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唐阮玉太累了,昨晚沾着枕頭就睡着了。他一直貼着洛珩川的臂膀,呼吸全灑進了他的肩窩。
“……”唐阮玉忽然一動,嘴唇不自覺地蹭過了洛珩川脖子上的肌膚,觸唇感微燙柔軟,他驀地睜開了眼睛。
窗簾沒被拉到底,太陽的餘光趁着縫隙滲透進來,斑駁成影罩在洛珩川的側臉上。恰逢洛珩川也轉過臉來,眼睛微彎,嗓音裏還有尚未清醒的沙啞。
“早,小玉。”
唐阮玉本還惺忪,神志混沌,忽而心髒漏跳半拍,臉色突紅。
“叩叩。”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兩人齊齊回頭,唐阮玉只覺臉上一熱,洛珩川的嘴唇就貼在他耳後。
“醫生來查房了,別出聲。”被子掀高了些,唐阮玉眼前一黑,被迫鑽進了被窩洞裏。他一緊張,力氣就使得大,洛珩川本就被枕麻了的手,酸痛加劇。
“還可以吧?你臉色怎麽了?不舒服?”病房門一開,主任醫師走了進來,他眼一瞥洛珩川,突然問道。
“啊?沒有沒有。”洛珩川任憑唐阮玉抱着,一動不敢動。唐阮玉把自己蜷了起來,白被子拱成一團,凸得像個球。
醫生沒答話,又往前走了兩步,此時,離洛珩川近乎沒有距離。
醫生示意洛珩川把衣服下擺撩起,因為右臂仍被唐阮玉死死抱着,他抽不開,只好改用左手。
“看着還不太好,還扛得住嗎?不用加止痛吧?”
“……”洛珩川臉色一變,突然破聲呻吟,醫生的眼光即刻嚴肅,他驚覺失态,立刻咳嗽了兩聲急促地說:“不用,扛得住。”
“真的嗎?我還沒碰,你就喊疼了。”
唐阮玉噤若寒蟬,連呼氣都不敢。汗珠開始憋悶,他慌裏慌張地眨了眨眼。
醫生這才注意到床上那聳得奇怪的被團,正要繞過去,洛珩川敏感嗅之,突然伸手拉住白大褂的口袋。
“醫生,其實我還是有點疼的。尤其是晚上。”洛珩川的手指勾在口袋邊緣,醫生被他止住了路,不得不轉過身來。洛珩川表情無辜,眼下青黑倒是不假。醫生笑着搖了搖頭,随即抽出夾在胸口處的鋼筆,低頭在記錄本上刷刷刷地寫了幾筆。
“疼就說嘛,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洛珩川肩膀微松,終于緩下一口氣。
“小玉,醫生走了。”随着門板一阖,洛珩川趕緊掀開被子,唐阮玉探出頭來,迫不及待地大口吸氣。就那麽一會,已經憋出汗來,唐阮玉下意識地抹了把臉。
“嘶!”洛珩川這下再也忍不住,朝着唐阮玉委屈地抿了下嘴,唐阮玉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快把洛珩川的手給擰斷了。
“對不起!痛不痛啊?”唐阮玉面紅耳赤,連頭都不敢擡。只能小心翼翼地揉着洛珩川的手臂,替他舒緩。洛珩川看他着急的樣子,心裏一暖,不忍嘆息,一個擡手,将人抱住。
“珩川……”
“等我好了,就不會委屈你了。”他托着唐阮玉的後腦勺,雙頰緊貼,呢喃中溫柔漸濃。
唐阮玉反手擁緊他,幾乎一刻都不想松手。
.利辛市局
巨大的投射屏幕上顯現的是一條幽深寬闊的巷子馬路。馬路空空,幾乎沒有什麽行人。馬路兩旁全是廢舊破爛的建築樓,顏色土黃呈灰,漆面斑駁,髒亂不堪。
周語朝坐在車內,在他左右的同僚紛紛低着頭,所有人都在擦槍、裝彈、上膛。個個動作利落,右手握住槍托,左手抵住保險栓,随着一聲聲清脆的聲響,已箭在弦上。
周語朝面色冷峻,眼神冷酷。他伸出左手露出表來。
“對表。”表面上的指針在重疊交替,直指七點二十。
“檢查通訊。”五六只手臂又齊刷刷地擡起,嵌在耳裏的藍牙耳機閃着白光,意味着充足的電量和良好的信號。周語朝轉頭看向車窗外,天色正暗,月亮被黑幕遮掩大半,模糊了邊界。
“……”車門被悄然拉開,人如魚貫而入呈一直線,火速逼向掩體後方。周語朝領頭,他擡起右手作出分散的手勢,身後即刻有兩人從後方繞出,并以極快的速度攀爬上了對面的腳手架。僅僅一分鐘後,周語朝的耳機裏就傳來了确認就位的語音。
