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現世安好

“看來就是這裏了啊，完全隔絕了靈氣的感覺，真難受。”段凡塵搓揉了一下胳膊，微微皺眉。

蜀荼盤坐在地，一把寒光閃爍卻唯獨映射不出任何事物的唐刀橫躺在他的膝蓋之上。

道道金色的光電閃爍纏繞在劍上。

“那你可做好準備了呢……”蜀荼閉着眼睛問道。

段凡塵雙手握緊，随後又慢慢松開。

“你的斷劍是為吾準備的麽？”段凡塵看着前方，明明像個海灣的地方卻和冥海之門一樣的感覺。

已成了一方小世界。

“不止是你。”蜀荼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只是笑意之中的殺氣讓段凡塵也不得不正視。

冥海獸就是曾經的冥海，那裏無數怨靈，怎麽又能不利用呢？

規劃出一片區域給予萬盛門的小輩們歷練，而更為可怕的怨靈則被他一一斬殺。

當然說是斬殺也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超度，已殺超度。

便是功德。

即使天道不願也必須給予他天雷劫，進一步增強他的實力。

煉體，奪雷。

唐刀上的金色雷光便是功德的天雷。

這威力可是不一般，也許作為殺戮來說它很弱，弱的猶如微風對比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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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善意總是比惡意走的遠。

功德作為殺傷力來說，魔道之人怕是無人可與他一拼，即使是段凡塵如果沒有墨蓮也是擋不住蜀荼現在的一招。

“不過耗費了好久的時間啊……”段凡塵微微眯起眼睛。

【好久不見，凡塵君。】他的眼前，蔔機亦如當年青澀卻已是沉穩的不像青年。

也許他早已步入暮年？

“別再欺騙了。”段凡塵笑了。

‘蔔機’低頭，脖頸上的鈴蘭般的鈴铛發出脆響。

但是再擡頭，面容卻變成了段凡塵，笑容有些青澀腼腆簡直和現在的段凡塵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才對啊。”段凡塵單手撐着下巴，媚眼如絲。

【好久不見。】‘段凡塵’如此說道。

“啊啊，真是棒極了呢。不愧是心魔啊。”段凡塵唇角嘬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因為我羨慕着蔔機，所以才會有你。”段凡塵突然再言一句。

‘段凡塵’的臉上裂了一道。

“我無時不刻的想撕下他僞裝出的面容，但是他從始至終從不曾有過真心，又何來僞裝？”

‘段凡塵’收起了笑容，冷漠的仿佛死物。

“我以為這便是無心無情的怪物，天道的寵兒。羨慕也憎恨着他，因為他與過去那個人重疊的模樣。”

‘段凡塵’臉上再裂開一道。

“所以……我從頭到尾就是如此的懦弱啊。”

‘段凡塵’：“你既然知道，又為何不認輸？”

心魔比本尊肆意妄為，當然更為強大。

已成魔，又怎怕被所謂心魔蠱惑。

“因為現實完全相左……蔔機不是無敵的，蔔機不是冷漠的，蔔機不是站在至高點的強者。”段凡塵明明對蔔機推崇備至，此刻卻完全給出了一番令人愣怔的答案。

“因為蔔機是個普通人。”

段凡塵看着‘段凡塵’愣住的面容，回已一個邪氣肆意的精致笑容。

蜀荼睜開眼睛，看着墨色蓮花突然旋轉着漸漸變成了青金色。

他也微微愣住。

段凡塵盤坐蓮臺，花瓣一個個打開，不再演變花苞與盛開的過程。

一切已成定局。

段凡塵垂眸，嘴角的笑容輕柔又帶着一絲憐憫。

指尖輕捏着一朵花兒。

拈花一笑？拈花佛手！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蜀荼也是驚呆了，這也可以？

段凡塵微微擡手，花兒猶如穿過了寶船，飛向天空。

蜀荼便看見外面飄灑下了白色的花朵。

“長白花？”蜀荼認出了這花朵，不是靈植，他也不曾知曉。

但是這似乎是蔔機曾經最喜歡的花朵……

為什麽會喜歡呢？

蜀荼想不起來原因了。

【落花？】

依靠着冰山，蔔機微微睜大了眼睛。

手上的冰雕被他跌在地上。

什麽？

那是什麽？……

【……】

蔔機握拳抵住眉心，卻始終想不起來。

他已經被輪回長侵蝕了太多了。

【來了又如何。】

輪回長惡意的笑着。

“你贏不了的。”

察覺到了輪回長的心，蔔機也笑了。

【除了天道，誰又能贏我？……而且……】輪回長輕笑着。

“你如此給自己瘋□□旗，蔔機也無話可說。不過蔔機家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是弱者呢？”蔔機越說，眼睛越發亮。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太會說笑話了啊！】輪回長狂笑着，聲音被風暴撕碎開來。

