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北漠:我與少爺同船渡
事實上北漠半夜就醒了,因為懷裏那個燙得像火爐一樣的東西實在是不容忽視——現在是正月裏,小少爺大抵是因為這兩天的身心刺激過大,竟發起高燒來。
殷天正只比他稍稍矮上一點,卻總喜歡縮在他懷裏睡,像個小孩似的。北漠輕輕将人放好,将自己皺巴巴的衣襟從他手裏拯救出來,掖了掖被角,摸起行李中的盤纏,下樓問客棧裏守夜的小二:“請問鄰裏可有夜值的藥鋪?”
小二對這一片熟得很,立馬回答:“有,就在前面兩條巷子。”
“孩子病了,勞煩借個爐子煮藥。”他遞了五文錢過去,意思讓小二提前準備妥當了,對方自然是歡天喜地地接過了,心裏想着只是燒個火而已,賺大發了。
待這小二将火生好的時候,北漠已經提着藥回來了,他暗自咋舌,這也忒快了。不過盡管很快,待北漠煮好藥端上去時,殷天正也已經因為身邊沒有人醒來了。
北漠端着藥碗輕輕推開門,聽見屋內急促的喘氣和沙啞的哭泣聲後一頓,無奈地搖搖頭。
“咳、漠漠!漠漠…”高燒中的嗓子像是被砂子磨砺過一樣,又低又啞,聲音小得快要聽不見了,“漠漠,是你嗎?咳咳!你別走…別走、別丢下我,你過來好不好,我看不見你…”他說得委屈又可憐,帶着濃濃的哭腔。
北漠将藥碗擱在一邊,點上蠟燭後走過去,卻看見人不在床上,而是在地上躺着,一半的被子也被拖了下來,耷拉在地上。
而殷天正兩頰潮紅,嘴唇卻是蒼白,滿臉的汗與淚沾着淩亂的頭發,蜷在地上發抖。
北漠連忙上前将他抱回床上,殷天正軟軟地回抱住他,明明沒什麽力氣,卻黏得死緊,扣都扣不下來。
“漠漠,漠漠。”他啞啞地叫着,又靠在他肩頭抽噎了一會,終于停歇了,安靜地抱着他,時不時帶出一連串的顫抖抽泣。
北漠輕輕拍拍他的腦袋,說道:“藥溫了,小少爺先喝藥吧。”
殷天正乖乖點點頭,卻說什麽也不肯松手。要放在以前,北漠大概就是拖着這一坨人形垃圾直接走過去了,但看他生着病,剛剛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他只得耐心地将人抱起來走過去拿藥。
“漠漠,我乖乖喝藥,你不要生氣。”他就趴在北漠耳朵邊小聲說着,滾燙的氣息吹在他耳廓上。
“嗯。”北漠端起藥喂他,那人便也順從地大口大口喝完了,然後糾着一張皺巴巴的臉向他撒嬌:“苦…”
“良藥苦口。”北漠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可沒有買蜜餞,那是給女孩子吃的,男孩子養那麽嬌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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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伸出手去擦他唇邊藥汁,他卻自己舔去了,然後将他伸過來的手指一下卷入口中,滿足地咂了咂,眯起眼睛含着:“甜、唔…”
北漠在心裏吐槽,我方才煎了藥,手上也定是藥味,哪有什麽甜不甜的。小少爺六歲時這般,二十歲時竟還是這般。
他動了一下,将手抽了出來,對上殷天正委屈指控的眼神,懵懂得像個小孩一樣。
“才三更天,繼續睡吧。”北漠把人抱回床上,蓋好被子。
“我不想睡了…”小少爺拉着他的手央求,“我就想看着你。”
北漠也脫去外衣躺上床,由着他偷偷觀察着自己神色,然後慢慢鑽進自己懷裏,伸手輕輕一攬,“我不走。”
“真的嗎?”殷天正仰頭看他,眼裏還有水光,清清亮亮的,映出搖曳的燭光,眼尾帶着紅,是方才哭過的痕跡。
“嗯。”北漠也難得細細看他,他的眼睛透亮地像一面鏡子,即使在昏暗的夜裏,也能看見眼中他的倒影,北漠此時看着,竟覺得那眼眸裏分明不是連江玉的樣子,而是自己當初的模樣。
他似有所悟,這雙眼睛裏住的不是連江玉的皮相,而是北漠的靈魂。這感覺很玄妙,也出乎意料的…很迷人。
殷天正還是不放心,揪住北漠胸前的衣服,埋進他懷裏喃喃:“漠漠,你對我真好,漠漠。”他明明一遍一遍告誡自己不能得寸進尺的,他也已經嘗過比這藥苦千倍萬倍的東西了,可他的漠漠一對他溫柔,他就又忍不住地巴上去讨一點糖吃。
他在地獄裏待得太久太久,以至于有些東西已經瘋狂地膨脹和扭曲,其中之最便叫做貪婪。好在他學會了克制,才堪堪未叫這貪婪變成愚蠢。
北漠沒有再說話,一會藥效上來了,便聽見懷裏人呼吸趨向平穩,他也抛開心中雜念,很快便又睡着了。
如此休息了兩天,小少爺的燒很快退了,瞧他的樣子還有些不樂意,恨不得多病幾天,好借着北漠心軟,時時刻刻膩在他身邊,有機會還可以假裝摔倒,然後順勢黏在他懷裏不起來。
不過在北漠嚴肅認真建議:“小少爺最近身子虛弱,便快些回去吧。”的時候,他一邊舍不得與漠漠的單獨出游,一邊又甜蜜地想:漠漠在關心我呢。
北漠挑挑眉,看見殷天正看着他突然紅了臉,眼中都漾出情意來,心裏無奈,鬼知道小少爺又在腦補些什麽。
他其實也想通很多東西,若說這世間,與他羁絆最深的便是殷天正了,如今他又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負責。既然與自己在一起便是小少爺最大的期盼,那他便留在殷歷莊,反正住在哪裏,于他都是一樣的。
但是北漠雖然這麽想,卻沒有說出來,承諾太重,感情太重,他總習慣留一條退路。
