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月色真美

兇手是在第二天早上來警局自首的,說孟健民在入獄前,騙了他幾十萬去賭,說是一定能翻倍扳回來,結果卻輸的一幹二淨,嘴上說着會還,卻一分錢都沒有拿出手過。

當年他才20出頭,那筆錢也是他父母這麽多年省吃儉用想給他買個房子娶媳婦用的。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處了兩年的對象和他提出了分手,他媽因為這賠的一幹二淨的存款犯了病。

“他孟健民早該死了。”男人說。

警察問:“那孟健民的母親呢?你為什麽也對她施以毒手?”

男人回答:“她非要擋在他兒子前面,孟健民當時醉醺醺的,就按住她當自己的肉盾。”

饒是這位警察已經呆在警局五六年了,遇到危險拿自己親媽擋在前面的還是第一次聽說。當下有點震驚,就孟健民的前科——失手殺了他老婆,看起來确實是個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孟澤此刻正坐在吳時楓的床上,在亮度調到最低的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吳時楓從電腦桌旁邊的架子裏找到兩條吳時岚喜歡吃的巧克力,然後遞給孟澤:“咬幾口,心情會好點。”

孟澤擡頭看他,不明白他是怎麽看出自己的心情不好的。

吳時楓在他旁邊坐下,然後在床上盤起了腿,撕開手上的那條巧克力,然後湊到孟澤嘴邊:“有用,效果特別好。”

吳時楓在國外的時候,有時候想家人想孟澤想的不行,情緒就特別低沉。心情郁悶的時候塞幾條巧克力進肚子裏,雖然膩,但是心情真的會變好。

孟澤一口叼掉半條,随便嚼吧幾口就咽下去了。

吳時楓問:“孟健民他這會也是活該了,那個兇手是不是說他騙人錢來着?”

孟澤點了點頭,沒告訴吳時楓真相其實是他外公鄭新锴□□。

那個男人孟澤認識,孟健民剛被抓進去的時候,他上門鬧過,不過人都已經被抓走了,他也不能對一個小孩和老人怎麽樣。

後來孟澤聽魏玉萍說這個男人雖然沒了那幾十萬,但好歹還是找了個農村的女人結了婚,有了個女兒,結果好景不長,男人的女兒心髒病,要動手術。

男人又找上他們幾次,不過孟澤都不在家,魏玉萍和他說我孫子還在讀書,實在是沒有錢。

那時候孟健民剛出來,男人上門要錢,卻被孟健民拳打腳踢出來,并附言:“老子我都坐了這麽多年牢了,你還想要錢?什麽時候的事了?誰知道是不是你胡亂編的,還想坑老子的錢。”

男人實在沒辦法,硬着頭皮繼續讓他想辦法還錢。孟健民卻說:“老子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還救你女兒?小孩再去生一個不就是了,養大了還不是要送給別人操,賠錢貨,死了就死了吧。”

男人絕望之際,孟澤猜測,應該是鄭新锴找上了他,各中細節孟澤不清楚,但還是可以想象一下的。

吳時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打開行李箱一陣翻找,摸出了一把小木琴,他對着孟澤笑了笑:“在外頭讀書挺無聊的,就學學琴,這個琴也不會很難——你有想聽的歌嗎?”

“沒有。”孟澤啃完了剩下一半的巧克力。

“一點都不給我面子。”吳時楓笑着搬了條椅子坐到他對面,然後撥了幾個琴鍵,“我還只會彈一些簡單的。”

見孟澤沒有不想聽的意思,吳時楓輕輕緩緩地撥弄起了琴鍵。

調子很溫柔,卡巴林琴的音色很悅耳。孟澤把腦袋伸過去,在吳時楓的嘴上輕輕碰了一下,吳時楓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孟澤垂下眼皮:“我不想聽到後面兩句。[注]”

“那就不彈了。”吳時楓把琴往床上一丢,又将孟澤一把扯了過來,坐着摟住他的腰,“你聽過這首歌嗎?”

孟澤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唇小幅度地一張一合:“今晚はお月さん[注]?”

“什麽玩意?”吳時楓尴尬道,“我不會念,我們中國人就說中文不好嗎?翻譯過來是——今晚月色真美吧?”

“今晚月色真美。”孟澤輕輕的笑了一聲,“适合插猹?”

吳時楓哭笑不得:“我們不能浪漫一點嗎?雖然這個表白都爛了大街了,但是我覺得挺适合你的,含蓄有詩意。”

孟澤沉吟了片刻:“我不喜歡。”

他不喜歡含蓄的表達方式,他喜歡吳時楓的熱情與直接,喜歡他不加掩飾的溫暖和愛意。

他頓了頓,又道:“如果你當初沒有親吻我的話,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真的喜歡我。”

從小到大,他聽見很多很多的女生說喜歡,可是沒有一個人真的敢這樣平鋪直敘,這樣熱烈。

吳時楓緊了緊他的腰身,偏頭親了口孟澤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他彎了彎眼睛,笑的燦爛十足:“好,孟澤你聽好了,我吳時楓非常非常特別特別喜歡你,今晚月色不美也喜歡你,最喜歡你。現在知道了嗎?”

