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8-2

唐蜜見到了從美國回來的爺爺。

爺爺沒有打算隐瞞唐蜜, 找了個徐玉恒不在的時間, 告訴她關于徐鋒爸爸的病情。

唐蜜很是難過,想起哥哥之前的反常, 她沒有幫助他, 還給他制造困擾,甚至懷疑他。

她又想起那天從警局回來對他說的話, 她愈發後悔,簡直無法面對。

她清楚記得自己那天對徐鋒說了許多無法挽回的狠話。

最重的一句是她說他只知道賺錢, 沒有人性。

她醒來後就後悔了, 哥哥該有多難過,但是他還發信息給她道歉,她覺得無地自容。

換了其他人他肯定不會低頭,因為她“有病”, 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哄着她, 她既愧疚也不想遭到同情,愈發不敢再看手機。

回到學校的生活也不好過。

校方教職人員再度找上她, 問她是否在假期裏進過一趟警察局。

原因是她的抑郁症引發幻想症而做出的失常舉動, 他們說她無故舉報了一名無辜教師。

幻想症?無辜教師?

唐蜜一字一字聽清楚這個教職人員對自己的“指控”。

所以藍非後來是把所有的過錯全部歸咎在自己身上了?連警察局人員都相信了她的說辭?抑或是她動用了財力權力改寫案件過程?

“你怎麽知道這些?”唐蜜問。

“唐老師, 上次我與你說過的, 我們會對你跟進調查, 你去了警察局我們肯定第一時間知道。”教職人員從容的說。

“你以為你調查的就是真相嗎?眼見的就是事實嗎?”唐蜜語氣嘲諷。

教職人員有些無言以對。

“真正的事實是那個袁老師在侵犯女學生,我以我的人格名義擔保。”唐蜜說。

教職人員翻開了他從警察局帶回來的文件。上面清楚記載了事件過程。他只相信證據。

“可是唐老師,那個女學生不承認。試問如果她遭遇侵犯又怎麽會不承認?”

唐蜜輕笑一聲。

教職人員專注的看着案件記錄裏面對唐蜜的記錄,警方認為報案人唐蜜精神失常, 所述口供不能相信。

“唐老師,會不會一切只是你病情發作引發的幻想畫面?事實上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不是!”唐蜜激動,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情緒有些不穩定。

她的舉動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她。

“唐老師,我們有話好好說。”

唐蜜緩緩的坐回了椅子上。

她無所謂的在心裏想着,很好,這下子所有人都要把她當成變态虐人狂魔了。

唐蜜嘗試心平氣和,“我不清楚那女孩為什麽不願意說出真相,但是我的确親眼所見男老師伸手到她裙底,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教職人員仍是堅持自己看到的文字證據。“可是警方記錄與你說的不一樣。”

“我不想再與你說話,反正你已認定我精神錯亂,我即便沒有你也認為我有。你的問話帶着主觀情緒。”

那教職人員被說中,倒是有一瞬間的沉思。

“唐老師,你介意告訴我,你目前還有沒有在服用藥物嗎?”

唐蜜嗤笑一聲懶得回答他。

“我們這邊看到您的警局檔案裏頭寫着,你有長達八年的抑郁症,因為提供了學校證明,我們現在也掌握到了您的病歷。”

“我已經康複了。”

“但是主治醫生也同樣寫了一句話:有複發可能需要長期觀察。”

唐蜜深吸口氣,站起來,打算離開。

“希望您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不夠配合嗎?你還想要我怎麽樣?”

“為了學生着想,我會将材料送到有關人員進行審核後綜合做出決定,到時候可能會暫時停掉您的課程。”教職人員委婉的說。“請唐老師先做好準備。”

唐蜜垂頭走了出去。

走在學校的路上,她覺得絕望,最不希望發生的即将要發生了。

她看到敵人仿佛在前方朝她搖手吶喊,她真想離開這裏,去哪裏好呢?

海邊的房子?可是她沒有那麽多錢可以負擔這樣的生活。

哥哥倒是給過她一個房子,可是哥哥的錢也來的不容易,她怎麽能輕易拿走他大部分的積蓄呢。

他時常說他的公司要倒閉了,她一點貢獻也沒有還要拿走他的房子嗎?他半輩子也只有這套房子了,唐蜜想想覺得哥哥比自己還可憐。

她走累了就坐在校園操場後邊的石凳上。

這時,她看到不遠處走來一個穿白色運動服的男人,是教她跆拳道的教練。

“你怎麽坐這裏?”教練一如往常的語氣問她。

“我累了。”她的聲音盡顯疲憊,連自己都聽出來了。

她擔心教練的下一句話是問她“需不需要去醫務室?”

