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快雨時晴(3)

巷子裏,章梁二人遇到了對門的李先生。

今天李家家宴,李太太做了許多熏魚,“不嫌棄的話,就嘗嘗罷。”說着,李先生就要回去端。

人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果真一盤有模有樣的熏魚。這菜在江南這塊很家常,陳媽也會做,遠親近鄰總歸是一番心意,梁京知道李先生、李太太這個年紀,殷勤端出來,人家不是假意的客套。

所以也就沒打岔地收下了,口裏溫和地朝謝。

李先生說,“好幾日沒見到你們了。”

“嗯吶,出門辦事了幾天。”

對方寒暄也就到此為止。

各自進家門的時候,梁京找鑰匙開門,把手裏的“見面禮”遞給章郁雲,要他幫忙端一會兒。

她翻出鑰匙,插.鑰匙孔,聽到章先生說,“我問你啊,你要吃嘛?”

梁京擡頭看他,某人努努嘴,示意手裏這盤油漬麻花地熏魚。

“有什麽問題?”右邊那扇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反問他,“這幾日你沒有住這裏哦?”

“嗯,怕鬼附身。我變成別人。”

某人不顧梁京被噎住的臉色,繼續道,“下次別要人家這些了。”于人家惠而不費的,于自己,天曉得做菜人的衛生條件什麽樣子。

最緊要的一點,是個人情呀,要還的。

“嗯。”

“‘嗯’是什麽意思?”章郁雲明顯聽出了她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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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說你的,我做我的。”梁京要搶回他手裏的盤子,某人不讓,手腕舉高,叫她夠,夠地快要潑掉了,梁京怨怼他,“好了,別鬧了。”

她說章先生沒這種巷弄裏的鄰裏覺悟,她一點不怪。但是呢,也請入鄉随俗,而且久而久之,你會發現投契的鄰居遠比一般朋友來得實在矜貴。

她們在江北這些年,就是和熱絡的鄰居這樣過來的。樓上樓下送點吃食再尋常不過,你說的惠而不費也好,衛生條件未知也罷。

總之,百味抵不過人情味。

章先生覺得是人情,而梁京卻覺得他少了一味。

這和吃路邊攤一個道理,“您上次喝的豆漿就是這麽回事。那大漢老板遠不如李先生一家看上去體面細致哦。”

“豆漿我沒喝。”章郁雲由着梁京把那盤熏魚擱到廚房冰箱裏,“忙到下午,再開的時候,發現……馊了。”

“杯子呢?”梁京管他要杯子,也怪他,很沒意思,拿人尋開心,“不喝你搶去幹嘛,就捂馊哦,馊掉你好開心,對不對?”

“杯子還在辦公室。”章郁雲朝她走近,她人在水龍頭前洗手,抽拉水龍頭調成花灑模式,起泡器出的水很密,布在她手背上能墜住久久不消。

有人從身後圈住她,手是從她兩臂之下抄過來的。他說他也要洗手,手卻在梁京手上裹亂,捏她的指骨,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裏,很重,整個人仿佛卸在她身上。

“沒有拿你尋開心呀,是真忘記了,老人家了,你要見諒。”

年紀大了不起啊。梁京拒絕他這樣口吻的套近乎,“倚老賣老更不招人喜歡。”她再問他,你洗不洗,不洗別浪費水。

李先生的兒女要走了,一家子在門樓裏,言語聲很大。嘈雜間還有狗在叫,梁京見過李家那條大狼狗,悍又憨。

小孫子臨走前,硬要把什麽飲料也捎走,兒媳婦不肯。李太太嬌慣的聲音:你由他呀,給崽崽呀。

章郁雲三下五除二地洗完手,帶上水龍頭,但身子沒挪,依舊圈住她,甚至扪在懷裏,啞啞聲音問她,“這就是你說的人情味?”外面的家常。

“是煙火氣。”梁京避無可避他的鼻息,只能由着他,但糾正地口吻。

“圓圓喜歡這樣的煙火氣?”

言外之意,他不喜歡。他嫌吵,亂哄哄地罷了。

“所以,我一不回來,章先生即刻不想住這裏了?”梁京這樣問,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太為難他了。

“可以這麽理解,因為你不在這。”他一并說,一并呼吸來就她的耳際,似有若無。

隔空感更熬人。

門對門,兩棟房子。一棟熱烈,一棟沉靜。

李家那面不知怎地,門口驟放了一記炮仗聲,好像不夠準确,是小孩玩得那種花炮,短暫但聲音特別響,梁京在章郁雲懷裏不禁跳了下,對門的媽媽罵大小子,要死的,這麽響,給我扔掉,不準玩了,聽到沒有!

