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色

街市熱鬧,行人摩肩擦踵,要喝叫賣聲間夾雜着不少孩童清脆的笑聲。

阿钰站在一群孩童間,嘴裏嚼着香軟的糕點,目不轉睛的看着漢子手中漸漸成型的剔透的糖人。

他擡手,扯了扯雁隐的袖子,雁隐晃了晃兩只手上的糕糖蜜餞和各種零嘴,滿頭黑線。

自己就是困死在陣裏也不該聽他的!跟個佛爺似得難伺候!

阿钰見他久沒動靜,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與在臨風樓中不同的,真正清澈的眼眸,雁隐一下子就心軟了。他把東西都拎到一只手上,給阿钰拿了那個剛做好的糖人,阿钰接過糖人時,眉眼彎彎,高興極了,連唇角的糕點末也随着笑容向上勾起,雁隐不知怎的,竟伸出手,抹去了他唇角的點心。

阿钰眨了眨眼。

雁隐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如無其事的把他從人群裏扯出來,“走了走了!”

熱鬧的街市落在了身後,雁隐帶着他繞進小巷之中,敲響一扇木門。

門打開,身型曼妙的妖嬈女子靠在門邊,一臉興味的打量着阿钰,對雁隐笑道:“哎呀!這次出去不過半個月連兒子都有啦!”

雁隐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她懷裏一丢,便拎着阿钰進去了。

孟紅繼續道:“不是兒子?那就是。。。。哎呀!雁隐,你這嫩草吃的,啧啧。。。。。”

“啪!”

雁隐猛地把門摔上。阿钰解救出自己的脖領子,趴在窗邊看外面的孟紅。

“她是誰?”

雁隐不耐煩:“老太婆!”

阿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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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孟紅便來招呼兩人吃飯,阿钰路上糕點吃的飽,桌上就只盯着兩人來回的看。

孟紅撐着頭笑道:“小钰兒,我們倆可不是夫妻。不必吃醋,雁隐在這方面可算老實了,除了偶爾逛逛花巷調戲調戲美人還是挺潔身自好的。。。。。”

雁隐手裏的碗差點扣到孟紅的臉上。

孟紅笑呵呵的躲到阿钰身邊,摟着他道:“我這可沒多餘的屋子,反正你們倆本來就睡一塊兒!”阿钰撇撇嘴沒說什麽,孟紅起了身收了碗筷,走出門時又忽然道:“晚上動靜輕一些,別吵着左鄰右舍。”

雁隐覺得自己剛剛應該把碗留在手裏。

月色清涼,躍進窗檻,灑在榻中熟睡人兒上,雁隐睜開眸子,看了看身旁睡的沉靜的阿钰,起身下榻,替他掖了掖被角。

不出意外,夜下難眠的并非他一人。

孟紅拎着酒壇,朝他招了招,待他過來便将酒壇子往他身前一放,“怎麽?要不要借酒消愁?”

雁隐切了一聲,“您孟姑奶奶的酒我可不敢喝,喝了指不定就忘了——”

孟紅笑道:“就忘了什麽?”

雁隐卻是不再說了。

“你這次出去前,我便同你說過,看吧,果然沒逃掉。”

雁隐嗤笑:“不過是個才認識幾天的小屁孩!還是個帶把的!我會對他深情?可笑!”

“你這不是笑了麽。”

雁隐又是一默。

孟紅悠悠道:“命定之事,你如何逃過?”

雁隐煩躁的揮揮手:“得了吧!你又不是算命的!這也不歸你管吧!”

孟紅搖搖頭笑道:“是不歸我管,可你不是每次都信了麽!”

月風起,石階微涼。

阿钰自從到了這裏便整日無所事事,托着下巴靠在窗棂上看院裏的花。

忽然一本書砸在頭上,阿钰痛呼一聲,轉過頭去瞪笑的幸災樂禍的雁隐。

“我給你買這許多的書你一本也不讀,卻在這看花蝴蝶?”

阿钰轉向窗外小聲道:“不讀也比你聰明。”說完又瞥他,“你不是殺手麽!怎麽整日就呆在家裏喝酒!”

