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光陰荏苒勿負(二)

“我也想知道啊。”胡善祥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和個小屁孩說得很是來勁。

側頭看了一眼遠遠避在回廊盡頭的下人,伸手捏了一下軒昕言愁悶的小臉。

軒昕言震驚地看着她,委屈地說:“姨你怎麽可以這樣子,娘都說我是男子漢了,以後不能随便哭,也不能被女子捏臉的。”

“你功課寫完了嗎?”胡善祥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要是沒寫完待會兒晚飯都沒得吃。”

“還有三張大字沒寫完,我馬上去寫。”軒昕言立刻忘了委屈,急急忙忙去寫功課,說沒飯吃可不是吓唬人,是真的會餓肚子。

胡善祥跟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完成功課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我就坐這兒陪着你。”

她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神色玄妙的摸着錦囊的邊緣,裏面是一顆桂圓大小的紅寶石。時下最流行的是金飾,寶石的價值遠不如後世那麽貴重,這顆寶石出現得很蹊跷,夾雜在她的周歲禮中。

去年初張氏把屬于她的東西全部交給她自己掌管,在核對冊子的時候,她發現并沒有這顆寶石的記錄,起初只是覺得奇怪,順手拿着把玩。

某一夜從夢中醒來,發現床頭的多寶閣有紅光透出來,拉開一看是這顆寶石在發光。

胡善祥頓時有一種天降橫財的感覺,誰知還沒等她歡喜完,寶石變化成了一個拳頭大的煉丹爐子,樸實無華的透着青銅的厚重。如果不是穿越這種最不該發生的事情她都經歷過了,她肯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活活吓死。

即便當時沒被吓死,後邊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刻意去遺忘了這件事情,就當是一場荒誕的夢。

她決定重新研究這個東西是在去年臘月,胡善祥記得那一段時間濟寧大雪不斷,地上積起厚厚的一層,一般沒有重要的事情大家都貓在家中很少出門,胡善圍偏偏選在那個時候到家裏來見胡榮。

胡善祥很快被叫到外書房,她爹和大姐都挂着笑意端坐着等她。胡榮故作嚴肅的詢問了她的功課,胡善圍就坐在一邊含笑看着。胡善祥敏感的神經告訴她,這兩個人都很不對勁,不知是密謀了什麽好事。考查完功課她像往常一樣安靜的坐在邊上旁聽。

“京城傳來消息,陛下正式冊封了皇太孫,并在華蓋殿舉行了冠禮。”胡善圍低聲說,“太孫今年也不過十三歲,據說去年萬歲親征塞外的時候,就是皇長孫留守北京。”

胡榮有些感慨地說:“我們雖說遠離京城,但朝代交替無不驚心動魄。如今皇太孫得立,大明就又能太平幾十年了,實為我等子民之福啊。”

“太平倒是不好說,但東宮儲位越來越穩是肯定的。”胡善圍說的很随意,忽然對着胡善祥說:“善祥,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因為天冷就偷懶耍滑,該作的功課一定要按時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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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大姐。”胡善祥奉行的政策是一定不能當面頂撞,接下來是不是要照着做那是另外一回事情。

就是這次莫名其妙的談話,胡善圍給了她一個明确的目标,縱觀這些年他們的言行,這個目标呼之欲出,就是大明朝天資卓絕的皇太孫。

她猜測胡善圍在宮裏一定還有暗藏的勢力和消息來源,她對皇太孫這個人從小到大的事跡都能如數家珍,胡善祥自然跟着聽了不少。她爹和大姐打的主意不過是讓她以後在皇太孫身邊謀得一席之地,等太孫成了皇帝,胡家自然跟着貴重。這樣的念頭從胡善圍回到濟寧就沒有放棄過。

但在胡善祥看來,這個時代平常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霸道難纏,何況是在宮裏長大的,她這種別扭性子怕是非但無法讨好這樣的人,還會有性命之憂。退一萬步說,就算有辦法應對,她也不打算葬送自己未來幾十年的自由。

她目前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先積累足夠的金錢再另謀出路,雖然前路渺茫,但總是事在人為。

然而所謂做生意并沒有她預想的那樣簡單,在前世自由的環境下她尚且不能做到日進鬥金,何況如今這個豪強巨吏掌控天下民生的時代,她的那點小聰明根本就不夠看。

要不是有軒家和胡善圍幫忙,她的小生意估計早就煙消雲散了。

生意真正上軌道實在年底,那會兒胡善祥已經學會了妥協,意識到自己就是個升鬥小民,離開家族就什麽都不是,在她并不堅強的的思維中自發地選擇了妥協。

這種妥協以胡善圍的聰明自然不會放過,到最後雖然鋪子開到了濟南,也能為家裏掙錢,但她已經完全插不上手了。

她也曾滿臉悲憤的質問胡善圍:“大姐,你明知道這些鋪子是我出主意開起來的,現在家裏都不讓我插手,就像這些事情根本與我無關一樣,這不公平!”

