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2-2
唐蜜摁掉了電話, 捂住狂跳的心髒。
擡頭, 她看到遠方的夜空出現了暗夜的第一顆星,這一次她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了。
徐鋒要求她親他, 他占據主動, 以前他吻她,在花亭下, 他說是親錯的。那這一次也是錯的嗎?
她需要冷靜一下,把手機關掉了。
這個時候忽聽到有人在外頭喊甜恬的名字。一聲接過一聲:“甜恬!甜恬!媽媽擔心你!快出來!”
溫甜恬全身濕漉漉在發抖, 汪汪大眼睛看着唐蜜:“姐姐, 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阿姨會把我關起來的。”
唐蜜再次辨認外頭傳來的聲音,終于确定發聲人是白豔。
她自稱是她的媽媽,然而溫甜恬至今仍只叫她阿姨。
“姐姐, 你救救我, 救救我,我不要出去, 阿姨會打我, 救我……”溫甜恬仍舊瑟縮顫抖。
唐蜜看着她小小的身子, 想到了從前的自己, 她也曾經蜷縮成一團, 躲在角落,祈求有人來救她。
外頭持續傳來了白豔找人的聲音,“甜恬——甜恬——!!”
唐蜜一度陷入了慌張之中,太陽穴突突跳, 不知是因為徐鋒的電話而導致心情起伏,還是懼怕外頭的人突然闖入進來,她手和腳都在發抖。
連溫甜恬也發生了異樣,走過來,輕輕拍打她的手臂:“姐姐,你冷嗎?”她發現姐姐連手臂也顫抖,像她挨打後的模樣,嗚一聲哭出來,“姐姐,你也被阿姨打了嗎?”
唐蜜漸漸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不對勁,類似在抽搐,這個反應她并不陌生,曾經伴随過她一整個童年期青春期,沒有人知道,直到某天被康翹發現,康翹将她介紹給谷醫生,谷醫生又輾轉将她帶到了餘醫生的診室,自那以後她服用了各種藥物,直到餘醫生宣布她康複,可以斷藥,但仍建議她必要時刻必須及時服藥。
緊張時手不停哆嗦便是典型症狀之一。
唐蜜拉開了抽屜,在深處找到了藥盒,擰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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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甜恬也跟過來,她眼睛清亮望着:“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生病了嗎?
不,唐蜜搖搖頭,手扔在抖,看着溫甜恬的大眼睛,她最終沒有服藥,走入洗手間,她把藥都沖走了。
唐蜜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告訴自己,她已經與從前的自己不同了。
她早上上課的時候才與自己說,自己如今已經有了質的改變,她不再是過去的唐蜜,不再是那個被人關起來的小孩,她可以改變,她有力量可以突破那個從前的她。
她不再害怕任何敵人,假如對方要與她拼個你死我活,她就鼓起勇氣與敵人正面對抗。她要大聲對敵人說,我不再是從前的我了!
門外有人在敲門,她以為是“敵人”終于找上門來,全神戒備。此時的溫甜恬已經熟睡在床上了,她深吸口氣去開門,打算好好質問對方為什麽要打孩子,假如白豔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就去報警,叫正義來主持公道,勢要把敵人繩之于法!
門開了,卻見門外站着風塵仆仆的徐鋒。
他手靠着門,站姿極其優雅,也可以說是帥氣,眼神不友好,一副要把她活吞下去的模樣。
果然他第一句話就不友好。“你想死啊?”
“手機關機?”
唐蜜忘記給他讓道,他自己推門進來,順手把門一關,鎖緊了,把她抱了起來,放在了書桌上。
窗門半打開着,她的裙子也被風撩起來了,他的手在她腰後,她的睡裙後面是镂空的裝飾,那手一探就碰到她,真是為男人量身定做的一款裙子,徐鋒心裏這樣想着,輕輕勾起了嘴角。卻見她眼神憂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有些悵然,卻又猜想她大概只是緊張,于是他更加肆無忌憚。
連風也幫忙,吹得人心旌搖蕩,他想今晚是注定要發生點什麽了。徐鋒的手往前就握住了她,她叫一聲抱緊了他,腳也纏着,臉紅得徹底,在他懷裏,像只孱弱的貓。
他又記起了第一次在天臺的幽暗空間裏遇見她的第一眼,好奇怪,已經好久不再記起那副畫面,他是一個不喜歡回憶過去的人,只有特意去回憶才會記起,但是今天握着她的時候他就想起了。他想,很多年前他一定不會想到,打開那扇門後就會有後面這個故事,假如他當初沒有打開過那扇門,今日也不會打開這個身體。那估計就是另外一個故事。
有人在身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徐鋒以為是老鼠,往後一看竟是一個小孩子在打呼嚕。
“誰啊?”他震怒!
連風都這麽服帖的為他解開衣裳,竟然有個小孩在這裏!
唐蜜從桌上跳下來,她的一根肩帶滑在手臂上,一邊穿上去一邊朝女孩走去。
徐鋒覺得她故意的。手撐着桌子嘆氣。
唐蜜說:“噓!哥哥,她睡着了。”
“誰的孩子?”
“樓下。”
“把她送走。”他不帶停頓的說。
“她不想回去。”
“她睡這我睡哪?”
唐蜜不解的看他:“你是來我這裏睡的嗎?”
當然是,不然我來幹什麽!
