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次不正經
來人有一雙慵懶的眼, 是秦修。
他斜靠着桂花樹, 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小朋友, 太慢了。”
見着不是謝慎,祁昭有點失望, 被秦修看在眼裏, 忍不住嗤笑一聲:“至于這麽一刻都離不了麽, 嗯?小朋友?”
“我是祁昭, 不是小朋友。”祁昭下意識反駁了一句,突然想起來秦修現在的處境,接着問他,“你怎麽從後山出來了?現在鳳凰城和岐木城的城主都在這裏,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
秦修慵懶笑了:“若是我不想,不會有人發現的了我。”
祁昭一臉‘你這個騙子’的表情, 幽幽的說:“上次你就被我發現了。”
言下之意很明顯,連我都能發現你, 你還能瞞得了誰?
秦修:“……”
他無奈在石桌後坐下,對祁昭揚了揚下巴:“坐。”
祁昭依言在他面前坐下來, 把食盒放在了桌上, 蛇紋木依舊在懷裏抱着。秦修見了,眉毛略挑,伸手朝食盒探過去, 還沒碰到木頭的邊緣,便被祁昭移開了。
“小氣。”秦修撇嘴,“我都特意來找你聊天了, 吃你點東西都不行麽?”
祁昭手按在食盒蓋子上,警惕看着他:“這是給謝慎的,至于你,聊天可以,其他不行。”
秦修不置可否啧了一聲,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壇酒:“雖然你這樣,不過我還是要大方一些,酒分你一半。”
祁昭心向來細,從他剛才見到秦修的時候就知道他有心事,邊點了點頭,準備徹底做一回知心人。誰知秦修後面卻一直沒開口,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眼神卻是清亮的。
祁昭就知道了,秦修其實并不想對他說什麽,只是想在借酒澆愁的時候找個人陪着,總歸不至于太寂寞。
背後夜色漸濃,晚風微涼,白日的喧嚣繁榮淡去後,天墟城的夜裏要比晚景城還要安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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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秦修一壇酒喝完,又彎腰拎起一壇,祁昭伸手把他的手擋了下來:“夠了。”
“我是心魔,醉不了的。”
“我知道,但是會更難受不是嗎?”
秦修的手因為祁昭的話滞了一下,祁昭趁着他停頓,迅速把酒接過來放到腳下:“如果你想的話,就對我說說吧,怎麽了?”
四周靜了很久,面前的人也沒有說話,就在祁昭以為秦修已經不打算說的時候,才聽到他用無悲無喜的聲音開了口。
“我今天問他,什麽時候才能愛我,他讓我死心,說只要看到我,就覺着厭惡,恨不得我從未存在過。”
他眼神麻木,表情卻漸漸苦澀起來,低聲說:“這種話,就算是已經聽過許多次,可是我……還是會傷心的啊。”
祁昭之前就知道他是單箭頭,但沒想到會苦成這樣,心裏堵得慌。
秦修卻像是終于找到了宣洩的機會,繼續開了口。
“你知道麽?其實很多時候我很害怕看到他,他的七情六欲在我這裏,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的感受到他對我的厭惡了……可是我究竟又做錯了什麽呢?”
“我從未傷過人,從未起過壞心思,從未算計過他一分一毫,不想擾了他名聲,所以待在後山這麽些年從未出來過……我已經很努力的讨他喜歡了,可為什麽,他就是不肯喜歡我呢?”
他仰起頭,手虛虛捂着眼睛,像是要哭的模樣。
祁昭也慌了,神情無措看着他:“你,你別哭啊。”
祁昭以前沒經過這樣的事,不會安慰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坐在原處眼巴巴看了一會兒後,把手邊的食盒遞了過去:“那個……你要不要吃點?”
剛才還警惕着不許碰,這會兒卻主動送了上來。
秦修沒動,祁昭看着他,剛想着要不要再問一次,卻聽着秦修笑了。
笑聲裏,他放下手,還是那樣慵懶的模樣,看着祁昭勾唇一笑,說:“誰哭了?天下人哭,我秦修都不會哭。”
祁昭假裝沒看見他微紅的眼眶,嗯了一聲:“那就好。”
然後把食盒又往前送了送,試探着問:“不過,你還是吃點?”
秦修低頭看着面前的食盒沉默了很久,半晌,低聲說:“謝慎是有福氣的人,你也是。”
他聲音太輕,祁昭沒聽清楚,疑惑的看了過去:“嗯?”
