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要贏就贏一把大的
第一場其實原溫初已經贏了一把。
她走在孔家太太身旁,那個小男孩之前跋扈,如今卻有點兒畏畏縮縮,甚至不敢擡頭看她的眼睛。
他被原溫初吓到了。而且原溫初居然認識那個出國的姐姐孔青雀?
這個小男孩低着頭,臉色有點兒陰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原溫初看也不看這孩子一眼,跟着孔家太太往房間走。
孔太太在這裏有個貴賓包間。她自己對跑馬場這樣的地方觀感平平,但孔家也有注資,所以她才會偶爾來看看,就當散心。
孔家主業做得是珠寶生意,是港城幾個有名的大珠寶商之一,她繼承了家中銀樓,富庶自然不用多講。
小夥計給她們又端了新茶,給原溫初遞下一場賽馬的名冊,她一頁頁地翻過去,突然問道。
“下一場是不是有匹叫做李将軍的馬?”
對面的小夥計點頭。
“是有。”
“下一場應當是這匹馬最後一次出場。”
原溫初來了點兒興趣。
“最後一次出場?”
“為什麽?”
陳實還沒有開口,那邊的孔太太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原溫初,然後方才說道。
“你是剛回來的,估計也是第一次來這跑馬地,不清楚情況。曾經這匹李将軍也是常勝将軍,創下過連贏十二場的記錄,只是如今這匹馬兒逐漸老邁,也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風光,已經接連七八場都跑了最後一名。”
“再好的賽馬,都有退出馬場的一日。”
“今日便是這匹叫做李将軍的馬匹的謝幕之戰,不過大概多半慘淡收場。”
猶如英雄白頭美人遲暮,這匹曾經威風凜凜的賽馬也走到盡頭,賭馬場不是善地,這匹馬一旦不出場,結局難料。
原溫初盯着冊子,然後這女孩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押這匹李将軍最後一場能贏。”
她淡淡轉頭看向那個小夥計,似是随意的說。
“我今日上一場贏的錢,全都押在李将軍上頭。”
同上一場押艾爾莎那匹馬不同,艾爾莎原本就是熱門,所以賠率不高,但是李将軍這匹馬之前連輸八場,場場倒數第一,可以說最瘋狂的投機客也不敢再把籌碼壓在這匹馬上了。”
“這匹馬的狀态這麽差,神仙也難救,原小姐确定要選這匹馬?”
“不換了?”
原溫初的語氣頗為篤定。
“為什麽要換?”
“我認定的事,認定的人,從不回頭。”
她說這句話時候,看了一眼陳實,這個十七歲的夥計因為這個豔麗美人的這一眼而心中一跳,他突然想起他當年狼狽不堪扛着大包在碼頭上跌倒起不來的時候,只有原溫初過來跟他說話。
囑咐原家管家給他找事做,讓他不用去碼頭做苦力。
他知道欠了這個大小姐一份恩情,他得償還。
其實那匹李将軍,他有時候也會去看,那是一匹很安靜的老馬,只是的确過了巅峰期,但是這匹馬他很喜歡,總覺得通人性。
陳實聽見原大小姐的話。
咬了咬牙,然後退出房間,交代了其他的夥計幾句,然後他直奔馬房。
只有陳實知道,為什麽李将軍這幾次跑不贏。
因為……
賭場為了盈利,誘使大批投機客在李将軍身上押注,制造出它能翻盤奪冠的錯覺,但是卻從沒給這匹給馬場立下汗馬功勞的馬匹喂飽過!
所以這匹馬才會連續八次跑在最後。
快要開賽,他怕來不及,跑得氣喘籲籲,前頭馬欄裏頭有兩個夥計,主管在做最後的清點同準備,他湊上去,低低地說了幾句。
眼前身材中等,肚腩挺挺的主管,穿了一身緊到不合身的西服,看着這個跑腿的夥計,陳實這張臉他還有點兒印象,好幾個貴婦人都留過話,對這個夥計有點兒意思,想帶走他。
但是這主管每次都打個哈哈。
開玩笑,肯定還是留着他最合适,那幾個貴婦人才會源源不斷地給馬場送錢。
眼下他盯着這個少年那張清秀的臉龐,眼神一瞬間淩厲起來,沒有半點富貴蠢笨相,他能爬到這個位置,必定精明無比。
“你說造個大冷門?”
“讓李将軍今日贏?”
少年陳實的心都在撲通撲通的跳。
“對。”
“它已經連輸八次……不會有人再押它了。它今日若是贏了,我們坐莊的,就大小通殺,賺個盆滿缽滿。這種機會是很少的——大佬,你聽我一句勸,今日就讓這匹馬放開跑,贏了,那些客人也沒話講。”
“ 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對面的主管姓趙,他能做到這個位置,除了會來事,左右逢源以外,和跑馬場的主人也有點兒沾親帶故的關系,這位胖乎乎的趙主管是個精明人,他看了一眼陳實,眼神沉甸甸的,似是能夠刺透他。
“你該不會自己偷偷在李将軍這匹馬上下注了吧?”
