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知曦端水杯的手毫無征兆抖了一下。
他盯着鍵盤上灑出的幾滴水，突然感覺有些心慌。
他擡眸, 問視頻那邊的何信：“加拿大冰酒在上海的代理商是哪家？還有, 幫我查查‘月初’這個酒吧。”
何信聽到自家老板張口要查酒和酒吧, 愣了半晌，趕緊點頭，埋頭去搜東西了。
“诶沈總，”有一個董事會成員開口，疑惑道：“這不都是你家的産業麽？”
沈知曦表情一怔，瞳孔驟縮, 拿過車鑰匙沖出了家門。
“睡醒了？”謝夢瞥了眼郭文冬。
郭文冬揉了揉眼, 打了個哈欠, 環顧四周：“嗯？黎落和邵宇呢？”
“那個校草小哥和hiphop小哥？”謝夢擺好調酒器, “一個被男朋友接走了, 一個跟着小姐姐走了。”
剛好擡起頭的于沐則聽到這句話, 翻了個白眼：“真他媽狗。”
郭文冬玩着手機，看到了邵宇發來的消息，詫異問了句：“黎落怎麽也不說一聲, 我問問他到家沒。”
謝夢輕咳一聲：“欸, 你們那個金發小哥的男朋友挺帥啊，戴了個口罩都能看出來那種禁欲又霸道的氣質。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所有酒錢結了，抱着他就走。”
于沐則聽着，頓時一臉酸意，對郭文冬道：“行了，別問了, 問也是在他家對門。走吧走吧。”
郭文冬那若有若無的一絲顧慮感也打消，兩人叫醒宗韓，走出了酒吧。
他們沒注意到，明明夜色正濃，此刻的酒吧卻幾近空無一人。
記憶就好像打開了一個閘口，卻依然看不真切，只是黑，一片黑暗，連點月色星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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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嶺，寂靜無聲，沒有一點兒人煙，十幾歲的男孩子縮在樹下，鋪天蓋地的恐懼與無助襲來，和着月食的夜空近乎吞噬了他。
好黑，怎麽會這麽黑。
我是誰，我在哪兒。
“黎落。”那個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還有些許溫柔：“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沈知曦胸口的傷？那可是你的傑作。”
“聽說你忘了，怎麽能就這麽便宜了沈知曦。來，我給你講一講。”
黎落整個人都處在恍惚的狀态，掙紮着想捂上耳朵，卻被擋開。
“既然席家選擇了把那個雜.種帶回來當繼承人，肯定是不會讓他對別的人別的事有所牽挂。無奈兩小無猜，感情太深，于是讓你們之中只能活一個時，你還不是率先向他動了手。然後呢，你以為沈知曦會坐以待斃嗎，胸口還流着血就把你拎到了荒郊野嶺。不過還算是沒要你的命，也就像拴狗一樣把你拴了整整一夜。所以啊，黎落，到底是誰背叛了誰？誰更慘一點呢？”
沈知曦一路飙車，抽空看了眼手機，黎落依然沒有回複消息。
心底的不安越擴越大，他驟然想起自己還有于沐則的電話，連接藍牙撥通了。
“你們在哪兒？”沈知曦嗓音有些啞。
“嗯？沈影帝？”于沐則和郭文冬對視一眼，“我們在出租車上啊。”
“黎落呢？”
于沐則一愣：“他不是被你接走了嗎？”
沈知曦微怔，繼而呼吸一緊，握方向盤的指節有些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沒有，”他低沉道，“你們最後一次在哪裏見的他？”
于沐則懵了：“沒，沒有......？那他......”
“最後一次在哪裏見的他？”沈知曦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語氣是于沐則從未聞過的怒意。
“酒吧。”他趕緊回答。
沈知曦挂了電話，一腳下去油門踩到了底，轟鳴聲劃過天際。
酒吧已經打烊，謝夢剛挂好“暫停營業”的牌子，突然就見街道邊飛馳而來一輛豔紅的跑車，伴随着刺耳的剎車聲，穩穩停在了店前。
門打開，下來了一個渾身散發着冷意眉眼淩厲的男人。
謝夢一驚，他們消息還沒透露出去，沈知曦怎麽能來的這麽快。
他二話不說，直接鎖了酒吧大門。
“開門。”沈知曦冷冷道。
謝夢腳步一頓，掙紮了一下，轉過身，露出無奈的表情：“本店已經打烊了，您可以明天再來。”
“我、說、開、門。”
隔着一層很厚的玻璃，謝夢依然被他眉眼間的戾氣和冷到滲人的音線吓了一跳，那張臉本就輪廓分明線條淩厲，此刻更如地獄沐浴煞氣而來的殺神一般，連對視都不敢。
他無意識後退一步，眼底露出一絲慌亂，強撐着道：“今天不再營業，您明天再來吧。”
說完，他轉過身，逃也似的跑開了。
沈知曦使勁晃了一下門把手，不但從內鎖緊，還加了嚴嚴實實幾圈鐵鏈。
......媽的。
絕對有問題。
他閉了閉眼，有些快要控制不住內心的怒意與惶恐，草草看了眼四周，叫警察來絕對來不及了，自己路上都耽誤了這麽久。
沈知曦雙目通紅，猛然轉身，打開車後備箱，拎出了工具箱。
轟一聲巨響，整條酒吧街都恍若一顫，繼而轟轟轟又連着三聲，附近的店裏聞聲出來了不少人，見到拿着工具箱一下又一下兇狠砸着玻璃櫥窗的沈知曦，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卧槽，這他媽是......沈知曦？？”
“不，不可能吧。”
“拍電影......嗎？？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
“......”