狙擊手占據了制高點,替他們守住了一個位置。周語朝循着小路帶頭潛入側門中。所有槍口高舉,投向同一個方向。側門空間狹隘,幾人擠在一起,呼吸緊摒,只能聽見手表指針微弱的走動聲。
周語朝的耳機突地一亮,他按下——
“語朝,馬躍至到了。”
這個聲音低沉,攜着一貫的冷靜與沉着,在無數次的行動中,這個人本來都站在自己這個位置上。
周語朝攥槍的手一顫,他穩了穩心思,眼神一凜,透露堅定。
“收到,哥。”
耳麥另一端連接着的洛珩川,正陷在沙發椅裏。傷口迫使他的身體無法使力,人不能坐直,只能放低重心,盡可能仰躺。在他住院養傷的這段期間,他仍未放下案子。蔣殊文雖一再勸說,但洛珩川還是放不下心。周語朝了解他,更懂他多年的執念,所以他朝蔣局長開了口,請求他一同參與抓捕柏冉的行動中來。
洛珩川的身體其實根本沒有出院的資格,就連請假外出都得到了醫生的強烈反對。可他還是執意要這麽做,即使冒着極大的風險。
洛珩川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屏幕,手下意識地捏成了拳,甚至感覺不到隐隐作痛的傷口。
“馬躍至,機會只有一次,為了你自己和你妹妹,不要讓我失望。”洛珩川按下耳麥一字一句地說,他的虛弱被暫時掩蓋,吸氣吐字間都相當穩妥,讓人聽不出異常。
屏幕上的馬躍至提着一個手提箱,正經過周語朝藏身的那扇暗門。随後,他剎住了步子。
“柏冉,我來了。”空曠的場中,一個人也沒有。馬躍至拎着手提箱的手被迫擡起又放下,他微微擡頭眯起了眼睛。
“……”他聽見了鞋跟踢面的聲音,由遠及近,然後逐漸被放大,越來越清晰。有人影順着長高的路燈爬了出來,馬躍至低頭,看見了一只烏黑蹭亮的皮鞋尖。
接着人影一晃,避過了陰影,終于露出面目來。
“……”柏冉穿一件松垮的大外套,拉鏈包住脖子,人已瘦如柴骨,甚至讓人心裏發毛。他雙手插袋,人不自覺地往後退,慢慢地又回到了背光處,脫離了狙擊手的視線範圍。
“東西我帶來了。”馬躍至往前走了一步,擡起了手裏的箱子。
周語朝等人躬身曲背,只等一個瞬間。
柏冉連眼皮都沒掀,他懶懶地打了個呵欠,然後努努下巴說:“打開我看看。”馬躍至将手提箱放到地上,他蹲下,伸手去解鎖,只聽兩聲啪嗒後,箱子開了——
周語朝舉手示意行動!所有人得令,紛紛将槍口瞄準了,手指已在板機周圍徘徊。
“等等!”周語朝感覺耳朵一震,洛珩川那一怒喝硬生生拖住了他邁出去的腳,此時他離開柏冉的距離僅僅二十米。
洛珩川心口狂跳,屏幕上的柏冉已被技術部放大,洛珩川雙目猩紅,血壓直線上飙,他甚至把握不住手裏的立麥。
“……他身上有炸彈。”而槍炮的炸聲幾乎同時爆起,一剎白煙晃暈了視線,洛珩川撐着椅把倏忽站起!
“周語朝——!周語朝!你有沒有事?!回答我!”
“二隊從南邊上到側門,一隊圍堵,狙擊手不動,确保馬躍至的安全!”洛珩川的手緊抓着桌子邊沿,以此來支撐自己不要倒下。剛才站起來的瞬間,傷口有明顯的撕扯感,疼得他晃了晃,冷汗瞬浸前胸後背,他粘着手汗,鉚足一口勁兒把這些話吼了出來!
“……我……x你……”馬躍至撲倒在地,他被炸彈的巨浪沖甩出了很遠。幸好先前穿了防彈衣,起到了些防護作用。他對于柏冉也夠了解,料到他會下黑手,在爆炸前也心有準備,動作反應到位,只受了些輕傷。
“我沒事,媽的,這畜生我不殺了他!”周語朝領着一隊速往圍堵,槍聲連綿不絕,突然從四周八方都湧來了槍聲,周語朝暗忖——這是拖延戰術。立刻做出決定,讓一組再拆分,他指揮着幾人留下應付,自己帶着剩下的人圍堵柏冉。
“右拐上樓,直跑五十米,進那扇黑色鐵門,堵住他!”洛珩川的臉上布滿了汗,連說話都費力。但他仍然硬撐着,死死地盯着畫面中的人。
他們真的輸不起了。
“咣當!”一聲巨響,鐵門自身後被甩上,前路漆黑陰潮,撲面而來全是陰恻恻的風。周語朝往前繼續跑,卻在掠過一側門後被人擒住了頸脖。
“……”
“周警官,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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