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技驚四座的原大小姐

原溫初走過走廊,眼下季節已經接近深秋,有幾分凜然冷意。

但是今天的日光不錯,所以原溫初只在裙子外套了一件白色的小外套,陽光打在她臉頰上,更給她增添幾分優雅氣質,她捧着書走過狹窄走廊,向禮堂走去。

法華學院只有一間禮堂。

這一屆的學生經過擴張,加在一起人數已經突破兩百餘人——而下面幾屆人數更多,在得到顧家的注資之後,法華學院幾近擴展,後期更是足有數千人。

眼下她走入禮堂,裏頭一下子安靜下來。

許多學生已經聽聞,今日有留學而來的新老師。

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一個這樣年輕,看上去也不比他們大幾歲的女孩子。

她穿了一身顏色素淨的裙子,可偏偏她的容貌低調不了,而且她腰杆挺直,氣度沉穩,看上去着實大氣,個子比港城大多數女孩都高,就好像……好像外頭街上挂着的電影海報的那些美人一樣,卻比電影海報更活色生香。

這些半大學生,何曾見過一個這樣獨樹一幟的美貌女講師?

什麽蘇若玫那樣的頂尖大明星,她好像也不輸。

原溫初絲毫不介意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古怪打量眼神,她一步步地走上臺階,然後把手中的書放在講臺上,衆人以為她要拿稿,她卻直接擡眸,開口便是自我介紹。

“我是原溫初。”

“是你們未來的經濟學講師。”

“英文課我也可以教授你們,我留學了三年,應當夠資格教授你們純正地道的英文,你們若認真學習,之前畢業的時候同那些洋人交流不成問題。”

殷則虛就坐在第一排,他家為了他這個就讀名額還捐了不少錢財出來,他擡起頭懶洋洋地盯着臺上原大小姐看,吹了兩聲口哨,帶頭起哄。

“我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留過學?”

“而且聽聞洋人的學校,天天開舞會,各種派對狂歡,男男女女皆是放蕩不羁,可是真的?”

原溫初不動聲色搖頭否認。

“不是。”

“他們的學生不比我們輕松。他們有許多實踐課程,是我們所不能想象的。你們可學過天文同地理?”

她一邊說着,一邊轉過身看向身後,有一塊黑色木板,她拿起一只白色粉筆,刷刷地便在上頭開始作畫。

下頭的學生逐漸開始盈沸議論,原溫初充耳不聞,她的畫工工整精細,随手便描繪出輪廓,而隔了數分鐘,這些學生才逐漸安靜下來,因為他們看出原溫初在畫什麽了。

她在畫的……是地圖!

而且,居然是一副精細到極致的世界地圖!

原溫初手上動作不慢,她一邊繪畫,一邊開口說道。

“你們看過《坤輿萬國全圖》麽?”

下頭的大多數法華學院的學生一臉茫然,唯獨有幾個學生若有所思在下頭竊竊私語,而有一個瞧上去瘦弱卻貌美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舉起手來。

“我看過。”

“學院的圖書館裏頭……有。我知道那是……那是……那是很久之前繪制的地圖……”

原溫初轉過身看着這個女孩,這個女孩穿着最普通不過的校服,低着頭甚至不敢同原溫初對視。原溫初笑了笑,說道。

“回答得很好。”

“等會兒下課你等我,你答對了,我有一份從英倫之地帶回來的小禮物送給你,是他們特制的小蠟燭。”

這個小女孩有點兒驚喜。

原溫初繼續說道。

“世界之大,盡在眼前。我留學之時,見過洋人繪制的世界地圖,比明朝的《坤輿萬國全圖》詳細更多,當年太仆寺少卿李之藻和利瑪窦所通力合作《坤輿萬國全圖》是第一份地圖。而如今世界疆域地圖我們也有印刷,你們讀書學文,若是連世界是什麽模樣都一無所知,讀的也不過是死書本。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成大器者,缺一不可。”

下頭一下子安靜下來。

如今的時局,這些學生雖然年幼,隐約模糊也知道一些。

只是港城如今歌舞升平,所以這些年幼的學生體會得不深,他們有些甚至從未離開過港城——原溫初繪制地圖的舉動雖然出其不意,卻的确讓這些學生意識到這個女講師的确不一般。

那副地圖……換做是他們,決沒有本事繪制得如此清楚。

她的記憶力……未免也太過驚人。

這些學生也有家境富庶,家中有詳細地圖的,同記憶之中對照,毫無錯漏之處。

更為驚奇原溫初能夠空手繪圖的本事。

原溫初卷起書本當做教鞭,然後伸出手,在她自己親手繪制的地圖上頭指出一條線。

“我十七歲遠赴海外讀書,這便是我三年前所走的路。”

“我走過的路,是你們如今所不曾走過的。”

她的思路極其清晰。

“在我三年的求學生涯,我見到了許多常人或許一生也見不到的景色。”

“我甚至在船上見過幾次海戰,岸上炮聲轟鳴,海中海員升帆,夜晚月色星空浩蕩,我見過茫茫海水,見過炮火,方才知一艘船何其渺小。”

“我也親眼見過其他大陸,見過與我們生得截然不同的洋人。讀過許多圖書館裏頭的外文書籍,更同洋人辯論過。”

“你們若是學過天文,便知連我們腳下的土地都是渺小的。”

“誠然,比起那些久有經驗的講師,我如今不過是個新站上講臺的稚嫩新人罷了。但是我能把我見過的一切,讀過的書,同學到的一切學識經驗都傳授給你們。”

