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留宿
其實孟澤的假期并沒有什麽計劃，躺在家裏睡覺和獨自出門走走已經就是他那天回應吳時楓的重要事情。
這天天才蒙蒙亮，天氣預報報道今天該是多雲轉陰的一天，氣溫并不是那麽高。孟澤昨晚睡不大着，才犯困就又驚醒。
于是幹脆不睡了，背上個小背包就自個爬山去了。
爬完山也沒有什麽想回家的意思，又在大馬路上瞎走了會，然後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總之，把一整天的時間和口袋裏的錢花到一分都不剩後，孟澤才肯回家。
他出去的時候總是這麽一聲不響的，魏玉萍一開始緊張，後來也就習慣了。
孟澤家裏的鞋架都是放在門口的，他掃了一眼鞋架上的鞋，發現多了一雙男人的鞋，風格似曾相識。
他又将耳朵貼在門上，一進門的玄關拐角處就是廚房，這個房子已經是老房子了，隔音并不是很好，他這就這麽把耳朵貼在門上，也就能聽見裏邊輕微的說話聲。
過了一會，他像是突然被燙傷了一般，從門上反彈起來，繼而後退。
是肖子涵來了。
孟澤下了樓梯，重新回到路上閑逛。
黃昏和玫瑰暮色一起沉下去，落成了沒有星星的夜晚，整個城市的霓虹燈明亮起來，孟澤悲傷非常地摸了摸口袋裏的鋼镚，無可奈何地走向了公交站臺。
孟澤現在身上就剩下這一塊錢，去賓館住是沒可能了，更何況他連手機都帶出來。
他也沒有什麽朋友，現在連那些鬼親戚家的地址也一個都想不起來……
孟澤突然想到吳時楓說可以去他家。
肖子涵這個人，絕對會耐心地等他到大半夜。孟澤在睡公園長板凳和吳時楓家之間猶疑了一下，最後選擇了吳時楓，畢竟他還沒有這個臉皮和公園裏的流浪漢搶床。
“媽，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啊？”吳時岚經過吳清影和吳時楓的層層差遣，最後被勒令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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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打開之後發現自己不小心做了別人的兒子。
吳時岚立馬朝裏面喊了一句：“哥，是你那個朋友。”
孟澤被他這麽一喊，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凝固了，整個人成了一根僵硬的棒槌。
和吳時楓目光相接的那個瞬間，孟澤尴尬得想——我還不如和流浪漢搶長椅呢。
不過吳時楓倒是沒有露出什麽詫異的神色讓孟澤難堪，就在孟澤打算轉身走的時候，吳時楓自然地招呼他進去：“進來坐啊，放假這麽久，都給我無聊死了。”
孟澤愣了愣，人卻已經被他拉進去了。
實際上吳時楓并沒有預料到孟澤會來，他上次走之後，吳清影和吳時楓談了談孟澤的身世。
這個小縣城其實小之又小，好事出戶，壞事卻總能傳千裏。
吳清影說不知道是在自己多大的時候，聽說過縣裏有一戶人家，那家男人迷賭嗜酒，動不動就家暴。有一天醉酒，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了手……妻子發現後欲與之拼命，結果被一刀砍死在家裏。
這家女兒在不久後喝藥自殺，而其畜牲不如的父親也被關進監獄。
可惜這個男人動用一切關系，砸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又因着是自首，所以最後只判了十五年。
而留下的這個小男孩，則跟随着他的奶奶生活。
其餘的吳清影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那家人也姓孟，吳清影原話是說“也不一定是不是人家，只是覺得挺像的。”
就在剛剛他又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吳時楓看備注說是六中的，也就點了同意。結果這個人一開口就問：你是吳時楓？孟澤和你在一起嗎？
吳時楓莫名其妙：你是誰？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我是他的朋友，他在你那嗎？我在他家等了很久了，沒見到人。
吳時楓：不在。找不到人你打他電話，發他QQ啊，找我做什麽。
這人幾乎是秒回的：他真不在你那？
吳時楓：不在，不聊了，我寫作業。
那人又道：如果你看見他了，可以發消息通知我一下嗎？
