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歲歲平安(2)

爺爺對那個樂小姐不滿意。

老派的人,看那些個娛樂圈的不外乎是個戲子罷了。

章家有先例,章郁雲那個繼母。

爺爺從不允許章郁雲口頭上談起傅安安稱呼什麽後媽,連同家裏幫傭的一個個點到,少議論口舌。

再不濟,她是你父親選的。我當老子的還沒資格左右他的生活,你這個兒子更沒資格。

你喊繼母也好,阿姨也罷,記住一點,她是你父親的伴侶。

敬重一個人,就起碼敬重他的選擇。

章郁雲從來是聽爺爺的教誨的,唯獨這一點,父子隔閡上,他認死理。他說,他可以不聲張不惹事,但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我爸在我媽去世不到一年,娶新妻進門,且肚子裏還帶着一個。

爺爺再想說什麽,章郁雲就六親不認了,“那是我媽,您叫我如何不記挂!她死的……”惶惶之下,章郁雲劃火機低頭蹙眉抽煙不語。

爺孫倆隔着一團蔚藍煙霧,這頭能看到那頭人的肩頭在抖。

那年以後,章仲英再不提拿和之事。

其實爺孫倆默契明了,爺爺對傅安安并不滿意,所以今時今日對于章郁雲在來往的那位樂小姐更是沒多少好感。

原則上說,老爺子很古板。識人識物上,眼光雖然毒辣敏銳,但到孫兒的個人事上,還是這般就有幾分擅專了。

早茶桌上,他很不饒情分地批評樂小姐這樣擅作主張的碰面,很失禮也很刁鑽。乃至幾分風塵味。

且面相,爺爺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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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沒眼緣。眉眼毫無平和氣度。

“你們商量妥當。真到見家長這份上,請提前正式通知我……以及你父親那邊。”

家務事抛開不談了,從席上撤下來,章仲英找他們倆談土拍的事。

新北區的那宗商務金融用地,章氏志在必得。

為此,章郁雲已經多少真金白銀砸進去,小半年全在這個項目上斡旋,秦晉也是事無巨細全陪着參謀梳理。

章仲英找他們無非是方方面面聽報備一下,關來過節再點撥點撥。

一切有條不紊地行進着,老爺子也就放心了。

這半家常半公務的談了一個小時,才散了。

從爺爺屋院裏出來,往章郁雲那屋去。青磚路上還留着昨夜的潮氣,爺爺屋內點着沉香線香,

章秦二人身上都沾了氣息,混着院子裏的茉莉香氣,章郁雲額角發漲,秦晉落後他一個肩,某人半回頭一眼,問,“在哪裏遇到爺爺的?”問樂小姐在哪裏碰上爺爺的。

秦晉昨晚就給章郁雲提個醒了,顯然那時他在場。

“馬場。”秦晉兩手閑抄西褲口袋。

章仲英如今輕易不能上馬背了,但是愛好還在,他的老夥計也還在,時常約老友在那裏談事飲茶,順道着看老夥計跑幾圈。

樂小姐前天好像在那為拍戲上功課呢,聽說章董在,她也是好心孝道,貿貿然就進來打招呼了。

秦晉一邊跟随章,一邊告訴這個小老板,“聽章董期間咳了幾聲,晚上就送了好些個補品來問候。”

殷勤有佳,話術也好,可惜功夫用錯了人。

秦晉當時就知道回家又有經念了。章郁雲一腳跨進自己院子,疾疾回首睨他秦某人,“那你不早告訴我?”

“章總,做個人好嘛。你的家務事憑什麽我也要時刻有準備,我二十四小時賣給你們章家?還有,你章郁雲的女友,哪回中過老爺子的意,不喜歡不是意料之中?”

有什麽可稀奇的。

二人一道在院子裏陽傘下落座,章郁雲抛煙給秦晉,火燃起來,吐納間親孫子吐槽親爺爺:屬曹阿瞞的,別人待他但凡熱絡殷勤點,他準不受用,且還存疑。

秦晉聞言不語,彼此心領神會,老章要賢要慧,小章要骨要皮。

這日秦晉在章家留到上午十點,臨走前,一向照料章郁雲的孫姆媽送請柬進來。說是梁家送來的,老爺子不高興去了,叫郁雲代去應酬。

梁淮安兒子的百日宴。這日7月1日,适逢梁京出生日期。

但她是過陰歷生日的,兩天前過過了。

一屋子女賓在說笑時,梁斯嘉冷不丁地記起梁京的生日,說就是今天呀!

