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節課下課的時候,有男生搬着一摞習題冊進來了
的人往這裏掃了一眼,看她卷子背面是空白的,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阮音書情緒複雜地抿抿唇,把卷子交上去:“老師,我的考號……”
“怎麽這麽不小心滴上這個了?!條形碼掃不出來沒有成績的啊。”
“我沒有鋼筆。”她說。
老師的目光挪到唯一帶了鋼筆的吳歐身上,吳歐看教室裏沒監控,面不改色:“我帶鋼筆是打草稿的,可能不小心甩到她卷子上了吧,不好意思啊。”
……
考試結束回學校,跟李初瓷坐在公交車上,任憑李初瓷怎麽問怎麽說,她都抱着手臂一言不發,滿腦子都回蕩監考老師那句——
“這肯定掃不出來了啊,白考了。”
窗外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來,雨珠彙成線,順着窗戶向下滾。
天氣陰沉沉的。
她渾渾噩噩走進教室,找位置坐好,教室裏還在就剛剛的考試讨論得熱烈,有人說自己運氣好興許能進複賽。
她又何嘗不是呢?
以她的水平,假如發揮好,還是有可能靠半面題目進複賽的,但被吳歐又那麽整了一下……
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她做了兩個小時無用功,還被人陷害,還第一次有半張卷子沒做完……
想到孤立無援的場景,還有那些震驚又懷疑的目光,挫敗感和無助感就排山倒海席卷而來。
好丢人啊。
怎麽會這樣呢。
她縮着身子,左胸腔空泛地澀澀抽着痛,有濕熱液體難以控制地從眼眶裏湧出來,一顆顆砸在書本上,她咬住嘴唇,小聲抽噎着。
程遲從外頭走進來,路過蛋糕店的時候驀然想起,自己周五時跟她說有“好處”給她,便順道買了個蛋糕帶給她,心中頗為自足。
可走過去一看,發現她低着頭,背部一抽抽地顫抖,手指絞着書。
他立刻感覺到不對,走過去,蛋糕放她桌上,然後蹲下身看她:“……怎麽了?”
她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嘴唇都被咬得泛了白,眼眶裏亮盈盈,眼尾紅彤彤,委屈極了。
程遲怔住。
“到底怎麽了?”他幾乎有些無措地把手搭在她發頂,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麽安慰人的,輕輕揉了揉。
“誰欺負你了?我去揍他。”
☆、想x9
她沒說話,還是一個人坐在那兒沉默地掉眼淚。
感覺到班上漸漸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好像都挪到了這裏,她不願成為大家目光的焦點,想讓程遲早點走,便回了句:“沒什麽。”
聲音有點啞。
程遲盯了她一會兒,最終上課鈴打響,他還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開始上課,阮音書收好情緒,拿餐巾紙拭掉淚痕,清咳兩聲,喝了口水潤嗓子,這才坐直身子,準備聽講。
講臺上物理老鄭開始講課,程遲支着腦袋,目光飄忽不定。
阮音書打起精神來做筆記,找李初瓷要筆的時候發現桌上多出來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繪着生動的小人。
下課的時候她才問:“這是哪來的?”
李初瓷剛剛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遲來的時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程遲還抄手坐在位置上,這才提起蛋糕盒換過去:“謝謝,但我吃不進。”
他眼簾擡了擡,順勢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執意要還給他。
“那你托着還給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遞過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從哪裏撥了一下,提起來的時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開了,但蛋糕還留在她手上。
他手裏只有一個包裝盒。
“……”
程遲從蛋糕側抽了根叉子出來,叉在蛋糕一側,很不講理的模樣:“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狀似無奈地一聳肩,走到她身側,左手把蛋糕拿了起來,卻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換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轉身,發現剛剛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點。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淩,她是顧客,他是售賣者,她被他耍得團團轉,怎麽樣都達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撐在她桌沿,“特意給你買的。”
“給我買這個做什麽?”
