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少爺:不要離開好不好
他們在水中擁吻,他急切地想要扒開北漠的衣服,将兩人滾燙的身軀融為一體,然而手指觸到之處卻是一片冰涼。他睜開眼去找尋他的面容,卻聽見他比河水還要冰涼的話語。
“你真惡心。”
“不要碰我。”
“我不愛你。”
……
他睜大眼拼命搖頭,想要抓住他的袖子,然而北漠一下離他很遠很遠。河水突然變成萬丈懸崖,那人最後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縱身跳下深淵。
“不要——”殷天正撕心裂肺地大喊,一下驚醒坐起,滿面冷汗,喃喃了兩聲“漠漠”才發現方才只是個噩夢。但是旁邊冰冷的溫度彰示着早沒了人,讓他眉頭緊緊蹙起,尚未平靜的心更加慌亂起來。
昨天他被漠漠打暈了?漠漠帶他回來的?可漠漠現在在哪?
因為殷天正睡眠極淺,往日都是他先醒,每天早上最安心的時候就是靜靜看着北漠直到他醒來。這一早沒了北漠的蹤影,昨夜又做了那般捋虎須的事情,現在若不牢牢抓着北漠,他心裏實在難以安定。
說到底,殷天正也知道自己昨夜趁着酒勁幹了荒唐事,還做了噩夢,現在心虛得不行。
他掀開被子下床來,也顧不上穿衣服,只着着單薄的亵衣便去找北漠的行李。好歹行李還安安穩穩地放在那裏,他連忙奔過去,将那一堆東西抱進懷裏。
漠漠走之前一定要拿行李的,行李還在他這裏,漠漠一定沒走。
他壓下心中惶恐,又哆哆嗦嗦地走到書桌旁來,懷裏還死死抱着那堆行李,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小鯉魚燈,坐到椅子上茫然地發呆。
不知道北漠在哪裏,他不敢出去亂找,總怕一不小心錯過了,只能傻傻等着。
“冷……”等到太陽從東邊升起再到明晃晃地挂在頭頂正上方時,殷天正才自言自語了一句,悉悉索索地從椅子上滑下來,縮到書桌腳去了,把自己蜷好之後又委屈巴巴地念着,“漠漠,我冷。”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覺得越來越冷,身上心裏都涼透了。眼睛裏好像進了灰,他兩手都不得空,只能擡起手臂揉了揉,竟揉下一串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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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正倉皇地看着袖子上深色的淚水印跡,慢慢将頭埋進膝蓋間。
漠漠不會不要他的,不用哭,太難看。
北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他習慣斂了腳步聲走路,打開門卻看見書桌下一個白色的身影蜷縮着發抖,懷裏抱了一大團東西,手中還捧着昨晚的花燈。
聽見開門聲,殷天正立馬擡起頭望過去,看見是北漠,他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古怪表情,将小燈放在一邊,踉跄着抱着行李向他撲來。
“漠漠!漠漠!”
見殷天正紅腫着一雙眼睛撲向自己,北漠敏捷地避開,目中顯出淡淡的不悅。他可還記着昨晚的事呢,面前這人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慣犯,一不小心就會着了他的道。
殷天正撲了個空,他蹲得太久,腿又酸又麻,剛剛猛然用力,這會兒沒了倚靠,結結實實摔了一跤,狼狽地跌到地上,行李散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他伸出手慌亂地把行李扒拉進懷裏,然後也顧不上爬起來,死死抱住北漠的小腿,“漠漠別生氣,別生我的氣。”
北漠彎下腰來,他以為是要扶他,卻沒想到他往自己手裏抽走了行李。
殷天正吓得神經性地抽搐了一下,用力拽住行李,心裏的所有支柱全面崩塌,他連聲哀求:“漠漠別走!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漠漠,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走、唔哼,不要丢下我……”最後幾個字因為壓抑着哭腔而扭曲變了調,顯得滑稽又狼狽。
他眼中惶惶落下淚來,很快就爬了滿臉,慘白的臉上只有眼睛和鼻子一片通紅。感覺到貼在腿上的身體抖如篩糠,北漠一愣,便松了手。
殷天正如獲至寶,又把行李塞回懷裏壓着,兩只手纏着他的腿向上挪了挪,由趴在地上的姿勢改為跪姿。
“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漠漠不要丢下我,我以後都不這樣做了,你饒我這一回、好不好?”他哆嗦着仰臉看他,只覺得方才被吓得三魂六魄都沒了,止不住淚水,一邊哽咽一邊求他“我再不強求了,你不愛我就不愛罷、只要別離開我……別這樣對我,我疼、我真的很疼……”