肩上忽地一沉,雁隐帶着酒香的鼻息近在頰邊,熏紅了阿钰白瓷般的臉,“每月初一才接活兒呢。”

“下次的活兒在西海,那邊而的海菜可是一絕!要不要與我同去,嗯?”

最後一聲鼻音微重,阿钰不知他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又一瞥他迷離的雙眼,這家夥怎麽長得比臨風樓的公子還惑人!

“不去!”

雁隐埋在他頸間哼哼了兩聲。過了一會,他忽然道:“如果那天,我來晚了,你會怎樣?”

阿钰沒說話。

雁隐站起身往外走,“我不想變成竹光那樣。我會殺了他。”

雁隐頓住,看見少年臉上本不該有的悲怆與老成。

雁隐笑了笑:“下次回來給你帶紅色的海魚?”

阿钰撇着臉,“随你便。”

雁隐這一次去了整整一個月。

花蝴蝶走了,秋蝴蝶如期而至。

阿钰已經把雁隐給他買的書都翻了一遍,他煩躁的合上書,去看窗外,卻看見了孟紅的臉。

孟紅在案上擱了盤雲香糕,“午飯也沒用多少,這麽擔心他?”

阿钰推開雲香糕:“誰擔心他了!”

孟紅看着他:“你那日救他出陣真的只是為了日後的歸處?”

“不然呢!”

孟紅笑道:“那條溪之上便是慈恩寺,你只要到寺裏表明身份,便會有盛京的貴人請你入京,何必跟着他天天窩在這小小院落裏!”

阿钰不說話,默不作聲的吃雲香糕。

“我就說你們倆——”孟紅猛地一停,然後皺眉:“血腥味。”

阿钰手一抖,雲香糕打翻在地。孟紅疾步出去,阿钰只愣愣的坐在那裏。不一會便聽到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孟紅扶着渾身是血的雁隐沖進來,對阿钰道:“愣着做什麽!快把小案移開!”

阿钰似是突然醒過來,趕緊把小案掃到地上,看着孟紅将雁隐扶到榻上,轉身又跑進炊房裏去了。

阿钰第一次看他這麽狼狽,雙眼緊閉,面色蒼白,血色染的衣袍卻比那日的紅衣還豔,手中的劍還緊握着不曾放開。他坐到榻邊,去拿他手裏的劍。

他緊握着不放,他便一根一根的掰他手指,壓抑着聲音道:“雁隐,把手放開。”

那只手毫無反應。

“放開啊!你現在還握它着做什麽!殺我嗎!”

孟紅端着水盆,停在門口。

阿钰的手緊緊抵在劍峰上,血順着指縫一點點滾進雁隐手心,映在他蒼白的肌膚上,紅的驚人。

“哐當!”

劍砸在了地上的小案上,阿钰猛然擡頭,眼前一片朦胧。血色的手指吃力的握住阿钰纖細的手腕,雁隐睜開眼,皺了皺眉,“小、孩子玩、什麽、劍……”

阿钰抽出手抹了把眼睛,“要你管!”雁隐扯了扯嘴角,牽動到了臉上的傷,“嘶”了一聲,阿钰的眼神立刻變得十分緊張。

孟紅推門進來,“阿钰,炊房裏坐着水,你去看着。”

看着阿钰走出門,孟紅才道:“又是那些人?”

雁隐合着眼,聲音虛弱:“不知為何,他們現在竟是一心對付我了,雁沉那邊日子倒是真安穩。”

“雁沉出賣你?”

他搖搖頭,“我早說過我無意爵位,他活着我才能逍遙自在呢。”

孟紅道:“他們想要摧毀雁氏,卻不先對付襲爵了的雁沉,而是你這個當前唯一可能的下一任,除非……”

雁隐眸光一閃,“呵,這下可麻煩了。”

“你要去幫他?”

雁隐咳了兩聲,“才不,他死了,我隐退江湖就是,反正我也只是庶子,雁家都沒了那麽多庶子了,不差我一個。”

孟紅忽然笑了笑:“你這算是因禍得福麽?”

雁隐一愣,随即看了看炊房飄出來的白眼,“算吧。”

作者有話要說: 玉色大概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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