但是這話他還是沒有說出口,怕吓到了她。
她給他沖了一杯熱茶,他把她拉過來,額頭貼着她額頭,手也不安分,只一會她就逃走了。
他喝口茶,冷靜了之後,終于發現問題的關鍵,立即理智決定,“你必須立刻把她送走。”
唐蜜不說話。
“她也許已經離家出走超過二十四小時,等她父母一旦報警,你脫不了關系。”他擡頭就看到她筆記本電腦裏的論文,“你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還想不想升級?這個時候犯錯?”
徐鋒不知道這女孩的來歷,但他直覺唐蜜不能再與這小女孩厮混,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
“唐蜜,你這件事必須聽我。”徐鋒說,“人就是以為沒事,一件小事也許會讓你前途盡毀。”
“可是她睡着了。”
“現在只是晚上十點,就算是淩晨三點照樣把她叫醒,唐蜜,你不知道別人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人心險惡,你認為你做了好事,別人到時候可能反過來咬你一口。你是個老師,必須處理好自己的個人作風問題。你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咱們不要冒險。”
唐蜜看着他,超過三十秒,“哥哥,怎麽連你也這樣?”
“我怎麽樣?”
“自私。”
“我自私?”
“嗯!難道她遇到困難我不該出手援助嗎?”
“該,但要分清情況。”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虐待了,我和你說過幾次了,你上次在校外的小飯館也遇到了。我第一次見她就被餓肚子,後來她被她後媽趕出家門在停車場裏待了一整夜,前些時候我聽她阿姨冤枉她偷錢,必定又是對她一陣毒打,昨晚她被她阿姨打得快死了,全棟樓的人都聽到了,可是沒有人敢報警!沒有人敢報警!這還是高素質的教室公寓樓,大家都是這樣冷漠,我絕不可以坐視不管!”
徐鋒無奈的看着她,“那你想幹什麽?”
“等她醒了我要去報警!”
“你會被反咬一口。”
“你怎麽知道?”
“這就是社會現實!”徐鋒說:“她只是個孩子,她懂什麽?你報警不報警對她來說是一樣的。”
“就是因為她不懂,所以我才要幫她,我不能再讓別人打她。”
“唐蜜。我說了你不能幫任何人,你幫不了,你不僅幫不了,你還會受傷。”
“哥哥,你上次也是這樣說的,趙曉楠的事情你也是這樣,可是我們不幫他,他就會繼續被打。”
“別和我扯遠!”徐鋒愠怒,聲音轉軟,“別這樣好嗎,我擔心你。我很累了,想休息。”他揉了揉太陽穴。示弱,也希望她示弱。
可是她沒有。
“我不怕受傷,你不要管我。”唐蜜把他推到屋外頭,“哥哥你累了,快走。”
徐鋒被趕出來了,手撐着門邊嘆氣。
他在門口站了半分鐘,在樓下找到車子,又在車裏停了半個小時。
保安過來趕人趕車,他只能走人,再不走可能被送去警局的會是自己。
今晚一頭霧水,竟也稀裏糊塗到了家裏,照例去看了徐玉恒,徐玉恒竟然還沒睡。
見他來了,問他:“哥哥,你去哪裏了?”
“盤絲洞。”
“盤絲洞是有毒的嗎?”
“有。”徐鋒把他扯入被子裏,為他蓋好了被子。“我被毒死了,差點回不來。”
“哥哥,你最近怎麽一直怪怪的?”徐玉恒探出個腦袋看他。
“哪裏怪?”
“哪裏都怪。”
“嗯?”
“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
“以前你走路都是目不斜視的。最近你走路眼睛裏好像有東西。”
“你懂個屁。”
“前年我看到了大伯頭上有一團烏雲,過幾天他就過世了。”徐玉恒說,“其實我懂的還是蠻多的。
徐鋒苦笑:“你還會看相?”
“才不是,我只是視力好,其實很明顯,仔細看都能看,但大家好像都不喜歡看真相。”
“你這麽牛逼?那你今天看到我頭頂上的烏雲了嗎?”
“沒有烏雲,但我看到你心裏有人了。”徐玉恒哼一聲,仿佛在吃醋。
“有個屁的人,趕緊睡覺。”
“以後你有了小孩子,我是說小小的寶寶,你還會對我好嗎?”
“我對你好過嗎?”
“嗯,一點點。”徐玉恒低下頭去。
“不會,”徐鋒說,“我對誰都不會好,我就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
“誰說的?”
“你的唐老師。”
冷漠自私的人上樓去睡覺了。
夢裏都是不好的,連他連續做了好幾個夜晚的她坐在他身上的美好畫面都消失了,夢裏的她變成了一只毒蛇,把他的血吸幹了,他發現自己還是抱着她,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中毒已經太深了。
他在夢裏警告自己要好好保護自己,他從小孤獨成長,太明白保護自己的重要性了,假如一個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麽有能力去保護身邊的人?他是長孫長子,父母各玩各的,他上有老下有小,責任太大了。
在夢裏他卻又再次夢回那個陰暗潮濕的小屋,他站在門口徘徊,他向上帝一樣看着從前的自己,進去還是不進去?假如他推開這扇門,就會遇到一個濕漉漉的小怪物。
他看到自己徘徊很久以後,最終還是推開了那扇門,他的腦海裏并沒有太多念頭,他只是忽然懷念手貼着她臉頰的感覺了,于是他推門進去了,他清楚門一旦推開他就要負擔未來的無限責任,但他義無反顧這樣做了。
多年前當他還小的時候,他并不知道推開那扇門之後會有這樣多的後續。
假如當初知道,他還會推開嗎?他在夢裏問着自己。
作者: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