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爺:痛徹一生的回憶
“現在、立刻、馬上、滾出殷厲莊!”北漠的背影消失之後,殷天正的最後一絲耐心也被抹去,朝可兒吼道。
可兒瑟縮了一下,此時竟一句話也不敢再說,跌跌撞撞地跑了。
殷天正往後七年最後悔的,不是當初斷了可兒的退路,而是年幼時尚不知道斬草要除根的道理,才引得火星終燎原的惡果。
不過現在,他正趕走了一個情敵,瞅着現在不過晌午,心情大好地回去了。
待晚上再去審刑司将漠漠“救”下來,你侬我侬一番,豈不快活。
北漠在審刑司待了許久,和主司餘萬行喝了幾個來回的茶,也沒等到小少爺,莫非這次小少爺真打定了主意罰他一頓,看來可兒在小少爺心中的地位不低啊。不過,他自然是沒有打算真挨一頓鞭刑的,不止是他覺得自己真沒犯什麽錯,更是因為他身為絕對影衛,是只用遵從于家主的命令和殷厲莊的利益的。
“咚——咚——咚——”響徹莊子的撞鐘聲響起,北漠眉目一淩,眨眼間便沒了人影,餘萬行比他慢了一拍,也很快跟了出去,這分明是殷厲莊遇到敵襲的警報。
果然,外面場面混亂,一群人纏鬥在一起,偏偏看起來都着殷厲莊家仆的衣服,叫人分不清敵我。北漠抽出劍來,飛身過去,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不過幾息時間,便只剩下幾個人謹慎地面面相觑,生怕其中還有敵人。
好不容易确認了這裏只剩下自己人,才發現北漠已經又不見蹤影了。
北漠一路直奔,殺出一條血路,鬼魅的身法只留一道殘影,他現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護家主,到了主殿前,殷天向和東城正背靠背和一堆人糾纏着,不遠處西門也被一群“鬣狗”圍得脫不開身,南江卻不知做什麽去了。
東城眼尖地看到北漠,松了一口氣,他四人專攻不同領域,擅長的也不同,比如南江擅長偵查,西門擅長布下陷阱,而北漠在四人中武功內力均是最高,甚至是遠高于他們三人的。
以這些人的實力,若是三四人他還能應付,可十個人一擁而上,他與天向還真是支撐得勉強。尤其是天向才被他折騰了一頓,唉,這回可真是捅了簍子了,誰知道這群不長眼的偏偏要這時候來,打攪了他今天的好事不說,只怕還要影響他将來幾天的好事了。
北漠二話不說,上前便将其中一人捅了個對穿,對方一片慌亂,沒想到他能快到這個地步,立馬分散出四個人圍住他,這一來便讓東城和殷天向歇了口氣,他二人對付那剩下五人倒是綽綽有餘了。
北漠這一加入,完全讓敵方亂了陣腳,更不要說他殺人的速度了,一柄長劍在手,劃破空氣,夾着凜冽的寒氣襲向四人,幾人只見烏黑的劍光裹着厲風劃來,卻躲閃不及,生生挨了這一下,最近一人還直接被割破了喉嚨,軟軟地倒了下去。這四人也算是有兩把刷子的,此時卻沒有多少招架之力,頂多一炷香的時間,便被解決了個幹淨,一個也沒得跑。
看那邊東城和家主輕松起來,西門逐漸也占了上風,北漠正準備幫忙,就聽見家主吩咐:“北漠,去助南江保護小少爺!”
“是。”北漠眼見這裏已成定局,便也不拖拉地轉身離開,向小少爺的莊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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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裏一片打鬥的痕跡,幾個保護小少爺的影衛竟然都已經死了,濃濃的血腥味布滿整個莊子,北漠迅速地找遍裏屋所有地方,确認小少爺沒有在此後,便順着地上散落的兵器和雜亂的屍體一路追去,最後出了殷厲莊老遠,他臉色越發沉重,只怕家主也沒有想到對方的目的就是小少爺,還以為小少爺在莊裏被南江和那些影衛保護得好好的。
到後來已經沒什麽可循的痕跡了,但北漠毫不猶豫地向這個方向的笑忘崖上奔去,敵人看樣子是孤注一擲,準備拼個魚死網破,定會是上崖去的。果然,還隔得遠遠的,他便聽見了安靜的崖上,一個陌生男人和南江的聲音。
“當初你們殷厲莊滅我奔雷殿的時候,沒想到奔雷殿殿主的侄子跑了吧?死的不過是個替身而已。”男人聲音嘶啞難聽,仿佛被火燒過了一般。
“你最好放下小少爺,金羅。”南江奉命去保護小少爺時,小少爺已經被抓走了,他也是跟着金羅追來,一路上殺了好些金羅手下來阻攔的人,拖慢了他的步伐,這才讓金羅站在了懸崖邊上。
“哈哈哈哈哈,你當我傻嗎?我今天來,就是為了給叔父報仇的!我等了七年,悄悄召集了這麽多人,你以為我是想幹什麽?哈哈哈哈,我最開始的目的就是你們殷家小少爺!那些人不過是聲東擊西的靶子罷了,我要你們殷家家主痛不欲生!我要拿這個小畜*生的命去換我叔父的命!”
