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漠:吾家少爺初長成

“奪玉馬上開始——馬上開始了!各位賓客請就坐!”臺上的主持聲如洪鐘,熙熙攘攘的人群陸陸續續坐下去大半。

北漠一眼看到關畫和付明禾坐在靠前的位置,也就是說他們押的玉品級是比較高的。關畫雖然大早有邀請他,但北漠并沒有去攻擂臺的打算,更何況他身上也沒有帶玉器,所以,北漠只是牽着北澈站在專門來看擂臺的人群中,沒座位就是了,好在他個子高,要看到擂臺完全沒壓力。

只是可憐了小北澈,只看得到屁股和腿。

最對組合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高大俊朗的男子和眉目精致的孩子,看起來像是一對兄弟,總歸是賞心悅目的。

不得不說,小北澈雖是乞丐,昨夜裏洗了澡,換了北漠買的衣裳,倒也有幾分像小公子,除去他不算細嫩的皮膚,和不比殷天正從小的貴氣,這孩子在北漠心中的形象已經有些和當年的小少爺重疊起來——雖然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別,但是在北漠眼裏……孩子都是一個樣的。

不過,北澈今年好像已經十一歲了,看起來卻只有七歲左右,嚴重的營養不良。

北漠想了一會,奪玉馬上要開始了,他還是彎下腰來,将北澈單手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臂彎裏,能清楚地看到擂臺上的情況。

小孩愣了一下,然後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北漠沒注意,看向擂臺周圍,掃視了一圈,卻并沒有看到小少爺。正想着,奪玉已經開始了。

“第一場,林同對餘行之——”

兩人躍上臺來,林同一副書生打扮,手中執了柄油扇,餘行之則有些像農家漢子,皮膚被曬得黝黑,兩人對立而站,一黑一白,形成鮮明對比。

兩人抱過拳後,便毫不客氣地交起手來,一人動作敏捷,一人力大如牛,看起來倒是實力相當,一柱香後,林同身上已硬挨了幾錘,臉上也青了一塊,餘行之也沒好到哪裏去,全身衣服被油扇的勁風撕裂,破破爛爛,好些地方還現了血。

北漠搖搖頭,這打下來怎像婦人撕扯一般,當真是不利索,這兩人水平确實一般。

如他從小的訓練,均是是直取命門,速戰速決,要這麽拖拖沓沓,他早就死在訓練場了。

又過了半晌,那林同因為沒了力氣,逐漸落了下風,敗下陣來。

北漠也就這麽靜靜看着擂臺上的打鬥,直到一個穿着黑衣的男子上了場,人群一陣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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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有得看了,黑蟒王只怕會成為守擂時間最長的人!”

“啧,誰想觸他的黴頭,就算打贏了,一不小心吸進兩口毒也是要命!”

“是啊是啊!”

“殷厲莊莊主到現在都沒來,說不定啊,這次的賽寶就會落到黑蟒王手裏。”

“那也不,誰知道黃仲單請來的又是哪方高手?殷厲莊莊主不來,也不一定會被黑蟒王奪去這塊和田玉。”

“嘿嘿,估計黃老頭現在心裏在偷着笑呢!當初誰也沒想到殷厲莊莊主應了帖,這不相當于這塊和田玉丢定了嗎?沒想到他竟然沒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這殷莊主這次是怎麽了,竟然要參加奪玉,以前可沒聽過他對這些感興趣的。”

……

北漠聽着耳邊左一句右一句,将扯遠的心神重新放回擂臺上,黑蟒王……大概是這幾年才新嶄頭角,他記憶中從前是沒有的這號人物的,用毒嗎?此人內力深厚,确實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不過北漠估量一番,以他從前的身體,打敗黑蟒王确需稍費心神,但現在有了連江玉這深厚的內力支持,如虎添翼,要打敗黑蟒王,并不用多費力氣,只需提防着他的毒就好了。

不過,北漠一直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只是少有人知,對他容易,對其他人卻不然——很短時間內,黑蟒王已經輕輕松松地将幾個人丢下擂臺了,甚至還沒有用上他的毒。