吳時楓不太高興，心說你既然是孟澤的朋友，自己都聯系不上他嗎？于是沒好氣地回複：不可以，再見。
結果孟澤還真來了。
吳時楓用自己并不笨的腦子思考了一下，猜測應該是因為等在他家裏的那個所謂朋友，不然孟澤會親自來他家的幾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中，那其中之一的謬誤。
“你晚飯吃了嗎？”吳時楓将他的背包解了下來，找了個地方挂好，孟澤看了看吳時楓收拾到一半的飯菜碟子，不想再麻煩人家。可惜“吃”字才剛吐出半個音節，吳時楓就自作主張道：“沒吃吧，我給你去煮碗面。”
須臾，孟澤坐在凳子上盯着圍着圍裙的吳時楓看了挺久，然後久別重逢了“他可以是我的朋友”這個概念，這個概念又和“要對他溫柔點”并駕而驅。
但就算是朋友，突然說要在別人家裏留宿也實在是唐突了，孟澤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公園長椅比較合适。
吳時楓突然回頭問：“吃蔥花和芹菜嗎？”
孟澤：“無所謂，沒這些講究。”
“不挑食好，我媽說不挑食長得高。”吳時楓說着自己都笑了笑，“可我弟也不挑食，小時候屎都吃，也沒見他一年長多少。”
坐在另一間房間打開的沙發上玩游戲的吳時楓怒目圓睜：“你放屁！你小時候才吃/屎！”
孟澤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
吳時楓将面條端上來的時候，孟澤禮貌性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發現這些個詞原來真的是用來表達友好的，吳時楓聽見他說謝謝之後，似乎會被平常更開心一些。
他都不會和別人說謝謝，他只會和我一個人說，他一定是暗戀我。吳時楓按了按手指關節，興奮這種情緒有時候真的挺上頭。
“卷子裏邊有好幾道題，拍題軟件搜不到，你可以教我寫嗎？”
孟澤低頭吃面，也沒看見吳時楓那副嘚瑟的樣子，自然也就沒瞧見他快要翹上天的大尾巴。
對孟澤有沒有感覺，吳時楓說不清楚，但是被一個優秀的人偷偷喜歡着，倒是一種很好的感覺。
“行吧。”孟澤想着不能白吃了人家的面，于是就答應了下來。
他答應了。吳時楓心想，結果整個人都越發驕傲，你看他那麽難對付的一個人都折服在我英俊的臉蛋以及優良的品質之下。
“好吃嗎？”吳時楓擺出了一個最溫柔的姿态看他。
孟澤點了點頭，沒什麽情緒地掃了眼吳時楓的表情，徒然覺得有點不寒而栗——吳時楓今天的眼神怎麽娘們唧唧的？
他吃東西吃得挺快，但可能只是因為在吳時楓家裏，慢條斯理反而給主人增添麻煩。
“走，我們上樓去。”吳時楓朝小客廳裏邊喊了一聲，“老弟，你今天就睡客廳，一會叫媽幫你再套床被子。”
吳時岚抗議：“我不要，客廳沒有空調，我會熱死的。”
吳時楓駁回：“我房間也沒有，這家裏除了你姐的房間哪裏有空調？你要嫌熱就和你姐睡去。”
“對了，聽着門，你媽一會回來記得給她開門。”吳時楓推着孟澤上樓梯然後問孟澤，“你帶睡衣了嗎？”
孟澤回頭略帶疑惑地看向他，吳時楓繼續把他推着往上走：“你幹嘛這樣看我，這麽晚過來不在我家住，江塢這破地方也找不到賓館啊。”
孟澤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就算想回去睡公園長椅都沒有辦法了，關鍵是全身上下一塊錢都沒了，就算還有一塊錢，這個點也沒公交了。
吳時楓搬來一條椅子個他一起來電腦桌面前坐下，然後點開課件：“有幾個地方我看不懂，學霸教我一下呗。”
吳時楓的自制力真的一點都不強，在學校上課，就會被手機吸引，但現在家裏有課件以及作業，他又不可避免去憂心它，最後還是忍不住去看了一遍。
周末有帶作業回來的下場就是這樣——不寫作業心裏難受，一寫作業渾身難受。
所以之前吳時楓從來不把課後作業帶回家，頂多還剩一兩樣沒寫完的時候回家拍個題。
孟澤看見旁邊吳時楓臨時找出來的一堆破紙，被拿來充當了筆記本，他調侃道：“怎麽，你不想投身職專，在社會底層做貢獻了嗎？”
“廢話—”吳時楓說，“當然想了，也就今天學一學，以免我最後連大專都夠不上。”
“行。”孟澤樂了，看了看所謂他不會的題目，除了英語還是英語，這人大概初中就沒學過英語，對語法什麽的是一竅不通。
平常的聽寫開心的時候就翻開書抄一抄，不開心就交白卷，這裏的老師也懶得管。
孟澤問：“你只有英語不會，其他科都自學的來？我可以看看你做的筆記嗎？”
吳時楓點了點頭，然後不好意思道：“我字一般般，你不要笑。”
孟澤翻了幾頁，這字是挺一般的。一般得……他不用十億智商看，都看不出那是漢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