弄得梁京進退兩難,只能硬着頭皮應下了。

這一應,倒是應出錯了。姜南方嘴上不說,你過生日又怎麽樣,難不成還要同個孩子搶風頭。

更是橫自己閨女一眼,多嘴多舌個什麽。

梁老太太出來打岔了,“圓圓前天過過生日了。就算今天過,也要緊着孩子來,這是她做姑姑該有的樣子。”

話完,老太太要梁京把兩份禮送到大嫂手上,金鎖是老太送的,小金花生是梁京送的。

大嫂陸穎是個實在人,覺得小梁京将将大學畢業,不該也急急跟上這些人情世故的。

梁老太太勸孫媳婦,“她這點錢還是有的。你們生老大,她還在上學就不争較她了,如今畢業脫了學校,就該學着這些人情往來。”

姜南方毫不受用:還不是你貼補的。

傅安安也在場,笑眼吟吟地恭維老太太,“好些年沒會過您了。還是您會教養孩子,看梁京被您教得多好。年紀輕、美人胚,但裏子很沉穩。”

傅安安這話半真半假,奉承肯定是有的,認可也有,梁老太太自己談吐講禮,教出來的孩子不會差。那私生丫頭,真真出落地不醜,素淡白底線條的長裙,掐腰露頸,亭亭得很,絲毫不清寡,到底年輕。

“說給你們晏雲罷?”姜南方張嘴就來。還是您會教養孩子,這話歪派誰呢?老太太領大的孩子就好,這不是擺明了擠兌我們斯嘉嘛。

在場好些親友都知道梁家這後來的閨女好像有什麽隐疾,姜南方那張嘴,她恨不得全倒出去才好呢。

事後也後悔,一家子,那小的有什麽毛病,保不齊人家也會存疑大姑娘有沒有,別是家族遺傳?

聽者都明白,梁太太這話是成心噎章太太的,你不是認好嘛,那說給你兒子啊。

傅安安什麽人,社交上就從沒吃過敗仗。“噢喲,我倒是巴不得呢。只怕老太太不舍得,我家晏雲不知道腦筋是怎麽長的,我老是罵他,怕是壞掉了。家裏爺爺爸爸哥哥一味地慣着大的,好好的一攤生意不幫忙,跑去學醫,成天血裏來血裏去的……”說到這,又意識到場合,“個外科醫生。氣得他爺爺到現在都不睬他。”

家家有本呆賬。傅安安再得意張狂,也免不了外人看她笑話。到底她是替補的章太太,也生了個兒子,可是裏裏外外,誰都知道,章家老爺子只一心看護大孫子。

這小孫子,不得寵,傅安安編也要編個名堂來。

人各有志罷了。

“晏雲是個好孩子。模樣也是出挑得很,章仲英他有福氣就有在這兩個孫子上,一個替他管家承業一個替他揚名立萬。至于我們圓圓,還小,談不着這些兒女事,有也配不上章家的孩子。”梁老太太眼見着把話說重了,傅安安連忙想再潤色幾句。

廳外來人了。

今日男女賓客分開看座的,等着入席。

章郁雲代替爺爺這頭來賀梁家孩子彌月百日喜,自然要過來同老太太打個招呼,帶爺爺的好給梁老太太。

“您這些年身體可還好?”說話人和顏悅色,端正潇灑。

“都好。”沈韻之好些年沒在正式場合碰到過章郁雲了,他也忙,一年歇不了幾天。老太太說別怪她讨嫌,問候總歸就那麽幾句,說來說去總要過問一下大事,“也別一門心思全撲在生意上,也得叫你爺爺喝上孫媳婦茶才是正理。”

章郁雲一身正裝,有他繼母在,他話說得四平八穩,“我阿姨也在。今兒個,給我做個見證。回去要學給爺爺聽,沒有不急的道理,梁奶奶您都作老太的人了,要不爺爺怎麽不高興來的,就是純粹看人眼熱。也等着梁奶奶這樣有福氣的人給我張眼一個,真成了,不等我來,爺爺頭一個要來給您送媒人禮的。”

一室的女人聽後笑成一條聲。被打趣的人反過來不動聲色地打趣了梁老太太。

叫人不禁好笑。

是呀,結婚結婚,你說容易你給我找個呀。

大抵催婚催到最後就剩一堵城牆了,臉比城牆厚。

寒暄點到為止。他一個男士也不便多留,廳裏冷氣浮着香,章郁雲幾乎和衆人都照面了,唯獨那日和他起事故的梁二小姐,她一直低着頭,像是思索什麽又像是枯熬時間,坐在她祖母身後,

不言不語,癡癡離神樣。

章郁雲人一走,就有話題聊了。

不過是眼刀子那種,很有玄機的你來我往。

沈韻之只以為圓圓覺得落單難熬,偷偷和她敘起祖孫倆才有的家常:斯嘉原想說給章家這大哥兒的,誰料他一口回絕了。

“撂了我好大一個面子。”沈韻之輕聲告訴梁京,為此你阿姨沒少埋怨我。

如今郁雲又是船不靠幫的沒着落,你阿姨當然看他不對付。

章家那繼母,更是兩手一搭,看笑話罷了。

“這老大小時候就乖張,現在還是。沒成家、也沒個對象,倒有個十來歲的兒子,不知道章仲英是怎麽想的。”

老糊塗了。

梁京這才明白,那日開車的,是他過繼回來的兒子。

那麽大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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