唯獨一片花瓣歷經千辛萬苦落入蔔機的手中。

這一抹落花的憂柔。

蔔機輕輕握住一塊猶如鑽石閃爍着各種光滑的冰晶。

這花瓣竟然如此鑽入冰晶之中，蔔機信手拈來，便已是劃下一塊冰。

“他真有閑心啊。”段凡塵和蜀荼尚未靠近冰島，就看見一地小人兒。

從小到大，幾比一的比例都有。

明明沒有顏色的差別，偏偏都能讓人分出誰和誰。

蔔機一拳頭砸在了地上，血染了冰面很快又冷凍結冰。

他仿佛沒有知覺一般又擡起手。

站起身來，很快又像被人抽了骨頭一樣軟了一下。

整個人用一句話形容就猶如被抽了骨頭一樣。

像是皮影戲的皮影失去了人的支撐，便只能那樣淩亂的癱在地上。

“小機哥哥？”行動更快的蜀荼第一時間找到了蔔機。

“嗯……你好，你是誰？”蔔機當機了一下後，竟然如此問道。

蜀荼也愣住了。

但是下一刻蔔機仿佛敲壞了的電視一樣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蜀荼。”看着蔔機迷茫神色退去，蜀荼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吾要問候狗剩你全家，一個個劍仙本事不大，都是跑的最快的那個！”後面坐在蓮臺上，其實速度也不滿的段凡塵忍不住罵道。

“凡凡啊。”蔔機好像又哪裏不對了。

段凡塵被他這稱呼弄的一驚。

“咳咳……先別說這個了，你們準備好了沒？”蔔機收起剛剛自己有點弱智的表情。

“果然是你麽……”段凡塵豎起一根中指。

“敘舊以後再說……不然我撐不住了。”蔔機帶有感情的話語令兩人都有些不适應。

本來刻板的蔔機此刻完全不像他一樣。

“啊啊，你們要把孤的東西還來了麽？小可愛們？”蔔機的聲音驟然轉了一個調。

但是下一刻他們就看見蔔機對着自己臉來了一拳。

“閉嘴熊孩子死變态。”蔔機朝着雪地吐出一口血。

整個人完全精分了。

“……按我說的來啊，可千萬別失手啊。”段凡塵冷冷的視線掃過蜀荼。

蜀荼扶住蔔機的手微微一抖，但是很快點了點頭。

“拜托你們了。”蔔機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他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已經什麽都說了。

蔔機把命賭給了這兩人。

如果輪回長是利用這兩人讓天道無法收回他的法寶的話，那麽蔔機就是在他的利用上掙紮出一線生機。

輪回長的法寶如果已經完全被別人認主了呢？

天道都畏懼的他，他的法寶又占了幾成實力？

如果用他的法寶……來‘超度’輪回長呢？

蔔機不過是天道封印輪回長之下，扭曲出來的存在。

他不過是一個人格，靈魂與輪回長是一樣的。

不如說輪回長的人格一日不醒，他便會一直存在。

所以兩人所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

砍他！

用他的法寶重傷他的靈魂！

輪回長便會再度陷入沉睡，但是蔔機還能不能存活？

誰也不知道。

這種事情，誰敢賭？

蔔機敢！

父親讓他順道，修煉便是逆天而行。

父親讓他棄命，生命之前人人平等。

他不會走出父親的框架，因為那個框架是最好的。

但是有些事，是底線。

他想活！

他想活！！

他想和他們在一起！！

【“啊！你們！竟然背叛孤？！”】輪回長嘶吼着。

然而他卻不知道沒有靈智的法寶們把之前的蔔機認做了輪回長，所以如此輕易的被送給兩人。

反将一軍！

“不得不說，你不愧吾曾經感嘆的人啊，瘋子與鬼才，何處是你？”段凡塵微微感慨。

說這話時，青蓮揮灑道道金光徹底固定住了輪回長。

此時此刻，不論何處，不論哪一方小世界。

不論輪回長的任何後手，他再不可能有複活的機會，只要這個軀體還存在！

“……重傷留一線！”蜀荼沉寂下來。

手中的唐刀名為斷刀，當然不是因為它被折斷，而是它負責的是斬斷！

斬斷因果！

輪回長與天道皆是因果的産物，感受到這一份力量。

輪回長不由自主的想要逃跑。

天道也早已隐匿起來，這一方世界，它再不能掌控這幾人。

“斷！”蜀荼大喝一聲。

唐刀刺入蔔機的腹部。

一道道煙霧四散開來很快被青蓮吸入。

蜀荼很快再度抽出，劍身一甩便已落入腰間。

“……這可真疼。”蔔機臉色發白的睜開眼睛。

段凡塵已經拿來了金瘡藥。

“小機哥哥！”蜀荼轉身過來。

“……感覺有點奇妙。”蔔機看了看自己的手，感慨一聲。

“奇妙什麽？”段凡塵倒是好奇了。

“以前感覺一切都無關于己，現在卻渴望感覺到一切。”蔔機反手握住了段凡塵的手，随後又握住了蜀荼的手。

他就那樣跪在風雪之中，仿佛哀悼着誰一般，跪在那裏。

溫熱的淚水順着他的手滑入另外兩人的手中。

“沒關系！”

