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狗子就是胡老大手底下的一個小弟,平日裏欺男霸女可以,別的本事半點沒有。

他幹過最狠的事,就是帶着兄弟們一起,掀翻街邊的攤子,拳打拒不配合的老人,再然後,就是調戲良家婦女。

他見過人家耍刀子,但是被刀劍架脖子這種事,還是頭一回。

冰冷的劍刃貼着脖子,狗子的臉唰得慘白一片,腿一軟,人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好、好漢,有、有話好說、說……”

狗子看不到背後的人,衛燕喜卻能看見,她定了定神,住睛一看,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覺得這些日子來盡心盡力的伺候沒有浪費。

“公子!”她叫了一聲,“公子可算是來了。”

屋裏的丫鬟們沒能逃出去,這會兒吓得抱作一團,不停地叫。

景昭嫌惡地看了她們一眼,擡腳将狗子踹倒:“還不走?想留下來當這個院子裏的七姨娘?”

衛燕喜側臉看了看那些丫鬟們,一個個涕淚橫流,半點嬌俏都見不着了。

“七姨娘,你饒了我們吧,你饒了我們……”

被她挾持的丫鬟哭得氣都快接不上了,明明簪子只是抵着脖子沒往裏戳,她仍舊疼得哇哇大哭,“七姨娘,我不想死,你饒了我吧!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知道錯了,求你饒了……”

衛燕喜很想說“你往邊上挪一下簪子就碰不着你了”,忽的見景昭肩頭有血色,心頭頓時一陣驚訝:“公子,你受傷了?”

景昭冷着臉:“是啊,很疼,所以還不走?”

衛燕喜神色一斂,忙上下打量一番景昭,手上用勁,把丫鬟帶着就往門口走:“等我安全出去了,我就放開你。你乖乖的不要亂動,不然簪子就要紮着你了。”

丫鬟嗚嗚的哭,也不知道究竟聽進去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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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拿劍一掃,劃過幾個作勢要逃的混混的小腿肚,見她挪到身邊,道:“走吧。”

衛燕喜低聲應了,見門外除了躺在地上哼哼的下人,就只有兩個高高壯壯的大漢,疑惑地去看景昭。

“羅胖子的人。”景昭随口道,“我問他借了點人手。”

他說完,從她手裏一個巧勁拿過簪子,轉手就塞進了還在哭哭啼啼的丫鬟手裏。然後繃着臉,緊緊攬過衛燕喜,直接把人往外面帶。

男人本來就比她高出不少,衛燕喜半張臉被壓在他懷裏,後背上是他寬大的手掌,這個姿勢走路要多別扭就有多別扭。

可也許是一天之內發生了太多的事,又或許是因為這個姿勢實在是靠得太近了,衛燕喜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簡直要從喉嚨蹦出來。

這個就很……尴尬了。

“王、公子!”

走到前頭擺宴的地方,聽見有人喊了一聲,衛燕喜試圖探頭去看。

可惜她才動了下,後腦勺就被人摁住,只能遺憾地隐約瞥見躺在一張被側翻的桌子邊上的後腦勺。

“公子,跑了幾個女的。應該是這府裏的姨娘。”

景昭嗯了一聲,在衛燕喜看不到的地方,動了動手指。

出聲的幾人當下點頭,彎腰就要把地上的人拖起來。

等出了胡府,衛燕喜總算被人從懷裏松開。

“呼……我快憋死了。”她眼一擡,瞧見景昭伸手解開了摔在門外的馬,有些詫異,“哪兒來的馬?”

景昭:“羅胖子的。”

衛燕喜:“剛才院子裏的那些人就是他的?”

景昭扶她上馬,随口道:“嗯。都是他養得一幫打手。”

衛燕喜沉默,良久,吐出一句話來:“我開始懷疑他究竟是做什麽生意的了。”

在回包子鋪的路上,衛燕喜才知道,景昭之所以能那麽及時地趕來救她,完全是因為一時好心出來送傘,這才發現了半路被丢下的擔子。

他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确定她就被藏在胡家。

“那胡老大呢?”衛燕喜問,“他會不會報複羅……公子你?”

景昭意外的沉默。

他發現擔子後,當即就在左右尋找蹤跡。羅奎得了消息壞趕來,一起來的還有他手底下一批人手,所有人一起幫着找。

因為下雪,地上淩亂的腳印多少被遮蓋了一些,他們費了一番功夫,終于确定人被胡家下人帶走了。

也是運氣好,他們又遇上了匆忙出門采買的胡家小厮,知道胡老大要納七姨娘的消息,越發肯定燕喜就在胡家。

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行人直入胡家,将胡老大及其手下拿下。

羅奎說過,胡老大其人是早晚要動的,只不過覃縣縣令是個膽小懦弱的,只求太太平平,他名不正言不順不好越權行事。

景昭卻沒想那麽多,尤其是在聽到胡老大滿嘴的不幹淨,一怒之下,直接将人斬殺。

那個躺在地上的屍體,就是胡老大的。

這一點,他沒打算告訴她。

“你你,你……居然把人殺了?”衛燕喜大驚失色,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她雖然想過如果出什麽事,依照景昭的性情一定能護住自己,可從沒打算讓他殺人。

