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紅樓（2）
賈寶玉這人，實在很值得推敲。
從外人來瞧, 都說他縱然生得好皮囊, 腹內原來草莽, 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诽謗……只真真說起來, 賈寶玉是聰俊靈秀之氣，在萬萬人之上，但同時不近人情之态, 又在萬萬人之下, 故而他上不能成為仁人君子, 下也不會成為大兇大惡，更有他原本不過是神瑛侍者下凡, 只為了了結那一段纏綿浪漫的風流公案, 功名利祿與他何幹？
而對顧青來講, 賈寶玉如何用不着他去評判, 他也沒心思去矯正或勸誡賈寶玉，只是在賈寶玉這兒呆了不過半日, 顧青就受不了的, 在眼皮底下翻了白眼。
在賈寶玉追着去吃第二口胭脂時, 顧青就撤了。
顧寶玉眼下作為通靈寶玉, 活動的範圍差不多就局限在榮國府中, 在他出了碧紗櫥後，他就在榮國府中游蕩起來。
匿名群倒是安靜得很。
顧寶玉仍沒去理睬，再者他們兩邊時間也不太對等, 等到匿名群中再有誰冒泡時，榮國府這邊薛姨媽就帶着薛寶釵，和薛蟠進了榮國府，住進了梨香院。
賈寶玉最是高興，蓋因薛寶釵生的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娴雅，年歲還不大，就看得出來已有了國色天香的雛形。
這左有寶姐姐，右有林妹妹，賈寶玉別提多快活，連家學都不願意去。他晚間和顧寶玉訴衷腸道：“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得濁臭逼人。”
顧寶玉一合掌道：“難怪我快要被你熏得受不了了。”
賈寶玉：“……”
賈寶玉轉念一想，覺得他這般說不過是以他之矛攻他之盾，本也沒什麽好在意的，便笑道：“那怎不見你現身，和姐妹們下棋看書，談天說地，豈不樂哉？”
顧寶玉說了句大實話：“她們對我來說，也同樣是泥作的骨肉。”
賈寶玉卻不大高興：“你怎麽這般說？女兒可是極尊貴，極清淨的，這兩個字，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這兩個寶號都要尊榮無比。”
顧寶玉神情有幾分微妙：“你可聽說女娲造人的故事？”
賈寶玉點了點頭。
顧寶玉又道：“她可不就是用泥土造來的人，那我說的有何錯？”
賈寶玉一哽，顧寶玉不帶他說什麽，又說道：“我記得你也曾說過女兒未嫁前是珍珠，嫁了人後就是死魚眼睛，那你可曾聞過死魚眼睛是什麽味道？”
賈寶玉争辯道：“這如何能混為一談？”
顧寶玉眉目一轉：“那水也分什麽水，你可曾見過荷塘生了綠苔的污水？可聞過那是什麽味道？唔，我為什麽要和你談論這麽一個有味道的話題？你想聞香嗅臭那是你的興趣愛好，和我不相幹的。”
賈寶玉：“……”
賈寶玉最終還是按捺住要去廚房聞一聞死魚眼睛的沖動，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不是說你是仙界一塊靈石嗎？卻為何要下界來，你連女兒都不愛的？”他好像在說“女兒”還只是個孩子。
顧寶玉嘆道：“我是被逼無奈的。”
賈寶玉：“？”
顧寶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起來：“我原先清清靜靜的修煉，卻沒想到有一日來了一僧一道。但見他僧人破衲芒鞋無往跡，腌臜更有滿頭瘡；而那道人一足高來一足低，渾身帶水又帶泥。他二人在我旁邊站定，就此連連不斷的說起話來，我只覺得難以忍受，便只得想主意叫他們離開。可我修為低微，哪裏能應對好他們，正好他們倆談論起紅塵中榮華富貴來，于是我便将計就計，和他們說我樂意往紅塵中去，體驗塵世間的離合悲歡，炎涼世态，他們只當這是無中生有之數，便同意了，故此我就來到了你身邊。”
賈寶玉不疑有他：“原來仙人中也有鄙陋糊塗的。”
顧寶玉：“不錯。”
（茫茫大士：“……”
渺渺真人：“……”）
賈寶玉轉念又道：“那一僧一道既是那般認定，可為何叫你來我跟前？我這兒其樂融融，家中也是富貴榮華，你何曾能見識到炎涼世态，悲歡離合？”