“西方有一句話,站在巨人肩膀,才能看的更遙遠。”

“我雖不是巨人,但我只願有朝一日,你們站在我肩膀上,能夠走更遠的路,而不是困囿港城。”

“我希望你們知道世界之大,并始終能心存向往。”

她看向講臺下。

三尺講臺下,那些學生寂靜無聲,連同那個最刺頭兒殷則虛都被她氣勢壓制住,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他看着原溫初的側臉,那瞬間感覺像是第一次瞧見色彩濃烈的西洋油畫,見慣田園山水,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能有這樣一種另類別致卻又直白動人的美。

這個女孩安靜地凝望着這些學生,她開口說道。

“我明日開課。”

……

說完了這句話,原溫初轉過身走下講臺,那個唯一看過《坤輿萬國全圖》這第一份地圖的女孩慢慢擡起頭,拼命地鼓掌。

原溫初轉過頭看向這個女學生的側臉,卻覺得有些眼熟。

好像……

像是孔太茶樓的那個前臺玉莺小姐。這個,便是玉莺口中那個溫書溫到深夜的妹妹?

眉眼的确同她的幾分相似,比起玉莺的成熟清麗,這女學生稚氣未脫,更有一種少女似的清純動人之美,的确容貌出挑,難怪會被看中,要被人設局捉去。

只是有些清苦,似是家境給這個女孩在這裏讀書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不知道……法華學院如今有沒有人捐獎學金。

若是日後銀錢有了多餘,倒是可以設立一個用來捐助貧寒學生。

……

在旁邊的一間空間不大的小教室裏頭,其實還坐了幾個人。

原溫初方才說的話,這些人也隐約聽在耳中,隔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中年文者打扮,戴着圓框眼鏡的男人輕聲嘆了一口氣。

“這女孩好大氣魄。聽聞她出身城中豪富家族原家,果真富貴人家不同凡響,養出她一身雄渾不輸男兒的英氣來。”

一旁的另一個男子容貌平平,穿了一身灰色布襖,卻笑着搖了搖頭。

“城中富貴人家有女兒的可不止原家,但是肯遠渡重洋去讀書的倒是不多。我都好奇她随手繪制的地圖究竟是什麽模樣,我自認可以繪制出七成,但是要百分之百還原,我沒有這個本事。”

“而且她竟知道《坤輿萬國全圖》。”

“此女絕非池中物。随手繪出精細世界地圖,可見她胸中自有萬水千山。我原本還覺得找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仔來做講師是胡鬧,如今看來,果真還是左兄你見識卓越,肯不拘一格,倒是當真被你招攬來了個人才。”

“若非顧忌着我這點臉面,我都想去做她講課的旁聽生。我也好奇,她在英倫之地所學的學問究竟是什麽。”

“她說她主修經濟學……這學科倒是聽上去新鮮。”

這些學者有的也沒聽聞過,這門新鮮的學科。

畢竟傳統排位便是士農工商,雖然如今一切早已經天翻地覆,只是商人自古終究末流,又有什麽好研究?

一旁的左運時擡了擡眼鏡。

聚集在這裏的,都是法華學院裏頭的教授。

除了他之外,其餘幾人也絕非籍籍無名之輩,只是他曾經游歷過諸國,見識更顯廣博。他開口說道。

“經濟學的确聽上去新鮮。我雖不知道她學得如何,但是她手中有一枚不能作僞的獎章,可見哪怕在洋人眼中,她都是頂尖傑出,才能獲得獎章。”

“研究學問,也不能只看年紀大小。只要她肯教課,我們法華學院容得下這一個新講師。”

“我明日便要趕去滬城,這裏還要你們多多照應。如今北面正值多事之秋……”

他話說到這裏卻戛然而止,然後站起身,同一旁的幾位學者告別,推開門向外走去。

外頭的陽光一瞬間傾瀉,這位大學者左運時微微一怔,因為他發現,屋外站着一個無限清麗的女孩,正含笑而立,看着他點頭。

“左先生?”

“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左先生。”

她的眼神顯得誠摯又執着,讓人拒絕不了。

左運時苦笑了一下,畢竟他們這群老家夥在旁邊聽她上第一節 課又沒有打招呼,被發現了終歸有些尴尬,不過他畢竟是久經風浪的人物,很快調整好心态。

“這裏有學生來來往往,你若是有話想問我,去我的辦公室問。”

原溫初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左運時略一思索,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

“你怎麽能繪制出一副世界地圖來?”

原溫初的回答直白得很。

“為了鎮住那群學生,所以我把地圖背了下來。”

左運時一瞬有些不知道該說才好,而原溫初則是繼續開口說道。

“我不是同家裏賭氣鬧着玩。我既然來了,便得做到極致。”

彈幕瘋狂刷。

“啊啊啊啊啊初初好厲害!初初地理一級棒!初初技多不壓身!”

“哈哈哈初初這麽傑出,一定接受過我們優秀的九年義務制教育吧?”

“等等!初初太講究了吧,她世界地圖畫的居然真的是民國時期的地圖……”

“這是什麽考究狂啊!”

原溫初當然不知道什麽是九年義務制教育是什麽,也不知道這幅地圖讓看她vlog的觀衆連連狂呼,她低聲說道。

“這些在左先生眼中,怕只是雕蟲小技。”

左運時卻有點兒無奈。若這是雕蟲小技,那些畫不出完整世界地圖的大學者成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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