金羅瘋癫地笑着,半步已懸空在懸崖邊,一個沒站穩都能跌入懸崖,而殷天正被他點了穴道,掐着脖子不能動彈,只能用眼神将這瘋子千刀萬剮。
“沒想到你們家主将他保護得那麽嚴實,差一點、就差一點,我的計劃便全泡湯了,可是天助我也!我遇到了平時伺候他的一個小丫鬟,哈哈哈,這小畜*生就是該死的,那小丫鬟可是恨死他了,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還抓不到小畜生呢哈哈哈哈!”
南江只恨東城不在這裏,以那個人蠱惑人心的能力,只怕三言兩語便能讓金羅放下小少爺,可他沒這本事啊!只能多誘他說幾句,好找時機救下小少爺。
可還沒等他找到時機,金羅腳上一塊石頭一松,在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便掉下了懸崖。南江瞳孔猛地放大,正要上前,一個身影已從他身邊劃過,跟着跳了下去。
北漠一腳蹬在石壁上,讓自己更快地下墜,追上了墜落的金羅和小少爺,殷天正看到他後,內心的不安終于被放到最大,可惜他現在連搖頭都不能,只能盯着北漠,眼中透出恐懼來。
北漠一腳踩上金羅,想将小少爺從他手中奪回來,沒想到金羅抓得死緊,瞪着他獰笑。北漠冷着臉,抽出劍來,狠狠一斬,竟将金羅兩只手都砍了下來,金羅痛得慘叫一聲,血濺了北漠一臉。
小少爺被北漠抱在了懷裏,明明該是熱的,此時他卻只覺得冰冷。他看向北漠堅毅的輪廓,那是他七年來看着便覺得安心的人,可現在他心裏卻發着顫,他想仔仔細細地看清他,淚水卻偏偏要模糊了視線,他努力地想用腹腔說話,卻也只能哼出難以辨別的“不”字,他知道北漠要做什麽了,可他寧願北漠抛下他,而不是、而不是——
北漠一腳踏上金羅,手中卻用盡全力将小少爺向上推去,內力似也化作厲風,包裹着小少爺奔向崖上,他喊道:“南江,接住他!”
“北漠——”南江一把抱住小少爺,在崖邊嘶吼,然而那道墜落的身影越來越快,直到消失在濃厚的霧中。
他怔怔看着深不見底的笑忘崖,往日鎮靜自如的神情而今滿是難以置信,指尖微微顫抖着,昔日同伴就這般墜入深淵了?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噗——”懷中人噴出一口血來,南江連忙退了回來,殷天正是強沖穴道失敗導致的逆血,他解開小少爺的穴道,少年一掙,想從他懷裏出來,爬向懸崖邊去,他哪裏敢讓小少爺靠近那兒,以他現在的狀态,百分百是要跟着跳下去的,只能抱住他,頓了頓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殷天正縱是被解開穴道,也因逆血翻湧,無力再掙紮,只能被抱着遠離崖邊。他臉頰蒼白如紙,殷紅的嘴唇沾滿了鮮血,眼中的黑暗一點一點蔓延,竟不再像個十三歲的少年,而成了一個靈魂與北漠一同堕入深淵的惡魔。閉上的眼睛掩去了全部的瘋狂與絕望,最終只餘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承載了一個少年七年的美好,無聲地破碎開來,消失在他髒亂不堪的衣襟裏。
他唇瓣輕啓,一聲“漠漠”終泯滅在唇邊。
* * * * * * *
北漠只覺得自己在不停下墜,笑忘崖的霧氣缭繞,彌漫在他眼前,他閉上眼,眼中卻閃過從小一起訓練的三個夥伴,那三人,本該是與他縱不同日生,也會同日死的,沒想到今個倒是他先死了。又閃過小少爺那總笑得燦爛的臉龐,從六歲的黃發稚童到如今十三歲的翩翩少年,他好像沒有一日不纏在自己身邊,北漠從來僵硬的面部表情突然柔和了一點,慢慢扯出一個笑容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脊椎重重砸在石頭上,一種這輩子都沒感受過的痛苦蔓延開來,可只一瞬,他便沒了感覺,只覺得意識慢慢、慢慢地渙散開來。雖臨死亡,北漠心中卻是釋然。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想寫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主,北漠雖然面癱了點,但是小少爺這麽多年,怎麽也産生了一些感情的,只是說這個感情無關愛情而已。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陶淵明《似挽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