顧寶玉不客氣道：“我本就只求清清靜靜，卻是初來時托生到你口中，如今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整日裏聞着那再濃膩不過的胭脂水粉，最重要的是我還得時時跟在你身邊，你說這難道不是叫我感受到悲哀痛楚嗎？”
賈寶玉：“……”
顧寶玉不以為意，“再者我何曾沒瞧見陰晴圓缺，悲歡離合？單就說你們榮國府，我是沒親眼瞧見榮國府起高樓，卻也見着了榮國府宴賓客，不久後也會見着榮國府樓塌了。”
賈寶玉忙道：“我并不曾想要再砸玉的！”
顧寶玉稍一揚眉：“你也可以這麽說。”
賈寶玉：“？？”
該怎麽說呢？
顧寶玉先前說得什麽那一通嫌棄一僧一道的，也不過是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事實上，原本的通靈寶玉是聽到一僧一道，談論凡塵榮華富貴，自己就動了凡心，想要去人間富貴場中，溫柔鄉裏享受幾年，而它既然來到賈寶玉身邊，自然是想長長久久的享受榮華富貴的，可惜賈寶玉厭惡經濟事務，不思進取，和通靈寶玉的初衷截然相反，這麽一來，賈寶玉想砸玉，便也有更深層次的含義，只如今顧寶玉這般藏頭掐尾的說來，賈寶玉沒聽懂，一頭霧水。
而匿名群裏，熱鬧非凡。
我看穿了一切：元始天尊怎麽了！元始天尊就該排在阿彌陀佛後面？
通天教主：二哥你着相了。
我看穿了一切：……
無為：……
吾頂天立地：我還沒說我被頂替了呢。
元之子：難道只有我注意到了我爹說的一僧一道嗎？
吾頂天立地：他難道在指桑罵槐？@紫霄宮，你怎麽看？
通天教主：師父有加這個群嗎？我覺得師父他沒這麽低級趣味吧。
我看穿了一切：……
無為：……
元之子：……
吾頂天立地：……
通天教主：看吧，這時候只有咱們幾個在。
通天教主：沒有佛教的誰進來了吧？那樣的話，咱們就可以問問他們那兒有沒有滿頭瘡的？
[一頭祖龍上線了~]
大日天龍：我說怎麽我和元鳳發了那麽條私信，他都沒有回複我，原來是悄悄下界了。
吾頂天立地：@伽羅山，在不在？魔教裏有沒有原先入過佛教的？
我看穿了一切：沒有吧。
無為：師兄并沒有在影射誰吧。
元之子：不過我覺得爹不太高興，他本來就喜歡清清靜靜的。
吾頂天立地：…………
大日天龍：喂喂喂！
[一座紫霄宮上線了~]
[一座伽羅山上線了~]
紫霄宮：@吾頂天立地，與吾何幹？
伽羅山：@吾頂天立地，與吾何幹？
紫霄宮：……
伽羅山：……
[一座紫霄宮下線了~]
[一座伽羅山下線了~]
通天教主：原來師父加了這個群啊。
我看穿了一切：……為什麽他們的提示音和我們不太一樣？
通天教主：咦？說起這個來你們知道“四十九缺一”是誰嗎？他的提示音就是“四十九缺一下線了~”。
無為：！
我看穿了一切：！
吾頂天立地：哈！
元之子：我感覺有點微妙。
[一只孔雀下線了~]
大日天龍：？？
通天教主：？？？
[一只孔雀上線了~]
元之子：突然覺得我這麽做，更顯得我在欲蓋彌彰。
吾頂天立地：摸摸。誰把他加進來的！！
通天教主：這群的管理員是師兄啊，所以說是師兄加進來的。
元之子：小師叔，我謝謝你了。
通天教主：不客氣。
元之子：……
我看穿了一切：摸摸。
無為：這不是更顯得欲蓋彌彰嗎？
我看穿了一切：……師兄是不打算上線了，是嗎？
大日天龍：我從剛才就想說這個問題了！
[一顆蓮子下線了~]
[一口清氣下線了~]
[二口清氣下線了~]
[一只孔雀下線了~]
通天教主：？？
[三口清氣下線了~]
大日天龍：！！！
[四十九缺一上線了~]
[四十九缺一下線了~]
大日天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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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一宮中，通天摸不着頭腦道：“出什麽事了？為什麽你們突然都下線了？”
盤古看向元始：“看穿一切啊。”