沈知曦充耳不聞，砸出一個可供通過的小口後，徒手掰了幾塊突出的尖塊，踩着一地的碎玻璃渣大步走了進去。
“黎落！”他嗓音有些嘶啞。
“——黎落！黎落你在哪兒？！”
沈知曦瘋了一樣在黑暗中推開每一個有門的房間，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未果。
沈知曦理智都快要喪失，大口喘着氣，終于瞥到了衛生間門前掉落的外套。
他沖進去，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大腦轟一聲一片空白，瞠目欲裂。
男孩子縮成一團躲在牆角，頭埋在膝蓋間，渾身劇烈顫抖，劉海被汗水打濕淩亂貼在額間，有低聲的嗚咽傳出，回蕩在寂靜的空間。
他的脖子上套了一個金屬鐵環，鎖鏈的另一頭固定在下水管道上。
那一刻，七年前的畫面瞬間就充斥在整個腦海，那種極致的無力感與悲痛洶湧而至，像是憑空一只手狠狠攥緊了他的心髒，站都險些站不穩。
沈知曦撐住門緩了下情緒，一步一步走近，蹲下，試探着撫上男孩子的背，顫抖着聲音輕喚出口：“黎......落......”
黎落明顯抖了一下，嗓音是到極點的絕望：“不要......你走開......你走啊！！”
沈知曦擡手想要解開他脖子上的鐵環，可比較人力無法與機關相抗衡，剛才掰玻璃劃破的口子滲了一手的血也無能為力。
他站起身，想要找工具時，卻突然瞥見就在黎落身旁的地上明晃晃躺着一把鑰匙。
沈知曦瞳孔一縮，來不及多想就開了鎖。
鐵環開口處掉下一張紙條：席知曦，喜歡嗎？
沈知曦呼吸一滞，沒功夫去理，不顧黎落的反抗，攔腰就抱起了他。
男生依然緊緊閉着眼，眼角有未幹的淚痕，沈知曦咬了下自己舌尖，脫下外套蓋住他的臉，抱着他就沖出酒吧。
外面圍觀的群衆都快擋成人牆了，然而沈知曦護着懷裏人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卻沒人敢上前攔他。
皆因他此刻的模樣實在太可怕了，雙眼紅得快滴出血，眉宇是滔天的怒火和戾氣，薄唇繃成一條冰冷的直線，鮮血滲透了襯衫的白袖，豔得紮眼。
接到沈知曦那個電話就趕到不對勁掉頭趕來的于沐則郭文冬和宗韓，一眼就認出了沈知曦懷裏的是黎落，不可置信“卧槽”了一聲，瞪大了眼，快步走上來。
沈知曦側過臉，冷冷瞥了三人一眼。
于沐則只覺血液都仿佛都凍結，硬生生止住了腳步，甚至那一眼讓他以為沈知曦下一秒就會一刀砍過來。
所幸沈知曦只是道了兩個字“報警”，而後打開副駕駛，座椅放平，把黎落抱進去，一腳油門跑車沖了出去，消失在夜空。
“怎......怎麽會這樣......”他們三人面面相觑。
“沈，沈影帝好帥......”
“這是......什麽兇殺案嗎......”
“報警，快，影帝讓報警！！”
“那個調酒師不是說了黎落被接走......”于沐則驟然一驚，“不對，那調酒師有問題，那酒......”
宗韓驚呆了：“只有黎落喝了冰酒......可是，為什麽啊，為什麽有人要針對黎落啊？？”
“報......報警吧。”郭文冬指尖顫抖着掏出手機，匆匆按下110。
沈知曦越開速度越快，跑車似一道紅影在街頭飛竄，而身邊男孩子卻還是抑制不住的抽泣，在座椅上毫無安全感地縮成一團，還想扯掉安全帶。
“黎落，馬上到家了。”紅燈時，沈知曦俯過身子，輕柔地擦了擦他額間的汗水，低聲道。
他突然蹙起眉，黎落的體溫怎麽這麽高，面容也逐漸泛上了不正常的紅暈。
但好歹男孩子平靜了些許，哭聲也漸漸平息，
綠燈亮了，沈知曦回過頭專心飙車。
剛上高速，耳邊傳來一聲微弱的“只只”，尾音拖得很長。
“醒了？”沈知曦終于長出口氣，緊握方向盤青筋暴起的手緩和了些，整個人還未完全放松，突然，腰間傳來炙熱的溫度，一只手摸索着從褲腰掀出他的襯衫，而後伸了進來，緊緊貼在他肌膚上。
沈知曦渾身一顫，險些在180邁的速度中一個急剎把車甩下高架橋。
“我好熱......”黎落的聲音愈發黏軟，帶着一絲難忍的痛楚：“只只，我難受......”
因為提速快，沈知曦沒開他的卡宴，而是下午問諾重借的超跑，空間極其狹小，黎落半伸着胳膊就能環過沈知曦的腰。
指尖觸到沈知曦冰冷的肌膚，緩和了一瞬躁動，黎落大腦暈沉沉的，只憑着本能胳膊又伸進了些許，捂熱了一處肌膚後轉移到別處，身子愈發往沈知曦那邊靠。
“黎落。”
沈知曦音線啞得不像話，勉強減速，把車停在應急車道後，握住他亂摸的手，側過臉，驟然愣住。
男生半睜着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含着淚的眼水霧朦胧有一絲迷離，眼角泛紅，微張着嘴喘氣。
和自己目光對上時，他眨了眨眼，掙紮着抽出被沈知曦拉住的手，而後探過身子雙臂緊緊摟住了沈知曦的腰。
“只只......我熱......”
這不是迷藥的效果。
沈知曦心髒咯噔一聲，突然一個荒謬卻又真實得可怕的想法浮上心頭。
是春.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