“聽漠漠的。”殷天正湊過去眼巴巴地問他,“我這麽聽話,可不可以親一下?”殷天正對北漠态度最是敏感,直覺他對自己變寬容了些,便立馬開始順杆子往上爬,那貪心的小模樣常讓北漠無奈又好笑。
見北漠沒說話,他便知道是默認了,連忙親了上去,生怕他反悔一樣。
軟軟的溫熱觸感偏偏要落在唇角,北漠就知道這人又在耍小心思,他卻也不抵觸,只覺得這茫茫人世間,他似乎也真的有一個家了。
“漠漠,漠漠?”那人看他目光缥缈,心不由緊了緊,試探着喊他。
北漠回過神來,看殷天正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突然開口:“小少爺身子不适合騎馬,不如走水路回去。”
“嗯,都聽漠漠的!漠漠我乖不乖?”然後急色地就要來親他。
北漠早有準備,伸手擋開他,“小少爺這幾日親得太多了,以後乖乖聽十次話才能親一次。”
殷天正如遭雷擊,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委屈得仿佛北漠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而他沒有親親就會死一樣。過了一會又觍着臉來和他讨價還價:“五次,五次好不好?”
“二十次。”
“七次!七次就好了嘛…”
那個轉音聽得北漠一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愈加堅決地說:“三十次。”
殷天正頓時急了,跳着腳讨饒:“我錯了、我錯了!十次,十次!不改了!”然後又急急忙忙捧了茶來給他,眼睛眨巴眨巴的,誓要看得他心軟。
北漠接過茶,呷了一口,掩去唇邊自然而然逸出的笑意。
“嗯。”他應了下來,也為殷天正斟了一杯茶,撿一撿他侍主的本分。
殷天正受寵若驚地接下了,眼中的喜意蓋都蓋不住,這一吻一病竟有這般效果,讓北漠不再抗拒他,也不再說“不愛他”這樣的話來往他心裏捅刀子,反而隐隐親近他起來,比從前視他為小少爺的時候還要親近些!
殷天正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美好了,前幾天的忐忑不安戰戰兢兢也都值得了,只那一時的痛苦與淚水便能換來現在的幸福,他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他對于北漠的渴求從未被滿足過,于是只能一降再降,越來越卑微,越來越絕望。從前年少輕狂時希望北漠這一生一世只有他一個人,視那觊觎北漠的丫鬟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如今卻只要北漠願意向前踏一步便夠了,只這一步,便是要以他血肉作踏板,他也甘之如饴。
但是北漠很快就不那麽快活了,因為殷天正開始瘋狂地集齊十個聽話召喚一個親親,讓他實在不堪其擾。
“漠漠,我有乖乖吃早飯,一個了!”
“漠漠,我幫你來疊,兩個兩個!”
“漠漠,我有乖乖吃午飯,三個了!”
“漠漠,我很聽話地去洗澡了,五個!”
“漠漠,我有乖乖吃早飯,八個了!”
“漠漠,我剛才有聽你的話沒有煩你哦,十個了十個了!漠漠,親一下!”
……
“漠漠,我剛剛多喝了一碗湯,一個!”
“漠漠……”
……
到最後,集齊十個簡直不要太簡單,殷天正就又不要臉地開始和北漠讨要更好的了:“漠漠,我集齊十個親親就親一下嘴巴好不好?”
他眼睛亮閃閃的,期待地看着北漠,見他不為所動,又拿腦袋蹭了蹭他脖頸,讨好地說:“好不好?就一下嘛,十次換一下!我就只輕輕碰一下,像這樣……”
北漠看着他湊過來的腦袋,默默伸出一只手來按住他。
呵呵,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最後,在殷天正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唧唧喳喳說了一大堆後,耳朵都要被磨起一層繭子來的北漠終于聽不下去了,側過頭去果斷堵住了殷天正那張不知疲倦的嘴。
聲音戛然而止,然後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動也不敢動一下。
北漠十分滿意,離開之前順帶輕輕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殷天正臉通紅,結結巴巴的:“漠漠,你、你,我…”
“一百個換一次剛才那個。”
“好!好!”殷天正連忙答應,傻笑起來,神情蕩漾得不行,漠漠主動親他了親他了親他了……
“我來數。”北漠打蛇上棍。
殷天正還沒失去理智,猶豫起來,擰着眉仔細思考着,然後在北漠輕輕挑眉看他時頓時繳械投降,理智全失,腦袋還沒反應過來,頭已經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了。
北漠這樣看他一眼,他整個人都軟了,唯獨下半身某個地方硬了起來。
于是等他們回到殷歷莊,他也沒集齊一百個。
“嘤嘤嘤,算吧算吧,漠漠,這個算吧,我好聽話的!就算第二十七個吧,算嘛,求求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哈,三更半夜燭光下還能看見眼中倒影,說得我差點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