北漠哪能受他的跪禮,想要側開身,右腿卻被牢牢抱住,硬是不讓他掙脫,他稍用力,那人便抖得更厲害,眼中乞求之色也愈加濃郁。
“漠漠以後若要娶妻生子,我、我也不會做什麽叫你不悅的事,請你、請你不要丢下我,我什麽都願意做。我再不會犯昨天的錯了,求你……漠漠,你便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昨天的事打我罵我都好,原諒我一次,我求求你、求求你……”殷天正啞着嗓子結結巴巴地伏低做小,全身繃得緊緊的,把所有尊嚴一同丢棄了,只盼着這人莫要丢棄他。
他知道自己現在這涕泗橫流的樣子肯定狼狽極了,北漠看了心生厭惡也不一定,可他怕得心尖都在顫抖着求饒,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
他曾經以為,北漠若覺得他有千萬種不好,他一一改了便是;北漠的心就算是石頭做的,他也能用血給捂熱了。現在才恍然覺悟,他就是血流盡了,也不見得能沾染上他半分。
他等了整整一天,連最後一點驕傲都磨滅了,只剩下無盡的惶恐,自北漠回來後就深深藏起的不安、患得患失,此刻全都暴發出來——總覺得他會離開,會消失在自己眼前,會再也不見。
是他所求太多、是他生了貪念,只要北漠回來就好,只要北漠還在他看得見的地方就好了。
其實倒是殷天正自己太過敏感脆弱了,北漠就是再鐵石心腸,再一肚子火,看到他這副可憐模樣也心生恻然。他揉揉眉角,知道自己違背了多年的準則,他現在還有和殷厲莊的契約,殷天正怎麽說也是他的主子,能自己站着,讓主子在地上跪了半天,自己這愈發狂妄的做派,說到底不也是倚仗着他的愛嗎。
北漠反省了一下自身,彎下腰來,将手從他腋下穿過,将人托了起來。
殷天正感受到他變柔和的情緒,緊繃的身子頹然軟了下來,乖乖讓北漠托着站起來,顫抖着輕輕擡手抱住他,沒敢用什麽力氣,似乎生怕他察覺後将自己推開。
“小少爺——”北漠想點說什麽,卻被殷天正猛然擡起頭看向他的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止住了話頭,看他嘴唇都惶恐到發抖的模樣,北漠發現像那天平靜的“我不愛你”一般的傷人話語,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也變得有些不正常了,也許是心軟,也許是心疼,亦或者其他,但結果都一樣——他還是動搖了。
想了想,他只安撫地摸摸殷天正披散的頭發,說出一句“你身上太涼,先去床上躺着吧,我叫人将飯菜端上來。”
雖然不願意脫離北漠的懷抱,殷天正也不敢再得寸進尺,小聲應了好。
北漠用了些力氣,攬着背和腿彎将他打橫抱了起來,殷天正只愣了一下,就受寵若驚地靠近他懷裏,剛才哭得狼藉不堪的臉上忍不住綻放出笑容來。
漠漠給他一小點甜,就夠他回味一年了。
吃飯後殷天正還很是戰戰兢兢,偷偷地去瞟北漠,總怕他生氣了又要離開。北漠叫他好好泡個熱水澡,他卻恨不得快些洗完,只有北漠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才能稍稍安心,一雙眼睛盯着屏風後北漠的身影一動不動,剛看北漠要出門就慌慌張張喊起來:“漠漠、漠漠要去哪?我也去,我也去!等我一下好不好?馬上就好!拜托了……”
北漠頓了一下,告訴他:“你繼續洗,我去打桶水來。”
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北漠還是像前幾天一樣繼續與他睡在一起。
殷天正不知道北漠做了什麽決定,待他的态度好像好了起來,既讓他激動不已,又讓他惶惶不安。
他不由幻想是不是已經被接受了,可又害怕着只是臨刑前的溫柔。
後者看起來比前者的可能性大很多,于是他更加不敢恃寵而驕,一直安安分分的,連主動去抱他、黏在他身上也不敢了,奈何怎麽也睡不着,恐懼在夜色裏開始瘋狂膨脹,只有看着身旁這個人寬廣的背影才能緩解幾分。
在他第十一次輕輕往北漠身邊挪的時候,北漠突然轉過身來,語氣中顯然沒有剛醒時的困意。
“睡不着嗎?”
殷天正因為被抓包猛地顫了一下,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有、有一點……我很快,不、不影響你了。”
房間很黑,北漠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卻莫名想到了剛剛又哭又求的小可憐,伸出手将他偏涼的身子攬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睡吧。”他用安慰北澈的語氣說了一句,卻感覺懷裏人抖得更厲害了,埋在自己肩窩的腦袋還小心地蹭了蹭。
維持這個姿勢睡着,殷天正慢慢平靜下來,沉沉入睡,而北漠進入夢鄉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肩膀那裏濕了一片,明天大概會看見一只腫着眼睛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