還好他沒這樣說,只是難得的笑着看她問道:“上次那個來踢臺的是你丈夫啊?”

“就是啊。”

“他功夫不錯。”教練欣賞的說,而後又給自己挽回一點面子,“其實上次我只是有些身體不舒服,如果我身體正常,未必會輸給他,下次再叫他來,我和他切磋。”

“他不會再來了。”

“那是為什麽?”

“他去了美國。”唐蜜說,“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教練很是認真的思索她這句話的意思,而後笑笑,“來日方長,你怕他不回來?人走遠了累了就知道回來。”

又問唐蜜:“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在哪裏工作?”

她搖頭。也沒興趣知道。

“北極。你看我不也是回來了?”

“北極好看嗎?”她總算有了點興趣。

“好看,極光,可是太寂寞了。”教練說,“一個人會很寂寞的。”

“所以人才要結婚。”

“唐蜜?”教練點名。

“嗯。”

“我聽到了。”教練深深的嘆氣,“我剛才也在那辦公室裏。其實我打算去提交退休申請。這次我打算去南極。再不去就什麽都融化沒了。”

唐蜜哦了一聲。

“你別在意別人的說法,我知道你是正常的,積極向上,堅持運動的人不會太差。像我一樣你覺得我能差到哪裏去呢?”

唐蜜撇撇嘴,以前她不知道教練竟然這麽…自信與厚臉皮。

教練說:“請你一直堅持下去,做好你自己與你認為對的事情,不要管別人的看法。好嗎?”

“如果牛頓不堅持自己的看法,這個世界将沒有力。

如果愛迪生不堅持自己的看法,這個世界将沒有電燈泡。

如果你不堅持練跆拳道,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差的學生也可以旋風踢。

如果你不堅持做你自己,你是永遠無法快樂的。”

“唐蜜,做你自己,一直向前,就是人生最重要的意義。”教練迎着暮光鼓勵她。

唐蜜覺得,教練的雞湯有些落伍,但也不失為一碗雞湯。

他大概常常用相同的雞湯鼓勵不同的“學生”,但是不知為什麽,雞湯似乎就要這麽套路的才比較得人心。教練果然是教練。

教練走遠了。

唐蜜看着空蕩蕩的跑道,一度懷疑他剛才沒有來過。

有時她覺得教練不像是真正存在的人物。

他像一個符號,像遙遠的外公,外婆,他們存在于你生命裏的意義是陪你走過一段路,讓你認識某個真理。從此他們消失,再也不出現。

她忍不住想,哥哥存在自己的生命裏有那麽多年了,他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傍晚時分她聞到了風中飄來晚香玉的香味。

她在這時收到了他的信息,繼上次他說“我愛你對不起”之後,這一次他說“唐蜜,哥哥也愛你。”

她彎了彎嘴角笑了。

也許,哥哥的存在是不需要意義的。

因為他是永遠不會消失在她生命裏的。他已經是她生命裏的一部分。

幾天後,唐藤雨從歐洲回來,得知了補習班的事情後,當天夜裏她冒着雨,開車來學校找到唐蜜。

這是她第一次來學校找唐蜜,事出緊急,她找到了唐蜜所在的宿舍。

到來之前連個電話都沒有,她站在門口急速拍門。

唐蜜為她開門。

唐藤雨很着急的進了來,急急問她:“姐,你為什麽要和我媽對着幹呢?你知不知道我之前求了我媽多久,我說我希望你以後來中心幫我,她才慢慢對你改觀。”

唐蜜無語的冷嗤,敢情她還要感謝藍非對自己改觀?

“藤雨,希望你冷靜,我并沒有故意針對你媽媽。”

“你還說你沒有?”唐藤雨不分青紅皂白給她扣帽子,“沒有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偏要鬧到警察局?你知不知道現在對幼兒園家教中心的審查有多嚴格,我們已經上市一段時間,不能出現任何一點不利消息,否則影響是很不好的。”

“因為不能出現一點負.面.消.息,我就要對侵犯女童的猥瑣男教師視而不見嗎?”唐蜜說,“藤雨,假如是你在現場看到這一幕,你也會站出來的。但凡你有點良知,你都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如果他真的做了,我當然會站出來,但關鍵是,他沒有!袁成志根本沒有做。警察也調查不出任何結果不是嗎?”

