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家公子,真不像從前當過王爺的樣子。”
聽到老婆婆的聲音,衛燕喜差點笑出聲來:“那奶奶覺得,王爺該是什麽樣子的?”
老婆婆擰了擰眉頭:“戲文裏都說,王爺個個威風凜凜,身強力壯,身邊還帶了一堆的人,走哪都跟着。屋裏頭的小妾有百來個!”
衛燕喜忍笑。
老爺子賣包子的空餘回頭嗤了一聲:“什麽小妾百來個,你也不怕人王爺把身子給睡壞咯!”
“瞎說什麽咯,沒看見丫頭在邊上”
“是你先說的呀,我就是學一學嘛!”
“學什麽學,賣你的包子去!”
老倆口拌了一輩子的嘴,感情越吵越好,後來生兒子的時候壞了身體,老倆口就再沒有過第二個孩子。
之後的日子,苦有苦的過法,好有好的過法,如今日子越過越紅火,一直吊着的那口氣總算能呼得痛快些了。于是拌嘴的事也變得更多起來,當然都不過是玩笑話。
衛燕喜忍着笑,低頭把阿春剛捏好的包子往籠屜裏擺。
吳刀子剁着肉,突然就想到什麽,叫道:“昨天關門的時候,東街的池老爺家管家過來訂了六十個醬肉包,六十個糖三角,還有一百個肉包子,說是讓咱們今天送過去。要是備好了,我去送吧。”
“已經都備好了。”老爺子捶捶腰,作勢解開圍裙就要去送貨,“池老爺年二十九要給剛滿月的老來子辦宴,家裏的下人都忙得能飛起來,沒人來拿讓那個咱們自己送過去。刀子,你留着剁肉,我去送。”
“還是我去吧。”衛燕喜動作利索地擦了擦手。
“爺爺,還是我去送。這大冬天的,你別在外頭凍着了,回頭奶奶又要念叨你。”
老爺子遲疑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妻:“你一個姑娘家也不能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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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紀輕,不怕凍。”
要送的東西不少,衛燕喜挑了個擔子,兩頭籮筐裏裝好了兩百多個包子,迎着年底的冷風,就往東街去了。
臨近年關,路上的行人到底還是少了很多。尤其是一些商鋪,陸續也開始歇業了。
瞧見衛燕喜挑着擔子走在路上,倒是有不少認識她的人紛紛喊她的名字,問包子鋪什麽時候歇業。
“爺爺說,大年三十早上賣兩個時辰,賣完就歇了。等初五再開。”衛燕喜答。
問話的人,有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有的則遺憾極了,摸着肚子就喊她回去同老夫妻倆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初三就把鋪子開了。
衛燕喜一一應過,繼續走着。
包子鋪的生意越來越好,她漸漸又攢了一些銀子。雖然比不上過去在秦王/府那麽多,但好歹有銀子到手裏,安全感就足了不少。
她現在開始盤算,要不要再做點什麽,好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
但生意做大了,勢必人手也要跟着多起來才行……
她腦子裏的生意經正轉得飛快,一只手從身後驟然捂上來。衛燕喜下意識要躲,可肩上的擔子絆住了手腳,邊上又突然冒出幾個人來,你抓胳膊,我拉手,一下子把人又拉又扯地帶進了一邊的巷子裏。
擔子被丢在了地上,啪的一聲,路上不見半點人影。
包子鋪那頭,捏在景昭手裏的杯盞突然裂了,“嘶”了一聲,突如其來的裂口割破了他的唇瓣。
吳三妹吓了一跳:“先生,你嘴唇破了!”
景昭皺了皺眉。
老婆婆聽到聲音急匆匆過來:“這杯盞舊了,用着用着就自己裂開。公子,你沒事吧,要不要上點藥?”
景昭搖頭,拿手背直接擦了下唇瓣:“沒事。”
他回頭問,“燕喜呢?”
“去東街池家送包子去了。這天氣,估計還得過些時候才能回來。”
話音剛落,天開始下起雪來了。
老婆婆哎喲兩聲:“這突然下雪,可別下大咯。”
景昭擡頭看看天,轉身從後廚拿過一把油紙傘:“我去給她送傘。”
“唉,唉,公子?”
老婆婆連叫了幾聲,景昭頭也不回地走了。
吳三妹踮起腳尖,目送自家先生走遠,回過頭問:“先生說去送傘,可怎麽只帶了一把傘?”
婆婆摸了摸三妹的頭:“哪是送傘去的,這是不放心人家呢。”
這要是個普通人,撮合撮合,說不定郎有情妾有意的,還能成就一對姻緣。
可惜,再是平頭百姓,頭頂上也戴了四個字——皇親國戚。
這樣的身份,那衛丫頭怎麽攀得上。
在轎子裏醒的那一刻,有那麽一瞬間,衛燕喜簡直想跳起來把剛才打暈她的人狠狠揍上一頓。
她現在後脖頸疼得厲害,坐在轎子裏被颠得七暈八素,只能費力氣抓着座椅,這才沒摔着自己。
估計是覺得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就算醒了,也不敢跳下轎子,或者大叫大嚷讓別人都知道自己被人綁了,所以她的兩只手手腕上空落落的,連一條可以牽制她的繩子都沒有。
衛燕喜很快冷靜下來,坐在轎子裏,一聲不吭。
然後,她聽見了外面轎夫的聲音:“這人還沒醒,你剛才是不是太用力,把人給打死了?”
