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聞拾來
常夏第一次談話.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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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常先生,你有沒有想過時采春是自己偷偷離開的?
常:這不可能。采春永遠都不會當逃兵。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大概還沒上小學,因為是鄰居,家長總結伴帶我們去打疫苗。其實采春特別怕打針,害得我為了安慰他,明明自己也怕,每回都得拼了命假裝根本不疼。那一次我們又一起打疫苗,出門前采春就哭了一通,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是腫的,一路上他繼續傷心地掉眼淚,等到了醫院,忽然哭得特別大聲。看到他那麽怕,我就騙父母說要去上廁所,拉着采春就跑,然後對他說,我們逃跑吧。沒想到,他搖頭拒絕說要去打針,還不準我逃,反過來用力拉住我,一邊抽泣,一邊押着我去打疫苗。
聞:我想我大致能了解時采春的性格了。常先生,你能不能再說說時采春失蹤前後的事情?任何細微的疑點都行。
常:可是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我說的,在采春失蹤前,因為車禍,他一直是住在醫院。那時他父母剛過世,我和我家人都特別擔心他,我幾乎天天會去醫院陪他,他應該有偷偷傷心,但在我面前還是表現得很堅強,一開始為了讓我專心備戰高考,他總是趕我走,後來見趕不走我,便和我一起在病房裏複習功課。我知道,他還沒能從悲傷中走出來,但他顯然已經準備努力獨自活下去。
聞:常先生,之前你說時采春的傷并不是很嚴重,可在失蹤前,他住院一個多月?我能理解他一個人回家住沒有好處,不過,以你的說法,你家人也很關心他,他可以去你們家住吧?
常:其實我父母,包括我,和他提了好幾次,但他沒答應,只說住在醫院就好。
聞:常先生,你不覺得這件事奇怪?
常:并算不上異常,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就是這樣,小時候倒是經常來我家過夜,但高中後他就再沒住下過,就連來我家吃飯,都是要幾次三番确認不會打擾我們家才來。
聞:說到備考,當時他有說過打算考什麽學校嗎?
常:很早之前采春提過,他打算就考本市的T大,我還和他說呢,我也争取考考看,結果,高考前不是有體檢嗎?體檢那天他忽然說,想要考外省的學校,我追問了他好久為什麽改主意,他什麽都不說,連問他打算考哪所大學,他都說還沒想好。看起來也不是故意瞞我,就是只想去外地,但并沒想好去哪裏。我真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忽然變卦,而怎麽問都問不出所以然……
聞拾來中斷這段委托人接受詢問的錄音。
他覺得這段對話中有不協調的感覺,在常夏聽得出并沒有說謊的說辭中,卻有着某種異樣的存在?
正思索着,事務所的門被打開。
這家小小的偵探事務所,僅有的兩名成員中另一位推門走進房間。
見到自己的助手,聞拾來立即就有緊要的事問,“我們事務所已經到了需要出賣色相拉生意的地步了嗎?”他問得正經,絲毫沒說笑的意思。
可結果,何貝完全把他的話當成玩笑:“說得好像你有色相似的。”
這位平時擅于偷懶的偵探助手可能是學IT的關系,之前閑着無聊給他們事務所架了個網站。聞拾來本來沒多大興趣,由着何貝自行處理,但既然網站都挂上了網,作為事務所的老板,去看一眼也是有必要的。沒想到,就看了一眼,他便見到網站首頁自己的大頭貼。實事求是的說——
“我這俊美無俦的顏值能叫沒色相嗎?”
何貝無所謂地攤了攤手:“老板,你說過,證據是唯一有發言權的——你都找不到女朋友,你覺得你能帥到哪裏去?”
做人一定要争氣。聞拾來本來是想讓何貝撤掉自己照片的,畢竟,當偵探的一定要低調。平時抛頭露面調查,聞拾來都會特地貼個厚厚的劉海片,戴一副傻氣的眼鏡,一來不想暴露自己形象,二來可以讓被調查的對象低估自己從而漏出破綻,總之,他對自己的肖像權還是有所保留的,實在不喜歡自己的高清無濾鏡照片被放在一個公開網站的首頁。可是,何貝诋毀了他的魅力,這讓他很想給自己的後輩上一堂課。
“我們來做個統計,從現在起,記錄下這一個月網站的訪問量,以及從網站找到我們事務所進行委托的客人,之後,撤了照片再統計一個月,如果兩者沒差別,或者後者數據高,那我就承認自己不帥,如果有照片的一個月數據高,那我就扣你兩個月薪水。”
何貝想了好一會兒,他僥幸請示道:“能不扣薪水嗎?我也能也承認自己不帥的。”
“不用你親口承認,我又不是看不出來。”
“……證據呢?”