“那是因為你媽的功勞。”唐蜜冷笑。

“你別這樣講。”唐藤雨眼眶發紅,“她是不厚道,小時候還虐待過你,但是她不是這麽黑白不分的人。”

唐蜜抿唇,“是嗎。你真确定你了解她?她做過多少龌龊事需要我一件件向你說明嗎?”

“唐蜜,你別太過分!”唐藤雨音調高了一倍,看樣子是要吵架的了。

唐蜜無所畏懼,“過分的是你們。為什麽所有監控都是好的,只有袁成志教室裏的監控是壞的?為什麽他給張媛媛講數學題要把她推到牆角再關上大門,那天我走進去他根本沒有開空調。這些問題你自己不會去想嗎?”

“如果一切向你說的這樣,那麽為什麽那女孩被侵犯了卻不肯自己說出來?”

“當初你媽媽打我的時候我敢說出來嗎?”

唐藤雨一怔,後退,不敢置信的看她,“你是不是發瘋了,根本不是一回事。”

“瘋的是你們。”唐蜜說,“你們都是瞎子!”

……

姐妹的争吵吸引了路過的張萍老師。

張萍推門進來,表示關心的問:“怎麽回事啊?一上樓就聽到到有人在争吵。”看向了唐蜜,“唐老師,需要幫忙嗎?”

“沒什麽。”唐蜜現在對她有警惕,“張老師,這是我妹妹,你有事嗎?”

“沒事,就是路過。有件事想問問你。”但是張萍看到屋子裏還有一個陌生女人,嘆口氣說:“哎,算了,沒事了。”

張萍随即走出去。

唐蜜下一秒就把門關上了。

不久後,争吵無果的唐藤雨也走了。

張萍估計就在等她的客人走。唐藤雨一走,她就來敲門。這倒讓唐蜜意外,原本以為,經過上一次,張萍以後是無論如何不敢再找上門來了。

“你來幹什麽?”唐蜜不像以前對她那樣客氣。态度可以說是一落千丈。

張萍對她的态度倒是一百八十度轉彎,非常友好的問:“你的論文重開一題了嗎?可得争取時間。”

唐蜜嗤笑,争取什麽時間啊,能不能繼續待下去都是個問題。

明人不說暗話,唐蜜直截了當告訴她:“我不寫了。反正也不會通過。恭喜你,少了一個競争對手。”

“這…”張萍嘆口氣,語氣聽起來竟有些惆悵,“少一個競争對手還有下一個競争對手。”

“但是少了我,你的機會就變大了。”唐蜜走到窗口把她的仙人掌搬進來。

沉吟許久後,張萍說了句:“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是哪一件事?”

“都是。”

唐蜜冷笑一聲,不用講得太明白了,果然寫舉報信的人就是她。可她為什麽不幹脆一點直接承認?

唐蜜開門示意她可以離開。

張萍走至門口說:“你說的對,我女兒真的是抑郁症,前兩天去醫院檢查過了。”

“嗯。”

張萍哭紅了眼。“也許這就是上天對我的報複?”

唐蜜知道她在等自己的安慰,可她沒心情安慰她。

“再見。”

她把門阖上了。

一連應付了兩個難纏的客人,她覺得饑腸辘辘,下樓去吃晚飯。

回來的時候,遇見了一身濕漉漉的白豔,坐在樓道口,看樣子是沒有帶鑰匙,在等溫教授來開門。

白豔看起來有些狼狽,雖然衣着光鮮,但是臉色是少見的憔悴。走近一聞還有濃烈酒味。許是喝了不少酒。

她身旁坐着同樣濕漉漉的溫甜恬。

唐蜜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見到溫甜恬了,據說她被送到老家裏,估計是老家不願收留,又把她踢回來。

這樣的來回踢,只會讓她的心裏留下陰影。

唐蜜內心起伏,卻假裝看不見她們,往樓上走。

溫甜恬與她擦身而過時,親切甜蜜的喊了一聲:“姐姐。”她伸出一只髒兮兮的手,遞了一顆牛奶糖給唐蜜。

唐蜜沒有接過溫甜恬的牛奶糖,但是蹲下了身子,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頭發,說:“謝謝甜恬,姐姐不吃糖。”随即走開。

唐蜜回到宿舍裏,很久都無法平靜下來。

到半夜,窗外突然下大雨,她坐在桌前看小說。

她想起那天也下大雨,哥哥放了莫紮特的《安魂曲》給她聽,她開了小音箱,伴随着噼啪雨聲,聽着倒也漸漸舒心,小說的情節也漸漸看進去。

還有種小樓一夜聽夜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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