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愛你
天色漸漸暗了,孟澤趕回家的時候吳時楓已經離開了。孟澤盯着自家的門發呆了好幾分鐘,才撿起門口那個印着許多小土狗的箱子。
上邊貼着一張便簽,字醜的很有辨識度——不要生我的氣了,我愛你。
孟澤的鼻子莫名有點發酸,滿心都是那句“我愛你”在循環,這句話于他而言太隆重了,隆重到他甚至有些懷疑。他扪心自問道:是愛那個不堪的我嗎?
他覺得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沒有什麽是會不成功的;但他也覺得只要是美好的東西,都不會屬于自己。
他自負又自卑、無畏又懦弱。
如此矛盾。
那個小盒子裏裝了一堆孟澤大部分見都沒見過的小零食,吳時楓很單純地在盒蓋內,用記號筆寫了幾個大字:吃了要開心起來嗷。
孟澤很想告訴他,看見這個盒子,就已經很開心了。但過分抒情不是他的風格,孟澤說不太出口。
不管怎麽說,孟澤現在還是挺怕見到吳時楓的,所以幹脆回了他一句:給我點時間。
吳時楓:好。
他不敢催孟澤,他覺得這寶貝東西都要搖搖欲墜了,所以只能大氣也不敢出地安安靜靜地等待。
開學當天,班委被要求要提早到校,吳時楓坐在位子上的時候這個班級還是空無一人的,他緊張地按了按自己的手指關節,總覺得自己是數十年沒見孟澤了,一緊張連他清晰的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哇班長,來的這麽早。”黃闵珊和一個吳時楓沒什麽印象的女生一起走進來,書包一放下就往他這邊跑過來了。
“班委不是要早到嗎?”吳時楓說,“強哥說一會你們沒人管肯定烏煙瘴氣的。”
“哈哈。”黃闵珊很自然得拉開了孟澤的椅子,坐下,“過年你們那裏挺好玩的吧,在城裏連炮都不讓放。”
吳時楓皺了皺眉:“這是孟澤的位子。”
“欸別那麽小氣嘛,孟澤來了我就起來了。”黃闵珊大大咧咧地翹起了二郎腿,“時楓,你期末考成績怎麽啊?我都打算去當體育生了,照這樣下去,我大專都考不上。”
另一個女生坐到他前桌的位置上,有點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班長應該考得不錯吧?”
“還行。”吳時楓一邊說一邊盯着黃闵珊的位子看了一會兒,實在不知道用什麽合适的措辭把她趕走。
于是只好半安慰自己:孟澤應該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生氣吧?
孟澤手裏拿着裝滿琉璃珠子的玻璃瓶,背上背着新買的書包,拖着灰色的傘,在微乎其微的雨聲中走向班級。
還沒等他踏進班級,就聽見了吳時楓和黃闵珊的說笑聲。
他把玻璃瓶塞回書包,腳步在班級的後門口頓了頓,果然,黃闵珊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同吳時楓有說有笑。
孟澤沒來由得有點失望,把要和吳時楓和解的念頭一口咽下,開始生起了悶氣。
吳時楓原本正在和黃闵珊說話,黃闵珊見孟澤進來也沒反應,繼續笑着聽吳時楓說話。
直到孟澤從後黑板那裏搬來一個空桌子,放到了第三組的最後一桌,坐到了吳時楓的隔壁組。
“……”吳時楓怔了怔,“孟澤。”
孟澤偏頭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撇開視線。吳時楓身上穿的是孟澤給他買的是全套的衣服,紅色襯得他整個人格外得清朗帥氣。
他漠然地打開手機,插上耳機。
“你們倆怎麽了?”黃闵珊問。
吳時楓同樣冷漠的不再說話了,黃闵珊和另一個女生面面相觑了幾秒,挽着手走回了前面。
吳時楓道了好幾天的歉,又自我譴責了半個月,自以為已經做得很好了,可是孟澤還在和他鬧脾氣!他心裏第一次對這件寶貝起了煩躁的感覺,從前的戀愛他才不會這麽的卑躬屈膝。
有誤會就掰了一了百了,他才懶得解釋。
偏偏這一個孟澤,他都快要給他跪下了,這人還是不為所動。吳時楓也有脾氣,錯在自己是沒錯,可是孟澤也不能一點反應都不給阿。
這樣讓他覺得他之前的大半個月,都在自娛自樂地忏悔。
就這樣,雙方莫名其妙地就從原來的計劃性冷戰到了自發性糊裏糊塗冷戰。
又到了人心惶惶的半期考,吳時楓和孟澤之間還是沒有什麽起色。吳時楓整天失魂落魄的,為了不成天的胡思亂想,吳時楓還驚為天人地開始認真聽起了課。
連作業都是自己做的,和班裏的幾個人創了一個讨論組,每天聊到淩晨兩點,竟然是為了讨論理科題目!
