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風(一)
國子監後院,兩個少年拉扯着到了後牆邊兒。
“哎呀!你拉我來這裏作甚?夫子要講課了!”邱雲小聲掙紮着,奈何敵不過高了他一頭的雁沉。
雁沉被他掙得煩了,幹脆将他雙手向後反剪,把人扣在身前,鼻尖相觸,氣息暖暖,“聽什麽課!淨是些只會作文章的書呆子!西郊的桃花正開了,你與我一同去看!阿文已在牆外備了馬了!”
邱雲仍努力掙紮,只是臉卻漸漸紅了,“課自是要聽的,什麽書呆子。。。。。桃花是同女子去看的。。。。”後面的話越說越輕,雁沉只顧看着圍牆,似不曾聽到,唇卻是悄悄勾起了。
院外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雁沉暗道一聲倒運,放開了滿面通紅的邱雲,等着夫子進來。
人聲再近,雁沉的眉忽的一蹙。
這不是夫子的腳步聲,像是。。。。
是刀甲聲。
想起這些日子父親總在書房密談,又看了看身旁一臉茫然的邱雲,雁沉心中忽地一沉。
他猛然拉過邱雲,将他拉到牆邊,“快!趕緊翻過去!”
邱雲被他拉的一個踉跄,“夫子就快來了。。。。。。咱們還是——”
邱雲的聲音在看見雁沉焦急的臉色是猛然停住,平日裏,他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雁沉率先爬上牆頭,正打算将邱雲拉上來,卻在瞥見牆外時心中一震!
有馬,可是不只兩匹。
阿文端坐馬上,身邊是禦林軍副統領,“世子,侯爺讓您回府。”
雁文怒極而笑:“好啊!那便回府!”轉身便要去拉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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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垂着眼,“世子,侯爺讓您一人回府。”
後院的門終于打開,禦林軍沖進将二人團團圍住,“奉聖上口谕!捉拿平江侯府逆黨!”
什麽?!逆黨!
邱雲被禦林軍拿住時仍是一臉迷茫。
他喃喃:“我怎會是逆黨?”
雁沉跳下牆頭便來搶他,雙目欲裂,被禦林軍死死攔住,統領道:“雁世子,莫讓我等為難。”
他掙開他們,冷笑:“好!好啊!我不為難你們!”他推開前面的禦林軍,直視着邱雲的眸子:“莫怕。”
邱雲的唇動了動,沒說出什麽。
他不會的,他不會背叛我的。
終是點了點頭。
他被押回了侯府,校場裏跪着他的父親,母親,還有年幼的顫抖的小妹。
而西寧侯正高舉這邱氏嫡系才有的族徽,高聲念着一條條子虛烏有的罪狀。
他霎時面如死灰,雙目死死的盯着那塊族徽。
那塊族徽,是他送給雁沉的。
他僵硬的轉過頭,母親抱着小妹在低聲啜泣,父親身上有着一道血痕,阖目不言。
“父、父親。。。。。。”
平江侯睜開眼,看見邱雲看着自己,眼中盡是悔淚。他不言,只看了他一眼。
父親不怪他,而是用性命替他開了生路。
“走吧!莫再回來!”
朱門阖上,落下一地喧嚣血影。
他猛地睜開眼,枕邊浸染的不知是淚還是汗。
數十年如一夢。
他撥開額前的濕發,起身,從床下拎出一壇酒,拍開封泥,往自己嘴裏倒了一口。
“客人請進吧。”
木門被推開,轉瞬又阖上,“千金,買雁沉一命。”
他手指輕顫,酒灑在胸前,“西寧侯?”
“是,盛京西寧侯,雁沉。”
“客人請回吧。”
那人笑:“平江侯府一案,你竟不想殺自己的仇人?”
刀入手,酒落空,眸光厲:“你是誰?”
那人仍笑:“買命人。千金不換,那麽,以命換命呢?”
“什麽?”
“你小妹邱梨在我手上。”
刀鋒微斂,“要我如何信你?”
那人擲出一只瓷瓶,他用刀尖接了,打開,暗香四溢,他的心卻是一沉,“你待如何?”
“簡單,以命換命。”
邱雲手指緊攢,終是松了,将瓷瓶揣入胸口,默了默,“好,兩千金。”
那人大笑:“素問殺手榜首隐刀千金一命,倒不聞居次的雲刀竟更甚之!難道,因人而異?”
邱雲冷冷看他一眼,刀芒刺眼。
那人笑罷,留金自去。
邱雲将金子收進錢袋,換了件外衣。出門前,撫上胸口,掌下是冰涼的瓷瓶,瓶下,是溫熱的心。
雁沉,你與我,是該了了。
邱雲繞到街尾深巷中,敲開一扇小門,小門不應,邊上的窗卻開了,露出張女子的嬌媚面容來,女子潔白的藕臂倚在窗檻上,慵懶道:“客官,買豆腐麽?”尾音輕輕上挑,又繞着脂香轉了轉,道不盡的誘惑。
邱雲面色不改,遞過錢袋,女子掂了掂,口中啧啧兩聲:“這分量。。。。還要什麽消息麽?不是接了個新活麽?位置?地圖?當我送你的。”女子笑了笑,眼睛卻離不開那錢袋,“畢竟老主顧。”
他搖頭,拉低帽檐,轉身離去。
江南春光正好,他知道他會在哪。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女子笑了笑,伸手關窗,恰一縷春風溜進,搖響風鈴。
房內,少年倚在男人懷中,不滿的嘟囔着:“今兒又不是初一。。。。。”
男人修長的手指滑過少年光滑的脊背,指腹間的粗繭引得少年一陣顫栗,他勾唇,笑得惑人:“要不與我一塊去?”
少年紅唇一撅,“不去!無聊!”
男人埋在他頸間低低的笑起來,滾燙的鼻息湧出,少年白玉似得肌膚便泛了紅粉,“這一次,可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