“沒關系。”

他們在蔔機想要說出道歉的話時，說出了那句話。

“小機哥哥沒事吧？”蜀荼看着裹着皮毛大衣依舊臉色發青的蔔機，問道。

段凡塵擋住風暴，讓蜀荼可以護住蔔機。

此刻兩人自保都比較困難，更別說還有個蔔機了。

蜀荼的靈氣給他保暖，輸入進去卻石沉大海。

“沒事……你別輸靈力了，這是魂虛。”蔔機阻止了他徒勞的動作。

“換人！你來斬出去！”段凡塵切了一句，說到底蓮花法器還是比不過劍形的法寶啊。

“小心點。”蜀荼松開手，蔔機根本不在意這裏風力強悍，随意的跨了出去。

差點被卷下去，他自己沒什麽感覺，倒是把段凡塵吓了一身冷汗。

“卧槽你不要命啊！”段凡塵摟緊他的腰部，明明沒靈力的那個人是蔔機，他卻感覺心髒快跳出嗓子眼了。

“這不有你麽。”蔔機面癱臉，但是脫口而出的話，堪比調戲。

威力巨大！

段凡塵臉上竟然漲紅了一下。

許久不聽這正經人不正經的話，竟然感覺羞恥了……

看着被他噎的說不出話的段凡塵，蔔機雖然感覺凍僵了似的，還是笑了。

“坐下來吧，我站着不舒服。”有了感情的蔔機感覺更加的随性，卻不讓人覺得冰冷，溫和的猶如暖春的風，有一絲涼卻更讓人覺得暖和。

蔔機幹脆抱着段凡塵，段凡塵坐下來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那人抱在懷裏。

這姿勢莫名讓他感覺不自在。

“別動……”蔔機微微說道。

兩人的身體因為靈力運作都很溫暖，不像他快凍的手腳都僵硬了。

感覺到蔔機身上的冰冷，靈力輸入了一瞬，他就知道解決不了。

只好握緊他的手。

“對了，這個還沒給你們呢。”蔔機笑着從身後猶如變戲法一樣拿出兩根東西。

一根血色冰晶的簪子，一根宛如真花一樣的冰晶花。

蔔機把花塞到了段凡塵的手裏。

“花很漂亮啊，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麽久之前的事情啊。”蔔機輕輕蓋住他的腦袋。

“做的很好啊。”蔔機溫和的聲音悠悠的傳來。

他曾經為了這一句話，拼盡了一切，到頭來不過是陰陽兩隔的現實。

“……你這個人，真是。”段凡塵嘆一口氣，壓抑了那種想哭的沖動。

終于到了寶船之上。

蜀荼癱在地上，段凡塵腦門上溢出了汗水。

可是兩人脫力之下，竟然無法驅使寶船了！

蔔機抖了抖手腳，把急的要跳腳的段凡塵趕開。

正好手指凍裂開來，血液滴在寶船的控制水晶球上。

随後幾下，刻畫出了另外兩人看不懂的符文。

船緩緩的開動了。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不是麽？”蔔機微微一個哆嗦，然後嘬了一下手指，算是止血。

令兩人無力的笑了笑，這人，真是……

永遠猜不透他的想法，即使他剛剛脫離了最危險的時刻，依舊如此的淡然。

蜀荼撫了撫發髻，露出一個笑容。

血晶的簪子，第一眼看上去像個普通的木簪一樣，但是這種簡單大方才是最好的。

蔔機此刻打着哈欠，趴在暖爐邊，段凡塵正看着游記，偶爾低頭看看蔔機。

被蔔機看見又不自覺的臉一紅。

蜀荼輕輕擦拭着劍刃，坐在兩人身旁，安靜的正好。

蔔機滾了一下，又跑到了蜀荼這邊來。

蜀荼調整了一下姿勢，放平一條大腿讓蔔機枕。

比起段凡塵那個不好意思給他躺的來說，蜀荼就不要太配合了。

蔔機沖着蜀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微微閉上了眼睛。

重傷靈魂可不是小事情。

他現在等于經脈盡斷的武林人士一般，只不過作為修真者的基礎可比那些普通人好，才讓他只是像個生大病的人一樣。

魂虛便體虛。

他們還有很多個日日夜夜，他們還有很多時間，所以無需着急這一點兩點的瑕疵。

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