乍一發現吳時楓做這種事的餘多比得知要世界末日了還要震驚,每天定時定點過來慰問吳時楓同學。
“學習無意義,你居然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餘多恨鐵不成鋼得說道,“你在虛度光陰你知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玩游戲的時間!”
吳時楓不理他,做完作業就開始翻買來的輔助材料。餘多見他這樣,也能猜出個大概,目光掃了掃不遠處的孟澤,然後湊到吳時楓耳邊小聲地問:“你和他吵架了?”
“沒有。”吳時楓沮喪道,“我覺得他根本就不喜歡我。我覺得如果他喜歡我,我不可能一點都沒有打動他。”
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餘多一拍桌子:“我和你說了,這種人就是端着,你不知道人家眼界有多高,能看得上你?說不定還覺得你是傻逼呢,你就真跟個傻逼一樣天天跟在人屁股後邊轉……”
餘多這個母胎solo十七年的單身狗,一向勸分不勸和,巴不得全世界都和他一樣打光棍。
吳時楓聽他說孟澤,又覺得生氣:“他哪端着了?你根本不了解他,我在他眼裏才不是傻逼。”
說完吳時楓自己開始委屈起來:“都怪我爺爺做的‘藏寶箱’,平常坐着擱屁股也就算了,還這麽調皮……”
他當時明明是有時間把日記本放回原位,假裝自己沒看過的。可是偷偷摸摸的不是他吳時楓的作風。
還有黃闵珊,非要坐在孟澤的位置上,他天生少了點拒絕別人的基因,當時真不知道怎麽請黃闵珊挪一挪。
可惜推卸責任并不能讓他開心多少。
這天吳時楓回家,敲門。來開門的是他媽,他還挺驚訝:“你今天沒上班啊?”
他媽欲言又止地盯着他:“你先進來。”
吳時楓雲裏霧裏地進了屋,發現吳清影和吳時岚也都在,一家人神色凝重地盯着走進來的他。
餐桌旁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背對着他坐着,聽到他進來的聲響,緩緩一回頭,朝他揮了揮手:“時楓,我是爸爸。”
吳時楓徹底愣住了,這人是他的父親吳雷,多年未見,這個人也沒有什麽變老的跡象,反而是一身名牌,稱着他整個人都體面了許多。
只是,他在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親切得喊他“爸爸”了。
吳時楓不發一詞,拉開一個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
吳雷尴尬地笑了笑,然後解釋道:“爸爸在外頭這麽多年,心裏一直都是記挂着你們的,我……”
“哦?”吳時楓把桌子上的離婚協議移到他面前,“別放屁了,這麽多年一點音訊也沒有,回來就擺出份離婚協議,你好意思腆着臉和我們說記挂?”
“那也是迫不得已……我那時是偷渡出國,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天天在街上撿垃圾吃。”吳雷說着說着就抹了把淚,“要不是小梅她稀罕我,願意幫我,和我結婚給了我一個外邊的工作,我真的會死的。”
“這麽多年,爸爸何嘗不想回來看看你們?可是爸爸不能對不起你們小梅阿姨啊,她為爸爸付出了這麽多……”
“行了。”吳清影打斷他,“裝什麽可憐呢,不能對不起她,難道就可以對不起我媽嗎?她一個人,這麽多年,你覺得她怎麽過來的?你失去消息,阿姨舅舅都勸她改嫁……”
“清影,別說了!”陳愛玲對自己的丈夫忠貞一生,甚至因為他失去消息,而在晚上偷偷抹眼淚。別人笑她傻的可憐,她也無動于衷。
直到看到吳雷全須全尾地回來,還丢給她一份離婚協議,她才醒悟。
這個人,其實死在外面了更好,永遠渺無音訊了更好。
吳時楓用食指輕輕敲了敲桌子:“離婚協議就簽了吧,別來惡心我們了。”
吳清影又道:“簽了他好真移民出去,得到綠卡後就逍遙了。”
“你們別這麽說。”吳雷的額角有點冒汗,被昔日的親人這麽怼,還是很難接話的,“爸爸這次回來,也是想補償你們的,時岚還未成年,他以後的生活費我會按時打回來。”
“至于時楓,你願意跟爸爸走嗎?爸爸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咱們去外邊讀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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