤很冤枉，他頂多是沒耐心和人講話。
“你是獨生子嗎？”吳清影半點沒把吳時楓剛才的話聽進去，一邊問還順便拍了拍吳時岚的腦袋，“吃飯就吃飯，游戲給我關掉。”
孟澤這回倒是開口了：“以前不是，現在是。”
吳時楓和吳清影兩相對視了一眼，紛紛住了嘴。
偏偏這時候吳時岚沒腦子地問了一句：“什麽叫以前是，現在不是？”
“傻逼，shut up.”吳時楓按了按吳時岚的頭，“你的智商都被狗吃了嗎？”
吳時岚還沒反應過來：“卧槽，你幹嘛罵我？”
孟澤輕輕勾了勾嘴角，似乎對這件事并不在意：“我以前有個姐姐，在我小時候就沒了。”
他越是輕描淡寫，就越是讓吳時楓膽戰心驚，他才剛剛從“孟澤可能喜歡我”的一個糾結想法緩過來，現在就琢磨起人家的身世來了。
吳家三個兄弟姐妹全部閉嘴，一頓飯吃得沉默異常，直到孟澤停筷，禮貌得說了一句：“多謝款待。”
吳時楓也停筷，起身：“我送你吧，你家在哪？”
孟澤：“很遠，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擔心你蹬自行車會累到猝死，走了。”
吳時楓追上去，跟在他身側，猶疑片刻後道：“放假七天你有什麽重要的計劃嗎？”
“有。”孟澤一邊走一邊回答：“你有什麽事？”
“這樣啊。”吳時楓摸了摸頭發，“沒什麽事，那什麽你放假沒事做的話可以來我家找我，或者你可以打我電話，哎你願意把QQ號給我嗎？你如果不願意的話，就把手機便簽打開一下，我給你記下我的QQ號和電話號碼。”
孟澤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還是他第一次碰上這種風格的強買強賣。
興許是覺得吳時楓挺煩，孟澤鬼使神差地朝他伸出了手：“拿來。”
“什麽？”
“手機，你不是要加好友？”
吳時楓直愣愣地把手機遞了過去，替喜歡這個和他争段草之位的同桌的小姑娘們，親自……炸成了煙花。
加好QQ，坐在電動車上打算回家的孟澤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見原本空空蕩蕩的列表多出了一個傻逼，這個傻逼還是用他家發財的表情包做的頭像，一個關于哲學的學術問題在他心中徒然卡成了一根刺——我為什麽要加他？
這個學術問題一直到孟澤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躺在床上後，本人才提出了一個觀點，并且對此深信不疑。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吃了他家的飯所以才不好意思拒絕，這是人之常态。”孟澤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在了那個百年如一日的書桌前，上邊的每一樣東西都不曾變更過。
25/9在吳時楓家吃了晚飯，他姐姐……和姐姐很像。
還有，吳時楓或許，并不是那麽讨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收藏又不動了QAQ求你們收藏一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