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十九、分桃
二十九、分桃
“猴精先給我。”陸小鳳注意到司空眼神中突然閃現出恐懼，抓住司空握着杯子微微顫抖的手。
“陸小雞，你還記不記得，前兩年我答應請你喝酒，結果我自己卻丢下你先跑了，還一直躲着你？”司空摘星任由陸小鳳将杯子從他手上拿走，看着陸小鳳問道。
“……”陸小鳳點點頭，他記得那時明明是司空摘星和他約好了，等他做完了生意，就請陸小鳳喝酒。而等陸小鳳按照約定好的去找司空摘星的時候，卻看到他心事重重。就在酒過三巡之後，兩人一如既往勾肩搭背的玩笑起來。司空摘星卻突然推開陸小鳳就跑，而那之後想要再找他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司空摘星就這樣足足躲了陸小鳳半年有餘的時間，一直到王麻子狗肉店他來偷上官丹鳳的時候。“那時候你做的生意就是來南宮門偷。”
“這件生意對我而言很簡單，簡單的有些無趣，我只需扮作南宮大少爺回魂自然能探出誰是兇手。”司空摘星說道，那時的他怎麽也想不到，偷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可笑又可怕的真相。“我最先懷疑的也是南宮門主直覺是他殺了這沒用的不孝子，而實際上南宮門的确促成了南宮蘭陵的死，但他自己卻毫不知情。柯公子或許你不會相信，南宮門主找你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妥協之意，他本有心想就依照南宮大少爺的意思去做，試試了斷這怨恨，也成全你們兩人。”
聽到司空摘星說出這話，衆人都覺得不敢相信。可是再細細想一想事情似乎的确如此，南宮門主對柯子年的态度除了厭惡也是有愧疚吧。而作為一個父親，不論面對自己的兒女就算再怎麽氣他們的忤逆不成器，也總是會有那麽一點點的想過妥協的時候。
“但是，南宮琳琅并不認同這個妥協。”陸小鳳接着說道。
“不錯，正是因為這個決定讓南宮琳琅的嫉妒到了極限。”司空摘星說道。
“你是要說，琳琅因為嫉妒蘭陵大哥，所以要殺了他。”司馬青城再一次激動的說道。
“錯。”司空摘星卻否定了司馬青城的話。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琳琅因為嫉妒殺了蘭陵大哥。”司馬青城繼續質問。可是司空摘星根本就不打算回答他，而是看向別處。
“南宮琳琅确實因為嫉妒殺人，但他并不是嫉妒南宮蘭陵比他怎麽樣。”陸小鳳代替司空摘星回答，順着司空摘星的眼神望過去。他已經有點明白三年前司空偷到的究竟是什麽了。“他嫉妒的是柯少爺。”
“我？”柯子年驚訝。顯然他也不能理解為何有人嫉妒他卻反而成了南宮蘭陵的死因。
“如果只是嫉妒并不足以讓他下手殺死南宮蘭陵，問題是嫉妒到了最後他開始想要取代你。”司空繼續說道。
“取代我？”柯子年重複，他似乎有點明白了。
“就好像有一桃樹上面結滿了蟠桃，你明明很想去摘來吃，但是所有人都告訴你不可以，你要是敢去摘蟠桃會被人責罵再也沒人會理你，你自己也明白對于你而言它是有毒的，鬧不好會毒死自己，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摘下蟠桃甚至會害死桃樹。所以你一直都是戰戰兢兢的不敢去碰。然後突然有一天你發現桃樹竟然自己将蟠桃送給和你一樣不能吃蟠桃的人，可是那個人并沒被毒死，蟠桃樹也沒有死，就連那些本來千方百計阻止的人也默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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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子年聽着這個故事。
“這個時候你會不會也想去嘗嘗看，甚至想要回到那個人出現之前取而代之。你當然不能扭轉乾坤，所以你去告訴桃樹你一直以來的想法，告訴他你想要做第一個吃了蟠桃的人，可是你被拒絕了被告訴你不能吃蟠桃這是錯的。可你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去嘗嘗看，你不管桃樹是否願意，摘下了蟠桃去品嘗，在吃了第一口你就對那味道着迷了，想要吃更多你也不斷地去向桃樹索取，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你發現自己并沒有被毒死，可是桃樹卻因為你貪婪的所求枯萎了。”司空摘星依舊含糊其辭的說道。倒不是不能将故事講得更完整一些，只是那樣或許有些太過殘忍，對于逝者對于聽衆也是對于兇手。
司空摘星說完之後，房間中突然間在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已經将司空所講的這即不完整又隐晦的故事思考明白過來的人不想去多言，現在去發表任何的結論或看法都是極為不恰當的，而且對于現在的他們而言似乎也沒資格去對這種感情品頭論足，他們不也正深陷其中嗎？