另一個說:“我才用多大力氣,能這麽把大活人打死?”
“說不定膽子小,就是醒了也不敢吱聲。”
又有一人這時候笑了起來:“你們就不好奇,老爺要我們把這人抓回去是想做什麽?”
這一點,衛燕喜也表示十分好奇。
“還能為了什麽?為了色呗!”
聲音落地,其餘幾人跟着暧昧地笑了起來。
“那就說得通了。畢竟,誰不知道包子西施那張臉生的好極了。”
“先前六姨娘在包子鋪好一頓鬧,可不照樣有人想把西施娶走。這女人啊,沒嫁過人有沒嫁過人的滋味,這伺候過男人的,尤其是伺候過貴人的,那滋味又是另外一種感覺。咱們老爺是誰,能不想要嘛。”
說着,又是猥瑣的一陣笑。
衛燕喜眯了眯眼,深呼吸,忍下了嘴邊的一聲粗口。
這些人是奉什麽老爺的命綁架她的。不殺她,好像是因為那什麽老爺看上她了?
等到了目的地,見了那老爺,很大程度上她的命不會有問題,就是可能要吃些苦頭。
衛燕喜閉上眼。
吃苦頭沒事,命在就行。
而且……她家王爺應該、不至于那麽沒良心不想辦法救她吧?
畢竟主仆一場,這點情分總該有的。
轎子繼續往前走,搖搖晃晃,不知道過了幾條街,又繞過幾道巷。最後落轎的時候,衛燕喜睜開了眼睛。
“居然醒了?”轎夫愣了下。
“醒了更好,趕緊帶進去,省得老爺等急了又訓人。”
四個轎夫說着就要動手拉人,衛燕喜直接自己走了出來,撣撣衣裙,問:“這是哪?”
“胡府。”
“胡?”
衛燕喜擡眼:“哪個胡?”
“當然是胡老大的胡了。”
覃縣裏叫胡老大的,除了黃鹂的男人還會有誰。
衛燕喜“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轎夫們詫異的面面相觑:“你膽子可真大,你不害怕?”
“害怕什麽?”衛燕喜挑眉,“要是你們胡老大是看上我所以抓了我,回頭說不定我就是你們的主子,有錢有勢,不挺好的。”
“都說包子西施是個高潔的性子,我看也不過如此。”
循着突然傳來的聲音,衛燕喜扭頭看過去,見屋檐下站着一個瘦精精的男人正眯着眼看自己,她淡淡道:“那就看胡老大找我來究竟是要什麽了。”
胡老大走下臺階:“我的六姨娘告訴我說,你欺負她了。”
衛燕喜直起背脊,冷漠道:“哦?原來是六姨娘惡人先告狀了。也是,六姨娘好不容易找到個靠山,要不好好利用,豈不是白費了她花的那些心思。”
胡老大發笑:“你們果然認真。”
“是啊,能不認識麽。六姨娘從前怎麽說都是王爺身邊的丫鬟,和我好歹也是同僚。”衛燕喜揉了揉肩膀,“只不過六姨娘背主。王爺不喜歡王府裏留一個背主的丫鬟,但念在她是宮裏出來的,殺了不好交代,索性為她仔細挑了一位莊頭,将她配于人為正妻。”
“然後呢?”
衛燕喜擡眼:“然後?然後六姨娘與人拜堂成親,在我們以為這人慢慢地就把日子過下去的時候,六姨娘打傷了她的夫君,放火燒掉了王爺名下的那座莊園。這些,六姨娘都沒告訴胡老大?”
胡老大微微蹙眉。
“居然有這麽一回事。”
他說完話,目光上下打量衛燕喜,露出十分滿意的神色,“說起來,你比我那六姨娘生得好太多。我若是納你做七姨娘怎麽樣?”
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
黃鹂應該不是為了想讓胡老大看上她,所以才吵着鬧着要人來教訓自己的吧?
見衛燕喜不回答,胡老大又道,“這樣,只要你肯點頭,我就把黃鹂送進窯子裏給你報仇?”
“老爺!”
一聲尖叫。
衛燕喜擡眼就見黃鹂提着裙子,從後面慌裏慌張地撲了過來。
“老爺!你怎麽能為了這個賤人要把我、要把我送去那種腌臜的地方!”
“老爺,你不是說最喜歡我了嗎?”
“老爺……”
黃鹂被胡老大一把甩開,摔倒之後立馬爬着過去抱住他的腿一直糾纏。
胡老大實在煩得很。他在女色上,向來是自己高興了就好,黃鹂的新鮮感沒了,當然要尋個新的。況且,衛燕喜的長相、身段本來就極能入人眼,加上腦子看來也不蠢,更是叫人心裏意動。
看胡老大的樣子,分明是下定決心了,黃鹂心裏又急又怕,直接從地上爬起來,撲上去就要撕衛燕喜的臉。
“啪!”
黃鹂跌坐在地上,呆愣愣的望着慢慢放下手,冷眼看着自己的衛燕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