“上個星期答應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沒什麽情緒地擡了擡,“我說好處很多,不止這一個。”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說他可以保護她,讓她不會被人欺負。
他話裏有話,似乎說的是不止給她東西吃,還可以……幫她報仇。
可她又沒有認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裏,一時也沒動作。
後面的鄧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書想着既然她也沒吃,那程遲可以順便把蛋糕給想吃的鄧昊了。
程遲手撐着後排桌子邊沿,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想想吧。”
鄧昊:“……敲裏嗎!”
鄧昊吃癟的場景太慘太喜感,她沒崩住,忽的笑出了聲。
程遲定頭看她一眼,聲調裏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感覺心情也不像剛剛那麽沉重了,忍不住小聲說了句謝謝。
他要笑不笑地反問:“謝鄧昊還是謝我?”
她沒來得及回答,上課了。
下午一共三節課,上完一節物理和語文,剩下一節是自習課。
程遲被人喊出去做什麽,班上大多數人在做作業,偶爾遇到不會寫的題小聲讨論着。
班上維持着偶爾有細小響動的安靜。
一班氣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會寫的選擇題,挪到阮音書耳邊:“嗳,你這題選的什麽?怎麽做的?”
阮音書看了一眼:“選的c,ab是缺少主語,d是句意重複。”
李初瓷點頭,筆梢挪動在括號裏填了個c,又舉着筆杆小聲問:“,你今天中午……到底怎麽回事啊?”
阮音書已經恢複過來一些了,看到現在也沒人關注着她,便小聲開口道。
“今天考試遇到一個人,把我筆都掰斷了,害我沒法考試還被監考老師看到。”
“啊?!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後還把墨水滴在我條形碼上,我争分奪秒做的那半張卷子也沒用了,我白考了。”
……
學校天臺。
鄧昊和邱天幾個人叼着根煙,圍在石桌邊打牌。
“飛機!”
“我他媽還火箭呢!”
天臺上參差着各種各樣的龐大管道,為了保護管道,學校在上面繞了幾層軟墊,坐起來倒也舒服。
程遲就坐在門邊,手攏着火機點燃唇邊的煙。
雨停後,頭頂的雲藍得不帶雜質,風捎着茉莉清香拂過,煙霧被襲得四散,散開後顯出他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
眯着眼抽了兩口,他聽到外面的樓梯間裏有說話聲傳來。
他不是有意想聽,因為天臺門半掩着,樓梯間又空曠,稍微一點響動都被無限放大傳來。
他撣了撣眼尾,正要起身,聽到一些熟悉詞彙。
“我特麽哪知道她這麽不經吓啊,一開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讓她對我服個軟,求我借支筆什麽的,誰知道她心理素質這麽差,一回去就開始哭。”
“人家年級第一呢,一直被當國寶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樣。”
“哪樣?教室裏又沒監控,我掰斷她筆的時候也沒人,根本沒人知道是我幹的,結果她倒好,沒證據還一副想跟我理論的樣子。再說了,我不就是把她條形碼弄壞了她白考了嗎,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
“她阮音書成績這麽好,這次考砸了老師随便給個內部晉級名額還不容易?!”
“還有,就她那一個半小時寫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還過不了呢!哭哭啼啼什麽啊,搞得一副我殺她全家的樣子。”
“她那種天塌了的感覺看着就煩,下次有機會——她吳哥再教她做人。”
程遲阖了阖眸,很快意識到了什麽,把煙掐滅,上前兩步踹開天臺門。
門重重摔在牆上,蕩出一聲極響的回音。
樓梯間空曠,已經沒有人。
讨論的那幾個人一說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發現似的。
程遲順着臺階下去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人影。
下課鈴響了,被踹門聲吓到的鄧昊捏着撲克牌跑來:“怎麽了怎麽了?誰來找茬了嗎?”
左右看了看,鄧昊道:“這也沒人啊。”
“鄧昊。”程遲皺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這裏沒有監控?”
“你說我們站的這兒嗎,是沒有啊,誰在這種沒人來也沒貴重物品的地方放監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遲頓了頓,“姓吳的,周五跟阮音書告過白的,上午物理考試和她一個考場的那個人。”
一般只要是程遲吩咐的,鄧昊下意識就應下:“好。”
過了會,鄧昊又摸摸脖子:“不過,打聽這個幹嘛啊??”