孩子不依,老人維護,又是一會兒話匣子。

章郁雲在梁京耳邊說了些什麽,她沒聽得分清,某人即刻來咬,咬她這不中用的耳朵,再一路往下去。

脖頸處深深吃痛了一下,她皺着眉要格開他,格開他的任意妄為。

回來時,車裏亦是如此。

梁京眼下跳腳地怨怼,多難看多尴尬,“當着你的司機面。章先生留學多年,西式作派,我不行。”

“哦,那給我看看你的中式呢。”章郁雲眉眼就在她視線最短範圍內,只要她轉眼過來。

等不到她的恩惠,某人就重施故技,脖頸正正中間的位置,力道很重,梁京下意識想到會留印子。

就推拒着轉過身來,和他打岔,“我跟你說,這裏,”梁京指指他脖子上的位置,“這裏中間位置有個頸動脈窦,它感受到壓力的話,弄不好會窒.息死掉的。”

“哦,那你讓我死了吧。”某人一雙冷手來捧梁京的臉,再出口的話,顯然已經到了限制力邊際了,“圓圓,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說着,章郁雲忽地打橫抱起她,徑直往裏屋去。

黃昏天,頃刻淹沒進黑暗裏去。

梁京被章郁雲抱回房間的時候,才發現卧室裏的變化。

她原先的鐵藝床不見了,現下是個地臺床。

但她的用品全還在,四件套和她床上那些娃娃、書、鬧鐘、數據線都還在。

因為章郁雲關照方秘書過來監工的原話是:原位複原。

她跌回自己的床單上,但整體掉落感很陌生,就怪章郁雲,“你真換了我的床!”

“哦,我當你上次答應的。”某人自作主張還怪委屈的口吻。

“你最起碼事先跟我說一下!”梁小姐驕矜起來。

“說個蛋蛋。別為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和我鬥嘴,省點力氣,好不好,姑娘?”

這是什麽話,好像是要去做什麽戰鬥一樣!

梁京還是氣,氣到拿腳想要蹬他,章郁雲真好順手給她剔掉腳上兩只高跟鞋,鞋前後兩聲咚咚落地,他整個人也欺身過來,先是手來摸索什麽,沿着她內側的曲.線。

梁京忍不了,嬌縱地喊出來,章郁雲笑着提醒她,“李家人還在巷子裏,你再大點聲,讓他們知道,這家的女主人在做什麽!”

“章郁雲,……,唔,你混蛋!”

“圓圓,想我嘛?”

她同他埋怨,他卻同她認真極了。

認真到想汲取她每一分每一厘。

周末天,巷子裏陸續能聽到孩子玩耍追跑的腳步聲,還有電瓶車的鳴笛聲,三輪車喊着收紙皮的喇叭聲,旋鈴铛吆喝人注意避讓的“鈴鈴”聲。

這些動靜都往上去走,最後消彌在天際裏,

唯獨室內的聲音往下走,低低地,沉沉地,像鬼魅的泣訴,生出枝蔓長腳來,紮根到地裏去。

某人的吻,像那擔貨郎敲麥芽糖給你,一點點饒,你不張口要,他就緊趕着生意經來;再饒點呀,趕着他要了,他就再敲點給你!

如此市儈的伎倆。

到頭來,梁京被動地回吻拙劣些,有人傲慢地喊痛,“輕點呀,這是要吃人嘛?”

就此,她的好脾氣全被他提前消費完了。

吃人就吃人,她重重地咬了他一口。梁京覺得自己就是豁出去做個歹人都是不合格地,因為她容易先退縮,生怕咬傷他。

松開他的唇,癡癡看他一眼,眼底無限縱情與歉仄。

章郁雲突然勒令地口吻,“閉上眼睛。”

她不聽話。

一瞬不瞬地,仿佛非要和他置氣一般,注視着,委屈又信賴,信賴地把自己交給他。

章郁雲拿手蓋住她的眼睛,信賴就感受他,心比眼據實得多。正如他進.入時,徹底感受她一樣。

據實到彼此,二人同時喟嘆了聲。章郁雲扶正她的臉,去吻她,也喊她,喊她的小名,“圓圓呀……”

梁京明顯比前兩次動情些,抑或明朗些,明朗情.欲歡愉的意義。

章郁雲在她耳邊,指點她,“我的乖乖,你用身體力行明白了,什麽叫,食髓知味!”

梁京要他住嘴。

嗯,他可以住嘴。但反過來,她未必做得到。

聲音全被沖撞了出來。梁京仿佛掉進深藍大海裏,浪潮快蓋過自己時,她的感官唯有釋放出來,才能抵禦恐懼及滅頂的毀壞欲。

驟烈的起伏之後,她是被掀到岸上的一條魚,直觀地擺動、摔打自己。

章先生看在眼裏,譏笑地吻她,也寬慰她,“像小蛇精,要變身了嘛,乖乖!”

梁京好氣也好累,她側過臉來,咬他的手。

痛感通感到欲.望,章郁雲細心檢查她腿上的傷口,結痂了,這才把他的小魚翻身過來,吻從高處一路往下落。

脊背線最低處,有兩處淺淺的腰.窩。

烙燙感重新觸及梁京時,她恹恹的聲音,在章郁雲前面,小聲但慎重地口吻,“章先生,淮安那頭,還能和您做生意嘛?”

她說着,側過臉來,章郁雲本能地去夠她的唇,更像堵她的話。

“專心點!”

“等我求您這件事後!”她和他頂嘴。

“求我什麽?”章郁雲的聲音克制且綿長。

“求梁家那邊,章先生就維持現狀罷。”一大家子生計呢。

“誰教你在床上求人的啊?”他在她身後,言語微微地責備聲,仿佛梁京這樣很不乖。

“因為我覺得章先生會答應。”

身後的人息聲了幾秒,他随後撈起她,吻落在那個淺窩處,再在她的背上就着濕汗,寫什麽,指速很快,很潦草。

不置可否的聲音,冷靜且自持,“猜,寫的什麽?”

“猜中就答應你。”

梁京還在作思考回味狀,

章郁雲埋入的那一瞬間,吟.哦着告訴她,“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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