元始：“……我覺得這個問題您該問通天，我覺得他們倆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通天：“？？”
盤古覺得很有道理，就轉而問通天：“你覺得祖龍為什麽起那麽個群名？”
通天不解：“他那個群名怎麽了？”
這個問題問得好，可回答起來就不太好回答了。
簡單來說，“大日天龍”這個名字就是太有內涵了，也就是大家漸漸變得污污污起來。
好在不需要大家回答，通天就自顧自說：“它聽起來很威風啊，沒什麽問題吧？”
衆人陷入沉默中，還是孔宣果斷轉移了話題：“師祖，我還是很想知道您為什麽把爹趕到下界去？”
盤古：“……我沒有‘趕’他，還有你對你爹到底有什麽誤會啊，他也是聖人的，好嗎？如果他不半推半就，我也強迫他下界啊。”
孔宣将信将疑：“是嗎？”
盤古斬釘截鐵道：“絕對是。”
對此老子和元始不發表任何意見，倒是通天在相信了這一說辭後，想起了歷史遺留問題：“你們還沒說四十九缺一到底是誰呢？”
盤古撇撇嘴道：“你可以去問你師兄，他不是管理員嗎？”
通天一想也是：“師兄什麽時候才能上線啊？”
被他們心心念念的師兄，作為管理員，他是可以做到隐身登錄的，也就是說即使顧青窺屏，他們也不會知道，不過考慮到兩界時間流速不同，以及顧青想逗逗他們，就憋着不上線，但這也不能掩飾他在下界有那麽點無所事事的事實。
這好像不太符合他一貫的作風啊？
只轉念想想，顧寶玉眼下只局限在榮國府裏，他對這榮國府上下，都沒有什麽興趣，一個家族的興衰什麽的，也早已不新鮮了，不是嗎？
好在這個世界還是有新鮮事的。
事情發生在薛寶釵一家進府沒多久後，東邊寧國府中花園內梅花盛開，賈珍的妻子尤氏置辦了酒席，請榮國府的太太姑娘們過去賞花。這樣的家宴小集，賈寶玉怎麽能錯過，且他尤其喜歡寧國府賈蓉的妻子秦可卿，到底那秦可卿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華，生的袅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哪怕是為人婦，在賈寶玉這兒也不是死魚眼睛。
等到中午時，賈寶玉倦怠想要睡午覺，秦可卿就領着他去歇息。本來有秦可卿準備好的卧房，哪想到賈寶玉見到那卧房門口貼着對聯，上面寫着“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他就不想往裏面歇着了。
秦可卿便領他去住了他們夫妻的卧房，賈寶玉先是聞到細細的甜香，又見到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再見到“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的對聯，對這兒滿意至極，被衆人服侍着睡下了。
這一睡着，便又做起夢來。
夢到了一仙境，又遇着了一個仙姑，那仙姑當真是神仙姐姐。
賈寶玉喜不自勝，連忙上前拜見：“神仙姐姐不知從哪兒來，又要往哪兒去？只不知我眼下又在何處？”
那仙姑嬌笑道：“我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癡。”
警幻仙姑當然清楚賈寶玉是誰，先前神瑛侍者下界時，可都是在她這兒備過案的，再者賈寶玉此次會夢入到她這裏，可都是提前決定好的。警幻仙姑正欲再說什麽，卻瞧見賈寶玉不是一個人上來的，不由得蹙眉驚道：“汝怎會在此？”
作者有話要說： 群名釋義：
我看穿了一切：元始——闡者，明也。
四十九缺一：天道。
大日天龍：這個名字好像真的是一言難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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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幻仙姑作為性愛導師，就是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