秦修卻不說了,又看他一眼後,擡頭一笑:“快把你的食盒收好吧,我還不至于搶你心上人的東西吃……天晚了,謝慎應該是要快回來了,小朋友,下次我再來尋你。”
他起身,衣角在晚風裏微晃,整個人輕飄飄的往前走了幾步,像是須臾間就要被風吹散一般。
祁昭心裏揪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喚他的名字,一個秦字剛出口,秦修突然轉過了頭。
“還有,如果你想看書的話,直接去和秦戮開口就是,他此生所有的不好都給了我,對旁人還是說得過去的。”
他話說的滿不在乎,唇卻抿了抿,對祁昭揮了揮手,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門邊。
祁昭愣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良久,抱着蛇紋木輕聲嘆了口氣。
……
之後幾日,祁昭沒再見過秦修。
他隐約覺着秦修有些不對勁,求而不得太久的人,心裏總是會苦些,何況秦修是衍生而出的心魔,除了秦戮,他一無所有。
祁昭覺得那天的秦修很揪心,但他畢竟同他們非親非故,沒有立場說什麽做什麽。
不過秦修對秦戮的确很了解,祁昭前去問能否借用藏書閣的時候,秦戮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同意了,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裏,祁昭幾乎都待在了那裏。
這日清晨,祁昭早早去了藏書閣。
昨日看的那本已經看完了,現在又要重新找,祁昭站在書架前看了很久,最後選了最左邊的一本,他伸手把書拿下來,可能是用的力氣大了點,不小心把邊上挨着的一本也蹭了下來。
祁昭急忙彎腰把書撿了起來,低頭看過去,那本書放在書架上時不起眼,但全貌卻很是端莊,封面是天墟城城門玄木的顏色,上面印着三個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神木集]。
祁昭手一頓,突然想起之前魏老說的浮生界神木的事情,把書擦了擦翻開,扉頁上是七棵木本植物,祁昭盯了一會兒,莫名覺着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
【……鹹魚昭,圖騰。】
祁昭順着小九的提示把進度條給戳了出來,畫卷上的圖騰還暗着,但輪廓和書上的一模一樣。
進度條就是浮生界神木?
祁昭戳了戳小九,小九說出上一句話後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吭聲了,祁昭戳不動他,垂手把書又翻開了一頁,最先出現的是一副和天墟城城門上刻着的一模一樣的紋路,紋路下面,則是一棵通體墨藍的樹。
梼杌神木,色暗藍,末節生齒,葉紋若虎,四周蘊靈自上古而生,形如分。
神木的邊上還有一行極小的文字——神木五千年後成朽,血脈繼承,傳數世,當今有梼杌神木血脈者,天墟城秦戮。
祁昭愣了愣,而後繞過去直接先翻到了騰蛇神木那邊,這一頁先出現的不是圖,木紋後面直接就是文字。
騰蛇神木,上古神木之一,色玄,枝葉遮天,木端若龍角,可入夢,行跡詭谲。
許是因為騰蛇神木不是天墟城的圖騰神木,後面沒有寫擁有血脈的人是誰,祁昭有點失望,又往後翻了一頁,一棵玄色的巨樹便出現在了祁昭眼前。
還沒來得及細看,注意力就被門外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謝慎的聲音随即響了起來:“祁昭,開門。”
聽着是謝慎,祁昭趕緊上前打開了門,謝慎還是慣常的從容模樣,但額角卻微微滲着汗,像是從什麽地方匆匆趕過來一般。
祁昭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問他:“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謝慎示意他安心,“就是渡聞和孟然寄了一些東西過來,問你過得如何,東西有點多,現在還在府門口放着,現在城裏很亂,東西容易丢,你要不要先放回去再來看書?”
“要的要的。”
千裏迢迢寄來的心意當然要珍惜,祁昭點了點頭,就和謝慎出了門,藏書室的門被緩緩關上,寂靜裏,桌上的蛇紋木探出葉子,朝桌上的書緩緩伸了過去。
孟然和渡聞寄來的東西還真不少,等祁昭把它們放好,半個時辰便過去了。一起被送來的還有幾封信,祁昭想晚上安靜的時候好好看,便先放在了枕頭底下,自己重新回了藏書閣。
卻發現剛才出去時被他放在桌上的《神木集》不見了。
祁昭以為他記錯了,來回又找了很久,還是沒發現,戳了戳蛇紋木的葉子:“我剛才看的那本書,是不是你卷走了?”
蛇紋木靜靜待在那邊,葉子微微搖了搖,很乖很無辜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個做了虧心事的。
祁昭這下徹底疑惑了,慢慢窩進藤椅裏,想了很久,剛才在《神木集》上看到的文字突然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騰蛇神木,上古神木之一,色玄,枝葉遮天,木端若龍角……
等等,木端若龍角?!
祁昭猛地從藤椅裏坐起來,目光如炬朝邊上的蛇紋木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祁昭昭:“書是不是被你卷走的,你是不是騰蛇神木?”
蛇紋木:“我不是,我沒有!”
衆讀者:“噫,心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