那麽司空摘星所偷到的完整故事究竟是怎麽樣的？
那一日被南宮門主呵斥不孝趕出門的人，其實并沒有真正的離開。南宮琳琅将自己的大哥藏在了後山的小屋，想要勸說他放棄這可笑的念頭。而南宮蘭陵卻一直都在說他是真的喜歡柯子年，男子又如何。而且只要能完成這婚事，南宮門和九紋龍怨恨就此了解。那麽以後琳琅便可安安心心的娶親生子，繼承南宮門的家業。
正是南宮蘭陵的話讓南宮琳琅産生了嫉妒，他從小都喜歡自己的大哥，以自己的大哥當做炫耀的資本。在外人看來他們兄弟兩人關系融洽，實乃典範。可是只有南宮琳琅自己清楚他對大哥早已不是兄弟孝悌之情，而是動了真心。但是他更是清楚他不能有這種大逆不道天理難容的感情，如果表現了。那麽他就會毀了自己的大哥，所以他一直一直以來都在忍，他本以為能忍到兩人都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他們兄弟兩人始終都能在一起，可是他料想不到柯子年的出現。
柯子年随着他們一起回到南宮門之後，南宮潛就找南宮琳琅談了一次話，大概意思也就說南宮蘭陵這個不孝忤逆子，如今這樣不成器靠不住南宮門以後就要靠他南宮琳琅來繼承了，雖然沒有直言豈會，但是并不難聽出，南宮潛已經妥協打算就這樣了成全兩人也罷。這更是讓南宮琳琅嫉妒的瘋狂。
知道柯子年來到了南宮門，南宮蘭陵就不打算躲了要去找他卻被南宮琳琅阻攔。南宮琳琅表明了自己這麽多年隐瞞的感情。如果說南宮蘭陵這麽做是為了救南宮門，為什麽他南宮琳琅不行。如果說南宮蘭陵可以愛上一個男人，為什麽就不能是他南宮琳琅。若是南宮門主都已經可以妥協接受南宮蘭陵和柯子年之間的感情，那是不是也能接受他南宮琳琅。嫉妒終成為憤怒和不甘。
面對自己弟弟這樣的情感，南宮蘭陵被吓到了，他斥責南宮琳琅胡鬧。而南宮琳琅想要占有得到這他曾經只敢在夢中去碰觸的人，想要證明他可以代替那個柯子年。那壓抑數年的情感，就像是水壩蓄積超過容忍太多太久的水量，突然有一天出現了一條裂紋，那麽等待的就是潰堤。南宮琳琅本來是為難不了南宮蘭陵的可是偏偏後者才因為受傷折損了大半的武功，面對瘋狂的人也只能是魚肉遇上刀俎，任人宰割，反抗和鎮壓是不可避免的。等南宮琳琅反應過來的時候，被迫承受一切的人已經被他奪去了生命。
“難怪琳琅他總是那麽讨厭我，原來他對蘭陵一直都是這種感情。”柯子年說道，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極為無奈又似有點愧疚的僵硬笑容，他現在已經完全想明白了。
“這樣的答案，柯公子你滿意了嗎？”陸小鳳問道。
“蘭陵他一直想要阻止別人的怨恨，也從不屑于名利，所以我不希望他最後是為了他人的名利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因為這樣的理由而丢了性命對于蘭陵這樣的人而言太多不值和可笑可悲。”柯子年說道，為此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一直都在渴望祈禱一個不同的答案。“而最後被自己的親弟弟因為對他的喜愛而被奪去性命，這樣的結局……似乎變得更可悲和可笑了不是嗎？”
“等等，柯兄你的意思是，琳琅他是因為因愛成恨才殺了蘭陵大哥。”歐陽雲德終于從柯子年最後的話裏面明白過來。
“不會的，怎麽可能。首先琳琅根本不可能做出殺死自己的親大哥這種事情，更不要說是那種龌龊的原因。”同樣明白過來的司馬青城依舊不敢相信。上前一步頗為激動的死死盯着司空摘星。“你一定是搞錯了。”
“我從來都不偷假的東西。”司空摘星淡淡的說道。換言之但凡是他司空摘星偷到手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你為何三年前不講留到今時今日才說？”司馬青城不肯放棄，這樣的答案無法接受。
“……”司空摘星面對司馬青城的質問并不以為然。只是看了一眼身邊的陸小鳳，微微皺起眉頭。
“若是他三年就直接交貨給無法無天，只怕今時今日南宮門根本早已就不複存在了。”陸小鳳再一次代替司空摘星回答。
“的确，如果司空神偷不是現在才将這答案說出來。我定會被報複之心沖昏了頭，毫不思索便将一切公之于衆。”柯子年也說道，此時再去設想一下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會是多麽可怕。“若真的那樣，蘭陵他怕是會氣的不願再奈何橋前等我了吧。”
“……”聽到柯子年這麽說，再看看司空摘星和陸小鳳兩人。司馬青城和歐陽雲德兩人，不自覺的想到稍早前自己曾親眼目睹的事情。兩個男人之前的感情已經是罪尚且被世人不恥，更不要說親生兄弟那更是知錯而錯罪加一等。