陳實拼命搖頭。
他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人也算老實,為了原溫初下注李将軍的事情而跑來找主管,可以算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事了——他的舌頭抵着牙根,聲音卻堅決得很。
“主管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我怎麽拿得出真金白銀來下注?”
“我知道主管你有抽成,馬場生意,賺的多,趙哥你也舒心。”
“我也多得些紅利分潤麽。我家實在是缺錢,趙哥你也是知道的……”
“我舅舅爛泥扶不上錢,他又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
陳實急中生智,拿自家的家事說事,他素來老實,又提到家裏頭的債,很快便讓對面的主管相信了他。他點了點頭,回過頭交待。
“給李将軍喂好一點。”
“還有……給那匹馬在上場前推一管。”
推的……自然是确保這匹馬能贏的“好東西”。
對面臃腫的趙主管拍了拍陳實瘦弱的肩膀,開口說道。
“去做事吧。不要讓客人等着急了。”
陳實走回去的時候,其實十分忐忑。他知道,這件事情算是成了七成,至于李将軍能不能重回巅峰——只能看運氣。
但是有主管開口,想來成功的把握很高。
原溫初下注的金額不小。
若是李将軍贏了,賭場要賠一個大數字出去。
跑馬場裏頭是有學問的,他們這些侍從,若是客人下了重注,都要偷偷同上面通氣。
原溫初今日是他接待,若是被主管查到她贏了大筆金額,再聯系到他剛才的話,自然不難猜出他幫着客人給賭場下套,他違反了規矩,怕是要被套上麻袋沉海。
但是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卻突然沒有那麽害怕了。
他只是覺得,欠了的恩情總是要還。如果沒有原溫初當初開口,他怕是已經在碼頭上活生生累死。馬場不會賴客人的賬,只會把氣出在他身上,他這樣……也算是報答了那位大小姐吧?
……
陳實推開門,原溫初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問他方才去做什麽。
但這女孩的那一眼又顯得微妙,好像裏頭隐約摻雜了一絲情緒一閃而過,然後他聽見原大小姐說道。
“孔太太要賭晨星那匹馬。”
晨星是奪冠的大大熱門,下注就算贏了也賺不了多少,不過這匹馬,是孔太太的那個契子小男孩選定,他顯然就一心一意想贏,才選了一個把握最大的。
他偷偷瞥原溫初一眼,帶了點挑釁,那點心思很明顯,就是想要讓自己選中的馬,壓過原溫初選的那匹李将軍。
原溫初一直飲茶,這女孩明明年輕得很,卻很沉得住氣。
孔太太之前聽見原溫初說起自己的女兒孔青雀,內心深處有觸動,想要多問問自家女兒的事,但是原溫初卻并沒有再談起孔青雀,反而說起自己國外見聞,只字不提孔太的女兒,讓對面的婦人心中生出一絲愠怒。
眼前這女孩不過是個後輩。
怎麽如此不體貼懂事?不知道迎合她?
原溫初其實知道孔太心裏頭在想什麽。
她就是故意要吊孔太胃口,時間流逝,轉眼馬賽開場,她擡起頭看向下頭寬闊的跑馬場,然後她說道。
“孔太賭的是熱門,賠率低,縱然贏也贏不了多少。”
“但我賭的馬,雖然連輸八場倒數第一,賠率卻是最高,若是我贏了——這一把便是極大。若是我輸了,就當尋個樂子。可若我贏了,這筆錢,我拿來入股孔太的麗成茶樓如何?”
她這樣說,又像是讨好自己。
孔太太有些摸不清這少女心裏頭的心思。不過對方贏的概率太低,所以大概只是開張空頭支票讨歡心。
孔太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原小姐還是等到贏了再說這等話吧。”
“這匹老馬,整個馬場都知道跑不動了。”
“原小姐想贏怕是沒可能。”
原溫初卻沒急着反駁,她轉頭看向一旁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陳實,笑了笑,笑意如同枝上桃花初綻,格外嬌豔。
“我就喜歡做沒可能的事。”
“這樣……贏了,才夠爽快。”
鏡頭定格在她微笑的臉頰上。
這少女的臉龐經得起細細品味,極有韻味,古典卻又妩媚張揚,這張臉龐當真是不知道怎麽鬼斧神工調和出來這樣的美貌。
她眼下唇角勾起看向陳四,那種篤定的神态,勾人得很。
視頻網站上定格的面龐,原大小姐那微笑的神情,卻讓屏幕前的女孩生出了一個念頭。
莫非……
她知道陳實去找主管的事了?
她知道李将軍這匹老馬接下來會贏?
可是她怎麽知道的……她開上帝視角了?
啊啊啊為什麽不能發彈幕!她好氣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