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三、長恨
二十三、長恨
按照柯子年的理解,無法無天是在暗示南宮蘭陵。可真的是這樣嗎?
他們現在已經抓住了兇手,知曉了大部分謎題。卻惟獨還不知道是誰殺了南宮蘭陵。暗示這個無法無天是在催促他們嗎?陸小鳳覺得不是,不會這麽簡單,或者說不會這麽複雜。
對,他們未免把事情想的太過複雜了,或許無法無天根本就不打算暗示什麽或是将他們引向何處,只是不想或忘記要去唱這一句,畢竟如此一句‘乃敢與君絕’被經歷過背叛的人唱出來未免有些太過諷刺。
确實,不止是陸小鳳包括南宮門主、祿求義幾乎所有人都把事情想得太過複雜了,無法無天根本沒有費神再去準備一個陷阱給他們讓他們去尋找去鑽,而是恰恰相反,她來找他們了。
目睹了早上南宮琳琅的慘狀之後,南宮小姐便一直精神不振。便安排南宮小姐到南宮門最僻靜一處別院休息,阮夫人則一直陪在南宮美嬌身邊,而歐陽雲德和司馬青城兩人也受到南宮門主的囑托守着南宮小姐。兩人一直守在南宮小姐的閨閣之外,随着夜色漸深,本以為這一夜将會就此度過的兩人,突然聽了歌聲,擡眼望去,在二樓閨閣之中有一位女子立在窗邊輕聲吟唱着詩經之中那些描寫愛情的詞。兩人起初并未在意,可是他們突然意識到這聲音并不陌生,女子的聲音依舊如同白日那般動聽迷人,卻一樣讓人莫名的恐懼。兩人也不敢貿然闖入。司馬青城留下以防萬一,歐陽前去通知正在商讨如何處置顧飛的南宮門主和祿求義。
南宮小姐的閨閣之中
無法無天坐在床邊,将床簾放下遮掩住床上這她最後的報複。擡眼看着坐在不遠處桌邊的兩位嬌娘,南宮美嬌對這個害了她兩位兄長和整個南宮家族的女子比起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怨恨。而阮夫人對于這突然出現的女子也未見任何懼色倒是充滿了憐憫之色。
“你是不是很恨我?”無法無天看着南宮美嬌說道。南宮美嬌并未回答,無法無天卻一點也不在意而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恨剛開始挺痛快的,可是慢慢的就會發現好累,幹什麽要傻到去開始。”
“那您為何還要去恨,停下來不好嗎?”小嬌說道。
“停下!對啊我還可以停下來不是嗎?可是我已經恨了太久了,或許是累過頭了。就像是一個在深山之中迷路的人,不停的想找到出路,到最後筋疲力盡的時候,明明要停下來歇一歇,卻已經累到忘記要停下來。”無法無天說着。“我只是想讨回欠我的罷了。”
“我們南宮家欠你什麽了,你要如此對我們南宮家。” 南宮美嬌說道。
“這個。”無法無天從懷中掏出那因為二十年的時間早已泛黃的紙張,她恨的開始,一紙休書。“還有這個。”
無法無天輕輕退下頭上的紗,沒有墨發的披散。
“那個傻瓜為了與你們南宮門結親便要休我,七出之罪,十年無所出,身有惡疾。”無法無天說着,用手抓起耳邊那早已不複存在的發絲。“那個傻瓜,他若想要結束說就好了,我會放手的,真的。她教過我的任何愛都會有停下的一天,我真的能做到的。可是為什麽他要聽那些人的話這樣對我,欠我十年還不夠,還要奪走我的一生。”
“辜負你的人是他,又為何要牽連到別人呢?”小嬌說道,雖然只是只言片語可是小嬌聽懂了,更準确的說她看懂了,眼前的女子與她有着相同的境遇。被曾經愛過付出過一切甚至是犧牲掉了女子最珍愛之物的男人所背叛。不自覺的去摸上臉頰上那終難消退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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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恨,我什麽也沒做錯不是嗎?我只想讨個公道,可是他們不願給我。既然人人都說是我的錯,那我為何不能就錯給他們看。”無法無天看着小嬌。“這樣想難道真的有那麽糟糕嗎?”