兄弟間的為了家業名譽甚至是女人而争的頭破血流手足相殘的事情在江湖上并不是沒有先例，也不是絕無僅有的。甚至可以說已經是這江湖武林上司空見慣的事了。所以如果南宮琳琅真的因為自己的大哥做出損害南宮門名譽的事情而殺了他根本就算不了什麽。但若說南宮家二少爺長久以來對大少爺有着不恥的感情，強求不得而失手殺人。卻能徹徹底底毀了作為父親已經是老來喪子的南宮門主徹底潰敗，更足以讓整個南宮門灰飛煙滅。
“柯兄你現在還需要我們做什麽嗎？”花滿樓詢問。
“不用了，給花賢弟和西門莊主你們添麻煩了，真是抱歉。”柯子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而後說道。“我現在只想去見見蘭陵，然後好好訓斥他一頓。”
“……”聽柯子年這般說，花滿樓勾起一抹安心的笑。一切都有了答案，自己的友人也終于肯放下了，往後不會在被怨恨猜疑攪擾心頭。
“花賢弟謝謝你。”看到花滿樓的笑容柯子年站起身，對着花滿樓拱手行拜謝之儀。之後又分別向西門吹雪，陸小鳳，司馬青城，歐陽雲德幾人同樣拱手拜謝。“西門莊主，陸大俠也多謝你們容忍幫助柯某讓你們勞心了。還有青城，雲德你們也是，柯某的所作所為讓你們為難了抱歉。”
“司空神偷柯某在此謝過你。”最後轉身面對司空，正要鄭重其事的行禮。司空摘星卻突然躲到了陸小鳳的身後。
“若你真要謝，便幫我做一件事好了。”司空摘星說道。
“請講，只要柯某能做到的，定在所不辭。”柯子年說道。
“既然她有托陸小雞阻止你，那麽她過些時日一定會找你驗貨。等那時你就幫我把這件拖欠了三年的貨一并交給她。”司空摘星說道。
“……”聽到司空摘星的要求，柯子年卻顯的有些猶豫。
“猴精，沒問題嗎？”陸小鳳也為司空摘星的這個決定感到疑惑擔憂。現在的柯子年會冷靜，會做出完全不同的選擇。但是無法無天這個真正如水一般難以捉摸的女人，已經恨了二十年甚至已經将複仇當做一種習慣的女人，她的選擇又會因為時間與憐憫而改變嗎？
“沒問題的。”司空摘星卻說道，從懷中掏出一張已經陳舊到發黃的紙。“她已經簽下了這個。”
“……”司空掏出紙的時候，花滿樓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和那種奇特的胭脂味。
“這東西怎麽在你這裏？”看着司空手上的紙，陸小鳳認出來正是無法無天曾經給他看過的那份休書。昨晚小嬌她們在南宮門主等人進去後便被無法無天放了出來，所以并不知道後來的事情，自然也無法告訴陸小鳳這關鍵的消息。
“昨晚在南宮小姐的閨房裏面撿來的。”司空摘星說道，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昨晚在逃命的同時竟然還能順手将這東西給撿回來。
“你們說的難道是那份休書？”花滿樓問道。
“花滿樓你怎麽也知道休書的事情？”陸小鳳驚奇，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和他們提起過。
“是昨晚柯兄和我們說起的。”花滿樓說道。昨晚陸小鳳離開之後他便順着話風和柯子年詢問起了無法無天和南宮門的恩怨究竟是如何而起的。又為何會牽連到他們柯家。這世上從來都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讓人意外的是這一切的起因僅是一封休書，七出之中惡疾與無所出，女子一直不願相信所愛之人會如此輕易就背棄曾經的山盟海誓，所以一直不肯簽那份休書，後來又讓她得知這休書上的內容其實是早被人設計好的。在舊人的新婚之日，她想要為自己讨還一個公道，可是沒人願意給她。所有人都說她付出的感情一文不值，她不甘心想要證明不是這樣的。可恨得太久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忘記了想要的是什麽。
“昨晚她已經在南宮門主面前簽下了這份休書。她既然下定決心要丢掉的東西就絕不會再去撿回來的。”司空摘星說道。看着手中蠟黃的紙，其實無法無天這麽多年不願抛棄的并不是恨，而是她曾以為會生生世世不變，但實際上早已死去腐朽卻又不肯放手的愛。現在她終于肯放手了，而至于南宮門還有其他人，是想要就此息事寧人，還是有朝一日去找九紋龍報仇，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我會轉達的。”柯子年說道。“還有一件事，神偷能否将這封休書給柯某。”
“你想要？”司空問道，但手上已經把那份休書遞了出去。
“多謝，我想拿給蘭陵，他一定很想看到吧。”柯子年接過，将東西收在袖中。
“那麽她說要你幫忙，就是為了讓你給她做一個見證？”陸小鳳說道，算是很合理的解釋了，為什麽無法無天要帶走司空摘星，又為何會出現在南宮門。
“看來是的。”司空也難得幹脆的認同陸小鳳的猜測，沒和他叫板，而手上卻不自覺的将發絲往耳後收攏，摸摸自己的耳後根。‘她到底想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司司被喵寫成話痨了。好對廢話。喵都不知道要怎麽收場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