直到付明禾上場了,北漠才被激起一些興趣——盡管他一直看得專心致志——付明禾比剛才那些人明顯要高上一個檔次,也不知道這一場誰勝誰負。

“禾禾!加油!”男子清亮的聲音劃破安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詭異的目光——這人是有病吧……

只有場上那個人神情一下子柔和了下來,帶着常人無法理解的小得意,唇角也壓不住地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關畫站起來喊完後就鎮定自若地坐下來了,一點也沒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是突兀,依舊笑得燦爛。

北漠頓時覺得自己錯了,付明禾哪裏是盯着羊肉的狼,這分明就是只大狗,順着毛摸摸就好。

很快,臺上兩人交起手來,這一下見了真章,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付明禾和之前那些人的區別來,紛紛稱奇,沒想到這裏還跳出一匹黑馬。

付明禾招招疾迅爽利,看起來用的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略,根本不懼對方的攻擊,只顧着自己的出招,反而叫對手有些束手束腳。黑蟒王可不想真和付明禾正面撞上,他如何也比不上付明禾耐打,這一掌要真接下來了,他雖然能傷其一二,自己卻只怕站都站不起來了。

這麽一來二去,付明禾便漸漸占了上風,而黑蟒王更多是只守不攻。然而,誰都知道黑蟒王真正的殺招是在他的用毒之術上,真正的勝負還沒得着落。

北漠眼睛鎖死了黑蟒王,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明了——黑蟒王要輸了。其實他比自己想得還要厲害兩分,這一手毒玩得精妙絕倫,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夠看到,他已經用過毒了。

黑蟒王從看見付明禾的時候就沒有輕過敵,他知道付明禾不好對付,也明白拖拖拉拉只會對自己更加不利,因此,幾乎是最開始,他便用了毒。只是,他身上的毒都快用完了,這人也沒沾上一星半點,看起來反倒攻勢越來越猛,似乎把命門都暴露在了自己面前,偏偏真正處在他這個位置,才能明白去主動攻擊這人有多難,那些在臺下看的,根本鮮少有人知道他不是不攻擊,而是根本攻擊不到!

無論是他的毒,還是他的攻擊,都被這人一一躲了過去。

黑蟒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這麽棘手的對手,他原以為殷莊主不來,這和田玉有五成幾率會是他的,只在于黃仲單找了誰做打手,卻萬萬沒想到自己要栽在這麽個無名小輩身上。

他咬緊牙,最終還是選擇了最大的保全自身,既然知道贏不了,就別把一切都給栽進去了。他旋身下了臺,向臺上人抱了一拳,直接離開了。

“這……黑蟒王認輸了?”

“真是沒想到啊!诶,這臺上的是哪一號人物?”

“不知道,沒見過他……”

“那個和他一起來的人呢?”

“好像是……關小公子?我上次碰巧在關家見到過,應該就是他!”

“可關小公子身邊什麽時候有個這麽強的人了?”

“誰知道啊……”衆人對黑蟒王直接認輸都感到詫異,紛紛詢問起付明禾的身份來,然而竟是沒有一人知道他到底是誰。

越到後面,越是門派大家,可是竟沒有一人勝過付明禾,關畫和付明禾只押了一塊玉,關畫也并沒有上場的打算,只開心地笑着看付明禾穩穩站在臺上,将一人又一人打敗,然後小眼神向他飄來,帶着些邀功和炫耀,就仿佛……他突然笑得更開心了,就仿佛想要吸引伴侶的雄孔雀,張開孔雀屏炫耀着,只不過對象可不是雌孔雀,而是另一只雄孔雀罷了。

沒有多少時間,付明禾就挑戰完了剩下的所有人,主持上臺來說:“由于殷厲莊莊主遲遲未到,因此直接進入最後一個環節,由黃老爺請來的——”