“玩游戲你手速特別快。”
“……老板,剛才發生了什麽?”好一會兒後,何貝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你開黃腔了?”
聞拾來特別溫文儒雅,從來不開黃腔,這都是網絡的錯,害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清了清嗓子,他鎮定轉移話題:“我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何貝來事務所工作兩年,從來沒被扣過薪水主要原因在于他有足夠的機靈。聞拾來那麽一問,他立即進入正題——
“老板,你猜得不錯!淩雲霄果然不簡單!不過,我打賭你猜不到他具體做了什麽!”
聞拾來立即流利回答:“他也雇傭了偵探找時采春。”
他把何貝說得怔住。
聞拾來同情望向自己的後輩。智商人人都有,有人用得好,有人丢得早。他好心指點道:“我讓你去查淩雲霄的銀行賬戶情況,難道是想讓你查他偷稅漏稅嗎?”
何貝恍然大悟,“老板你一開始就猜想淩雲霄在找時采春,我那麽一說,就等于證實了你的想法?”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一件事來,不服氣地指出,“但是淩雲霄有固定支出未必是請了偵探,更可能是包了情婦吧?”
“他又沒結婚,包什麽情婦?”
“沒結婚也可以包情婦啊。”何貝說得理所當然。
聞拾來見多了結婚後包情婦的有錢人,通常那些人都是他的調查對象,至于說沒結婚的人,這方面他沒有經驗,也搞不清楚這類人會不會進行包情婦這一行為,但在他想象中,照理不該如此:“他們可以交女朋友,為什麽要包情婦?”
“女朋友是用來談戀愛的,情婦是用來解決生理問題的,那不一樣。”
聞拾來偷偷瞥自己的助手,這個人還比自己小好幾歲,居然說出那麽不知羞恥的話。“就算交不到女朋友,你也別去找情婦。”當老板的人從道德角度提醒道。
何貝忍不住辯解:“我交得到女朋友。”
其實聞拾來希望何貝交不到女朋友,不然,這個助手已經那麽偷懶,再有個女朋友,事務所的活還不得都指着聞拾來自己幹?
不過,這時候他更關心的是淩雲霄的事。
“即便你查到淩雲霄的支出是某家事務所,他委托的工作也未必是尋人,你是怎麽确定的?”
“說實話,一開始我真的很懷疑,因為……”說到這裏何貝頓了頓,接着跳轉話題直接到結論,“幸運的是,那家事務所正好有我認識的人,就是之前碰巧認識的同行。他是不肯說的,不過我試探了他一下,可以肯定他們事務所有在找時采春。”
聞言聞拾來皺眉陷入思索:為什麽常夏和淩雲霄不約而同決定尋找失蹤了九年時采春?難道最近忽然有個遺産繼承之類的狗血柯南劇情?
不對。聞拾來驀地注意到剛才何貝說了一半的話——
……一開始我真的很懷疑……
如果淩雲霄是最近委托事務所的,何貝應該直接聯想到時采春,而不是“很懷疑”。
“所以,”聞拾來擡頭問自己助手,“淩雲霄是什麽時候開始找時采春的?”
說到這裏,何貝特別不解地回答:“這真的很奇怪,我是覺得九年後的今天忽然找人也說不通,但淩雲霄的時間點更詭異,他不是最近,也不是九年前時采春失蹤的時候找他,居然是在六年前,也就是時采春失蹤整整三年後,莫名委托偵探,然後找了整整六年,至今沒放棄。”
“其實常夏也是在時采春失蹤了整整九年後才委托我們找他,要說時機奇怪,他們倆的情況一樣。”
之前聞拾來有問過常夏為什麽九年後才想到找人,常夏的回答很含糊,只是說忽然很想找到時采春,希望對方回歸自己真正的人生。聞拾來不是沒懷疑過常夏尋人的動機,但好歹對方是自己的委托人,在無法确定這一行為有任何不良企圖前,他會以委托人的利益為重。
不過話說回來,淩雲霄沒給錢,那他就拿淩雲霄開刀好了。
聞拾來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機,他撥通倒背如流的手機號,然後熟門熟路向淩雲霄的女秘書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