程遲把熄掉的半截煙扔出去,頭也沒回,冷聲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書吞了吞喉嚨,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擺,腦子裏天人交戰猶豫不決。
“等什麽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軀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氣死了我!”
阮音書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現在還沒緩過來,你想清楚了嗎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試的時候掰你的筆,我們怎麽不能報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沒有考試,筆好借的很,這還算便宜他了!”
最後一節自習課的時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聽阮音書講了一遍事發經過,十分感同身受地氣個半死。
剛好七班班長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後,她氣勢洶洶地拉着阮音書來了七班,找到吳歐的位置,準備“回敬”他一場一樣的破壞。
阮音書皺着小臉,這會兒糾結得要命,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可心裏又确實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糾結,直接從吳歐抽屜裏拿出筆就開始掰。
用了兩下力,發現自己好像掰不動。
李初瓷:“……”
她開始冒冷汗了,不會吧,她還沒來得及壞一下,混賬計劃就要因為力氣太小而夭折了嗎?
李初瓷緊張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準備再試一次的時候,筆忽然被人奪走了,她震驚地偏頭去看——
程遲雙手抵在筆中央,不過是輕輕一使力,筆“咔嚓”一聲被折成兩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顯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強,卻帶着十足的力量。
緊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斷的筆扔出窗外,然後伸手:“……還有麽?”
李初瓷趕緊把吳歐抽屜裏的筆都遞了過去,程遲一一毀壞,然後潇灑又輕松地把它們抛出窗外。
阮音書木木地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程遲他……是怎麽找過來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書袖子:“我要遲到了,現在得去培優班了,你弄完到家記得和我說聲啊!”
而後李初瓷又囑托一句:“吳歐真的好過分,你們盡情砸爛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慘況再和你們一起爽啊。”
阮音書回頭目送李初瓷離開,手上東西卻倏然被人一抽。
程遲拿過她手裏那支吳歐的鋼筆,因為鋼筆外殼堅固,所以直接揚手丢進了樓下的垃圾桶裏。
雨又開始落了,這次不再是毛毛細雨,而是嘩啦啦地在教學樓外作響。
鋼筆畫出一個抛物線,然後變成一個小點,再消失不見。
她喃喃:“我們這樣……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這過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遲擡起吳歐靠窗的桌子,然後掀了出去。
桌子從高處被扔下,砰一聲巨響後砸落在地,木質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爛,零碎地躺在泥濘大雨裏,俨然已成廢木。
不知道為什麽,郁積在她心裏的氣霎時清散了不少,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程遲又單手拎起吳歐的椅子,正準備往外面扔的時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麽想法,唇角擡了擡,“自己扔應該會更過瘾一點。”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讓她兩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幫她擡着一個角。
“我數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書忽然就緊張起來了:“可可可……”
“可什麽可?”少年聲調裏帶着懶洋洋的笑意,根本沒給她猶豫的機會,“三——二——一——”
話音一落,程遲握着她手腕輕輕一抖,阮音書下意識地松開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線下墜,像扔掉了一個沉如鐵塊的包袱。
“別怕。”
他安撫似的捏捏她手腕,滿不在乎地輕笑一聲。
“出事了,算我的。”
☆、想x10
那天到家之後,阮音書竭力平複着自己失序的心跳,從書包裏翻出英語作業來做。
練過的英語花體字被老師誇過無數次,她做了幾道翻譯句子,又寫了篇閱讀理解,可胸腔裏的聲音還是一聲蓋過一聲。
她放下筆,做賊心虛似的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認阮母沒在看她,這才伸手覆蓋住自己的心髒。
還是有點緊張。
扔椅子的畫面猶在眼前,木頭磨過自己掌心的觸感還清晰,大雨混合着程遲的聲音,一聲一聲地敲擊她蒙了層水霧的耳膜。
雖然這一切都是睚眦必報的吳歐罪有應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規蹈矩任人魚肉的世界,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感覺。