“誰說我不來了。”冷冽的聲音從主持身後傳來,打斷了他還未開口的名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殷莊主是什麽時候站到臺上去的,這出神入化的身法确是少有人能及。

北漠望着臺上那人,他一襲玄衣,用很沉暗的金色勾了邊,顯得既雍容華貴又黑暗沉寂,仿佛卧在漆黑長夜中,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卻久久望不到天明。

七年,當年總是纏着他的少年也長大了,輪廓愈發分明,眉目精致如墨畫,烏黑的眸子中沉黯黯的,高挺的鼻梁與殷紅的嘴唇好看得如同最完美的人偶,皮膚白皙、或者說已經不是白皙,而是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

盡管這個人無論是完美的臉還是冰冷的表情都像一個精致的木偶,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北漠還是産生了一種“吾家少爺初長成”的莫名成就感。

不知道小少爺還記不記得他,北漠突然冒出這麽個念頭。不過他才不會傻到跑去人家面前暴露自己身份,重活一次,他自然是想有自己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不再只是那個忠于家主忠于殷厲莊的北漠。

現在他是連江玉、張大虎,無論是殷厲莊,還是小少爺,都和他沒關系了。

除了再去探查一番西門他們的……他便可以真正放下一切,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北澈敏感地察覺到北漠見到臺上那人後一瞬的觸動與而後的釋然,以及其中夾雜的些許欣慰,他望着北漠,眼中有些疑惑,還有些安撫之意。

北漠回看他,眼中已無其他情緒,歸于平靜。

再看回臺上,付明禾緊皺眉頭,殷厲莊莊主啊,終于還是來了,他屏息凝神,卻聽得關畫叫了一聲:“禾禾!我們認輸!”

付明禾顯然是不甘心的,長身玉立,拳頭卻緊攥起來。

關畫知他心中所想,直接跳上臺去,擋在付明禾面前,認真地說:“我們認輸,你不能受傷。”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付明禾的身份了,殷天正下手從不留情,狠辣暴戾,招招致命,禾禾要和這人對上,不死也得去半條命,付明禾的身份可容不得他有半點閃失,還有很多敵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呢。

付明禾還是不動。

關畫神色無奈地妥協道:“好吧好吧,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傷。”

付明禾臉上陰霾一掃而空,還勾起一個滿意的笑來,揚聲道:“我認輸。”

然後乖乖地和關畫下了臺。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場了,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黃仲單坐着的地方,想着他會派誰來。

黃仲單卻站起來微微一笑,朗聲道:“殷莊主這次大駕光臨,實在是我的榮幸,我……也認輸。”他雙手捧起放和田玉的盒子,“殷莊主,請笑納。”

這麽一出戲,可叫觀衆明白了,敢情這黃老頭為了不與殷天正為敵,早放棄了和田玉,這會兒想着讨好殷厲莊莊主一番,在他面前刷好感度呢!

果然是個老狐貍,懂得割舍之道,還及時給自己争取了最大利益。不過想想黃老太這次損失的是和田玉,他們不過是中品級或是稍次的上品級玉器,心理就平衡了很多。

殷天正也不客氣,一句話沒說地拿過了和田玉,和來的時候一樣,瞬間便消失在人們眼前。

所以說,這次完完全全的贏家,是殷天正啊,就來了一趟,沒費一兵一卒,就帶回去了一塊和田玉。

北漠看着這場奪玉以鬧劇一般收場,眨眨眼,将北澈放了下來,率先走回客棧。

北澈跟在他身後,這個男人有高大挺拔的身材和寬厚堅毅的肩膀,有刀削般的面容和永遠望向前方的眼神,讓他覺得心安。

他又加快步伐,緊緊跟上北漠。

北漠回頭看着小孩一眼,突然伸出手來,面無表情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然後在心裏默默點了點頭:揉小孩子,果然很舒服啊!

北澈愣了愣,臉紅了一下,在原地傻站了半天,然後嘴角忽地劃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快跑着追向北漠大步流星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北漠以前想揉小少爺的,可憐的小少爺,失去了北漠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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