胡善圍似笑非笑,她已經不會再一臉溫柔慈愛的對着胡善祥,因為這些年她這樣做了,卻絲毫不能減少胡善祥的反骨,所以幹脆強硬一些,這孩子說不定還能聽話點。

“公平是上位者的權利,你現在沒資格說這些。”胡善圍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擊碎了胡善祥心中的不平。

胡善祥嘀咕:“我也只不過想多學點東西,多歷練難道不好嗎?”

“與民争利永遠不是上位者的選擇。”

胡善祥無語:“我算是什麽上位者,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掌控。”

“那你說誰能掌控自己的命運?我嗎?” 胡善圍目光冰冷,“你要公平,要自由,等你擁有與此相當的地位再說吧。”

時光飛快的來到永樂十四年五月,胡善祥剛滿十四歲。

在這個十三歲就可嫁娶的年代,她至今乏人問津,或者是有人求娶只不過家裏沒人告訴她。

在未滿十三歲的胡善祈都有人上門提親的時候,她再次意識到胡家對送她入宮是有多堅決。

皇太孫一日不選妃,胡家就會堅持一日,甚至就算太孫大婚後,胡家也會找機會把她送進宮去,反正皇家的龍子龍孫們永遠不會嫌棄女人多。

這些不能訴諸于口的原因,讓胡善祥在家中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她裝了十幾年的乖,壓抑了本性,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一樣圈在一個小院子裏,每天能見的人就是家人,什麽朋友、自由全是幻想。

這會兒她和青梅正坐在去南京的馬車上,忍無可忍無需再忍說的就是她,她終于下定決心聽從自己的意願,留下青柳給家人解釋,帶上青梅和廖石鑫離家出走了。

随行的還有廣威镖局的四位大叔,她們三個小弱雞要是敢獨自上路,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屍骨無存。

馬車外邊看着比較破舊,裏邊鋪了好幾床被子,稍稍能減輕颠簸。青梅也是第一次出遠門,在車上叽叽喳喳的說:“小姐,青柳姐姐會不會被老爺和大小姐罰啊?”

“放心吧,我留的信寫的很清楚,罰點月錢是有可能的,大罪不會遭。”她沒說的是胡家要掩飾她的離家出走,青柳就絕不會有事。

“奴婢怕家裏派人來追我們,到時候不但沒有耍好,還要被罰。”青梅低聲的說。

胡善祥大笑,說:“看你平日天不怕地不怕,怎麽這麽快就怕啦?你的江湖俠女夢呢?”

“小姐忙你都說那是夢了,”青梅低落的說,“夢是不會實現的。”

“說點高興的吧,這好不容易跑出來。你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奴婢想去杭州看西湖,聽說可漂亮啦。”

胡善祥暢想了一下,已經想不起前世看過的西湖是什麽樣子了,“我們到南京耍幾天就去杭州吧。”

當她們在馬車上計劃行程的時候,濟寧胡府大廳裏一片沉寂。胡善圍匆匆忙忙而來,看過胡善祥留的書信,坐在椅子上半天沒說話。

胡榮急切的問:“善圍,你說說如今該怎麽辦?”

“爹,善祥走之前你們一點異狀都沒發現嗎?”胡善圍語氣平緩地問,“太太也想一想有沒有什麽遺漏的。”

張氏深深嘆了一口氣,說:“昨天她還來陪我吃晚飯,一直很乖巧,也沒說什麽特別的話。”

胡榮接着說:“我這幾日見她也挺正常的,也沒聽說她有不高興。”

胡善圍問:“會不會是善祈訂婚的事情,有什麽沒有顧慮到她的地方?”

“我早就說應該給她先看婆家,你們偏不讓,如今可好,十幾歲的小姑娘,哪有完全不在意這些事情的。”張氏說着就哭了出來,她為胡善祥的婚事多番使力,均被胡榮和胡善圍否決,如今女兒離家出走,要是有個好歹讓她可怎麽活?

胡善圍說:“太太先不忙着傷心,善祥既然此前毫無異狀,可見是精心準備過的。所幸她知道請镖師護送,先派人到镖局去打聽一下情況吧。”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戳進來的都是有緣人啊,把我收了吧,拜托。。。你們不給我留個言什麽的,我心理沒底啊。雖然別人說寫作是件寂寞的事情,但大家還是要多多交流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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