“去恨去怨一切也不會改變,既然你覺得自己沒錯又何須在乎呢。”小嬌說道。
“難道你就不曾恨過嗎?”
“恨,怎麽會一點不恨呢?若是我早知救他出來會是如此收場,我真的恨不得讓他就死在那些人手中不是更好,為何還要救他?他既然都不願做一個好丈夫我為何還要去做一個好娘子。可是我不是神我不可能知道,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而他沒有給我因該得到的。閻王殿前算起賬欠了的不是我是他,我可以無愧無悔。而且我相信上蒼是公平的不會欠我的。”小嬌說道,雖已過去十餘載可是再想起當年往事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從眼眶之中湧出。
“你确實是個好姑娘。”無法無天說道。
“若不是您當年請偷王來偷小姐,我或許一輩子都會嘴裏說着忘記,心裏卻一直無法把那個無賴趕走。”小嬌說道,當年請了司空摘星的并非任何一個阮氏山莊之人而正是無法無天。“您為什麽不也讓偷王偷走你的呢?”
“……”無法無天沒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身邊被掩起的床。想象着她将這顆種子播下之後,将會發生的一切,她想勾起嘴角卻發現自己既然做不到了。她恨了這麽多年,可是她第一次感到什麽是悔恨。手再一次摸向自己的耳邊,将那早已不複存在的青絲別在耳後。“可否借簪子一用。”
聽到這要求,南宮美嬌沒有動作。小嬌将頭上一只銀簪取下,上前遞到無法無天手中。無法無天将簪子舉起往自己的頭上簪上。她自己也清楚只能做做樣子罷了。将簪子握在手中欣賞着,就在此時有人造訪。
司空摘星确信自己是被吵醒的,有人在說話,有藐視的笑聲,有憤怒的斥責,聲音是那麽巨大刺耳。可是卻怎麽也聽不清楚任何的內容,不用多想肯定又是無法無天對他下藥而産生的副作用希望不會太長久。他現在是側卧的,這個姿勢可不太舒服他半個身子都是麻痹的,不知是藥效未退還是時間太久壓的。不過司空還是覺得值得慶幸,他總算是感覺到身下不是棺材板也不是泥濘的地窖,而是這幾日久違的溫暖床鋪,手指摸索的出來剩下的被面繡着精美的花紋。鼻尖隐約能嗅到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花香和胭脂混合的香氣。張開眼看到的是一片朦胧像是另一個世界,被遮掩的帳幕之外一個頗為熟悉的紅色人影坐在床邊遮住了房間之中全部的景色。司空摘星做了這麽多年的賊雖然現在頭腦還因為藥效模糊不清,可也不難判斷出他現在身處之地,定是某位姑娘的閨閣之中。雖然感到驚訝,可是司空摘星已經不想再去多費神去猜測無法無天究竟是何用意了。
突然一絲血腥味闖入鼻腔,再看過去,坐在床邊的人側過身子一只纖細的手中握着一只簪子,另一只同樣纖細的手食指之上滲出接近于墨色的暗紅血。手指沾着血在一張泛黃的紙上書寫下幾個字。書寫完畢便将沾上血的紙遞出去也不在乎是否有人接走,放手讓它掉落在地上。這一切好像是特意要做給司空摘星看一樣。确實無法無天希望司空能親眼見證這一刻。
無法無天站起身,似乎又說了一些話,可是在司空摘星聽來那些說話聲音怎麽聽都像是打呼嚕的聲音嘈雜且意味不明。司空摘星看到無法無天轉過身,他這才注意到房間之中還有其他的人,透過帳幔一切都變得模糊難以辨識。看到無法無天伸出手作勢要揭開帷帳,司空摘星也撐起身子。躺在床上面對未知可不是什麽好選擇。
而下一瞬透進來的不是光亮而是一陣紅色的煙霧,就在無法無天揭開帷帳的一瞬間紅色的煙霧四散不但填滿了整個帳幔另一邊的世界,也侵入到這邊。這紅色的煙霧很是嗆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咳嗽打噴嚏,這是一個好消息至少說明煙沒有毒,只是為了遮蔽視線。待煙霧稍稍消散之後,果然無法無天的身影消失了。