都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實際上甭說皇子王爺,就是官員殺人,也從不會真的和庶民同樣定罪。他們有的是方法脫罪,而庶民,才是真正的無能為力。

他眼下不是秦王景昭了。

他只是一個可能比別人厲害一些的,庶民。

衛燕喜呆呆的看着景昭。後者面色平常。

“公子,你殺了胡老大,胡家不會善罷甘休的。”衛燕喜心有餘悸,她今日雖然只見了胡老大一人,但是胡家的情況她也是聽來買包子的客人提過的。

那可以說是一家子畜生。老的是,小的也是。

胡老大的爹娘現在在鄉下老家生活,住的是青磚瓦房,占的是村民們的土地。家裏伺候的下人如豬狗一般被他們欺負,肆意嘲弄、差遣。

有人去報官,去告胡家欺淩鄉民,結局無外乎是家破人亡和舉家遷移。

所以,胡老大一死,胡家人怎麽也不可能善罷甘休。

“不用擔心。”景昭道。

就這樣?

衛燕喜詫異地看過去。

景昭沒再就胡老大的事說話,相反,回包子鋪的路上,不少在街上走動的行人見了他們主仆二人紛紛停下腳步,歡喜地問上一句“人回來啦”。

衛燕喜驚奇地看着他們,一時間只能應上兩句“回來了”。

到了包子鋪,阿春最先看見她,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不等她下馬站定,人直接撲上來抓着她的肩膀就仔細查看起她的情況來。

羅奎一見人回來了,總算是長長舒了口氣,然後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聽說你失蹤了,包子鋪直接關了門,大夥兒還有來買包子的這些人,都到處找你。”

“謝謝。”衛燕喜啞聲,對着包子鋪裏外的所有人,鄭重地說了好幾聲謝謝。

“謝就不用了!回頭來買包子的時候,便宜個一文錢就行了!”

“對,便宜點就成了,別的無所謂!”

“人沒事就行,早點回去休息,我們還想來包子的時候,能看看你,賞、賞什麽來着那個詞?”

“賞心悅目!”

沒有惡意,所有人都在發自真心的笑着。

衛燕喜看着他們,心下暖洋洋的。

他們不在意她是因為誰失蹤,也不在意她失蹤的時候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所有人都在重複一句話——人沒事就行。

“人沒事就行。”老婆婆說,“人沒事就好,真的人沒事就好。只要人沒事,什麽都好,什麽都不重要。”

她一邊說,一邊就掉下眼淚。

旁邊的老爺子當即就急了:“丫頭剛回來,你說這些幹什麽?快別說了。把眼淚擦一擦,別讓丫頭擔心了。”

衛燕喜趕緊擺手:“奶奶就是擔心我,沒關系,是我害你們擔心了。”

老爺子擦了擦眼睛,說道:“包子鋪的事兒,你不用挂心,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兩天。等開了年你再過來幫忙吧。”

“我沒事。”魏燕喜急忙說。

“沒事也不行,快點回去休息。”老爺子執意說,“你好好歇兩天。真的,休息夠了,我們讓你回來繼續做事。”

衛燕喜還想說話,就見景召看了看她,眉頭微皺,滿臉的不贊同。

見狀,她只好點頭:“那我這就回去。年三十那天如果真的太忙了,一定要叫我回來。”

她生怕忘了,臨走的時候又再三叮囑。

原本還挂着眼淚的老婆婆和阿春,這會兒都被她的反應給逗笑了。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她騎馬,景昭牽着。

大概是脫離險境後心裏的放松,沒來由的,她想起了上輩子暑假經典電視劇那首脍炙人口的《敢問路在何方》。

只差景昭跟前再來個羅胖子,蔣大為老師的聲音就能化作BGM出現在她腦海裏了。

“在想什麽?”

景昭突然出聲,衛燕喜回過神來,咳嗽兩下:“沒啥。”

景昭擡頭:“你跟他們都說了謝謝,有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

啥?

衛燕喜愣了下,随即在馬背上抱拳行拱手禮,正色道:“多謝公子舍命相救,将來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燕喜萬死不辭!”

她說完話,景昭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

她撓撓臉,張了張嘴:“公子,你身上的傷……”

“傷不用你管。”景昭突然站定,目光看着別處,“找你的時候荷包掉了,你給我繡一個新的吧,就當是你的謝禮。”

衛燕喜“咦”了一聲,循着他目光看去,路邊有個貨郎正笑盈盈地看着一位年輕婦人往身邊的丈夫腰上挂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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