“知道了。”孟澤回應給他一個微笑。

幾天後,吳時楓又走了。

孟澤一個人去把魏玉萍的骨灰領了,然後買了一塊墓地,好歹是将她妥善安放了。

他又搬回了原來的那個家,把滿地的血漬清理幹淨之後,像以前一樣繼續住着,半點心理陰影也沒有。

吳時楓和他開視頻的時候問他:“你還住在以前那地方,不覺得瘆人嗎?”

“為什麽覺得瘆人?”孟澤雲淡風輕的問。

吳時楓沉吟片刻,以己度人,覺得要是自己半夜回家,再回憶一下當時慘案發生的情節,肯定不敢閉眼睡覺。他語氣有點虛:“那裏死過人,不可怕嗎?”

孟澤反問:“死人可怕嗎?”

活人和死人,哪個更可怕?

“……”到了這個年紀,依舊怕鬼的吳時楓說,“那就……不可怕吧。”

離高考已經沒剩多長時間了,孟澤回家也不偷懶了,老師布置的題死命刷,沒布置的題也死命刷,家裏書架上的書全變成了他買的題庫和資料。

吳時楓聽着他那邊“刷刷”的聲音,沒多久竟然困了。

他把手機用架子卡在床頭櫃上,從迷瞪着眼,到最後直接睡過去了。

孟澤沒聽到他的聲音,百忙之中擡頭一看,發現吳時楓這貨睡的可香。他盯着吳時楓睡着的臉繞有興趣的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得好笑。

為了不影響自己去偷瞄吳時楓,孟澤小心翼翼地給手機接上充電器,然後随手蓋上了塊布。

吳時楓做了個夢。

夢到孟澤刷題刷到天亮,自己怎麽哄他,他都不肯去睡覺。到了第二天上課,孟澤還在強打精神聽課。

然後好容易來了個語文老師,念經似的講了半天課,把孟澤給撂倒了。結果第二節 化學老師又風風火火地把他叫了起來。

吳時楓差點沒氣死,當衆怼老師:“語文老師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的,你又把他吵醒!”

緊接着吳時楓自己就醒了,發現孟澤正在手機屏幕裏看着他。

孟澤之前都有固定的睡覺時間,過了那個點就挺難再睡着了,刷題刷到淩晨躺下去,依舊特別精神,所以就只好起來繼續刷到天亮了。

“你做什麽夢呢?眉頭都擰成麻花了。”孟澤問,順帶說了一句:“晚安。”

一個午覺睡到天黑的吳時楓非常懊惱:“夢到你刷題刷到天亮。”

“……”孟澤繞開這個話題,“你今天下午沒課嗎?”

吳時楓的腦子還有點暈乎:“阿,好像沒有。你要去上課了嗎?”

“嗯。”孟澤随手拿起書包背上,“走了。”

“好,再見。”吳時楓雖然舍不得,但還是把視頻給關掉了。

這之後,高考的要高考,打工的要打工,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忙活了起來,漸漸的就沒有那麽多時間每天聯系了。

依舊讀不下去書的吳時楓幹脆直接去打工,每天忙到天黑,回來也不敢去打擾孟澤。

孟澤的十八歲生日吳時楓本來想着要回去,結果這邊老板死活不讓請假,于是也沒回去。

孟澤本人并不覺得這個生日有什麽特殊意義,雖然吳時楓百般道歉,并且承諾以後回來帶他去他最想去的地方旅游。

同樣的,吳時楓生日的時候,他們也沒能在一起過。

他們開始有自己的圈子和各自都要忙活的事,這讓吳時楓有一種錯覺,覺得他們的感情越來越淡了,那種飛個兩萬公裏只為了去見孟澤一面的沖動已經沒有了。

他從一開始的被迫自己成熟,不想念,到現在一步步地走下來,漂浮的熱列一點點沉澱下來。

吳時楓覺得自己可能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幼稚的少年了,認識到這一點的吳時楓很茫然。

他想——如果我變得不一樣了,孟澤會不會就不喜歡我了。

“他會有更好的選擇”這個念頭剛剛從吳時楓的腦子裏蹦出來,燒的他全身的血液都滾燙起來,而後又落成了灰。

可他也不能怎麽辦,他吳時楓除了比以前多了一點存款,還是個打工仔,他覺得自己怎麽都比讀的是985的孟澤矮了一截。

作者有話要說:

注:歌名——今晚月色真美,日本民謠。

因為後面兩句是:“我已經無法再回到你身邊,你真的離我太遠太遠。”

所以孟澤說不想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