‘這個女人又搞什麽。’司空摘星捂着嘴輕咳着。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寒光,一把長劍刺穿帳幔的空隙恰好從司空的脖頸邊劃過,鋒利的劍在脖頸之上留下一道血痕削斷了一縷青絲。司空摘星整個人僵在哪裏,他清楚對方定是一個用劍高手,剛剛這一劍只是一個威脅,否則對方想要貫穿他的喉嚨也是輕而易舉的。感覺着脖頸邊的冰冷,司空不知道無法無天将他留下究竟是為了什麽,但此時看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就在此時他的手指觸碰到了金屬的冰冷。他因該慶幸無法無天還将兵器留給了他,不過這是不是也預示着事情會變的很糟糕。
劍鋒微微逼近,雖然聽不清帳幔之外的人說了什麽,但是也不難理解是讓他自己出去。暗暗的将兵器藏起,一點點的移動,在脖頸邊寶劍的威逼之下掀開帳幔下床。
‘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只要讓他看到你就好。’司空摘星突然想起無法無天的話。無法無天說的那人會是誰,那人看到他又會怎麽樣呢?
司空摘星走出帳幔站在衆人面前,他脖頸間的劍被移開了。他第一個望向的自然是那持劍之人。還不等司空去看清那人的容貌,那人手中的劍又再一次向他揮來,而這一次不同于先前的威脅這是一招殺招。
兵器觸碰的清脆聲,布料撕扯的聲音。司空摘星用手中的勾魂刺将這殺招擋下,并成功的反将對方逼退數步,擺開陣勢。男子看了看自己被撕裂的衣袖,自言自語般的低語了一句。
司空摘星雖還聽不清聲音但是他看懂了兩個字‘幻象’。不等司空去思考男子是什麽意思,又一招殺招向他攻來。司空摘星這一次清楚感覺到男子身上的殺意。
而與此同時閨閣之外另一場打鬥才剛剛結束。
就像無法無天和司空摘星說的那樣。小丈夫和陸小鳳有仇,十幾年前他險些死在還未到戴冠年歲的毛頭小子手中,害得他聾了耳,害死了他徒弟。其後又毀了他們門派百年的基業。小丈夫自然是恨不得将其碎屍萬段了。如今讓他再次遇到這仇人,而且在幾日前又親眼目睹他被偷王之王偷去了半條命。此時再不報仇更待何時。
片刻之前他本因該随着了斷私仇的無法無天一起離開,可是當他看到陸小鳳臉色蒼白的像個死人一樣的趕來。衆多高手還都在閨閣之中,剛剛無法無天為了離開灑下的紅霧造成了混亂還未消散。小丈夫覺得這就是上天特意為他安排的,可對于如此的天賜良機無法無天卻對他說,‘不要趁人之危’。小丈夫本就不是什麽君子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對于無法無天的警告他只覺得可笑罷了。只要想想把這鳳凰抓到之後百般折磨複仇他就忍不住想笑。他沒有聽無法無天的話出手了。
可此時小丈夫是徹底笑不出來了。小丈夫看着面前将他制伏的人哪有半點像是被人在胸口開了一個窟窿,大傷初愈的樣子。不止小丈夫,連司馬青城和歐陽雲德也很吃驚,他們親眼看到陸小鳳滿身是血丢了半條命的摸樣,這才幾日光景,就算有再好的藥,陸小鳳的傷也不可能好的這麽快才是。
就在此時他們身後的閨閣又有了動靜,兩個人影從先後破窗而出,一陣殺氣襲來。後者手中持劍在半空之中對前者揮出一劍。這一劍常人看來避無可避可是前者卻避過了,足以見這人輕功之高明。看到這人陸小鳳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容,然而下一瞬似乎察覺到什麽的陸小鳳臉色一沉突然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