中午的時候,她一直覺得有團棉花堵在喉嚨口,心髒上也像栓了個鐵塊,被人摁着沉沉下墜,很不好受。
可現在已經舒暢了很多,呼吸都變得容易起來,甚至連空氣都隐隐帶着青草柑橘的香氣。
雖然還是有一點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過了會兒,她把英語作業寫完,然後拉開抽屜,從裏面摸出自己的手機。
因為她很自覺,所以家裏面不會收她手機,把使用權完全交給了她。
但她除了查題目和周末,平時都很少用,也因為班主任說過不讓帶手機,所以她也沒把手機帶去學校過,雖然班上大多數同學都會帶。
拿出手機之後,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給李初瓷發消息:【我到家了。】過了五分鐘,李初瓷回:【是嗎,成果怎麽樣?】阮音書縮了縮肩膀,繼續說:【我們把他的桌椅也給扔下去了……】李初瓷:【作業撕了嗎?】
【……】
【沒有。】
李初瓷又發來一個她愛豆的表情包,表情包裏的人正笑到快頭掉,頭旁邊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發消息都分段了。】阮音書:【我現在情緒非常複雜了t.t】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覺得自己做錯事啦,我們這是替天行道!我估計程遲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沒撕他作業的,不然讓這垃圾也體會一下前功盡棄是什麽感覺。】阮音書:【那明天怎麽辦啊?】
李初瓷:【沒事兒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今天過瘾就足夠了。】阮音書把手機重新塞回抽屜裏,拿起筆繼續寫作業,物理作業寫到一半的時候,想起程遲往外扔筆的動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開。
偶爾跳出自己瞻前顧後的膽小,嘗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感覺……
其實還不錯。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書剛進班,就發現窗臺那邊圍了一圈人。
李初瓷見她來了也趕忙招手道:“快來快來!”
阮音書過去,才發現是吳歐在底下撿書。
程遲今天來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這會兒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狽得跳腳的模樣。
昨天他讓鄧昊去找人,鄧昊還沒來得及找到,他下樓的時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書進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會兒,看到了李初瓷開始掰筆但沒有掰斷,又一臉氣憤的模樣。
他意識到那人應當就是害阮音書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樓梯間那個言語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進去順便幫着解決了一下。
剛好,今天還能順便看清這人到底是誰。
正在樓下撿書吳歐差點氣得閉過氣去。
教學樓右邊的窗戶是靠近操場的,左邊的窗戶則靠近一條狹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從右邊扔出去倒也好說,偏偏扔東西的人不叫他好過,從左邊窗戶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來。
昨天落了那麽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濘,他抽屜裏的作業也被甩得随處可見,每一步搜救都變得異常艱難。
“操!”他終于忍不住地大罵一聲。
阮音書沒有這麽大的力氣,應該是她找誰幹的。
平時看着乖乖軟軟,是個好欺負的主兒,沒想到啊!
每個班窗戶口都有探出來的一整排腦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吳歐又氣又惱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邊的阮音書,他本想抖個狠吓唬她一下,順便撒撒自己這一大早滿肚子的火。
誰知他剛瞪過去,便有人邁步上前,寬闊肩膀正好擋住了阮音書的臉。
吳歐擡了擡眼,看到了江湖傳言裏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閻王程遲,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髒話都沒爆出口,吳歐識時務地低下頭,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麽說,這位爺是絕對不能觸怒的一高的禁區,沒有誰不怕的。
一大清早,圍觀群衆們多了個看吳歐撿書的消遣,早讀鈴聲一響,又都樂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熱鬧麽,有誰不愛看的。
甚至他們回座位以後還在竊竊私語:“這誰幹的啊,幹得好,我早看吳歐不順眼了,超級做作自大還玻璃心,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
早自習結束,又上了幾節課,中午的時候她吃完飯早早到了教室,結果接到通知:“教導主任讓你們倆去過去一下。”
阮音書指了指自己和李初瓷:“我們倆嗎?”
“嗯。”
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瞬間到來的時候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阮音書慢吞吞站起身,心裏的焦慮感漸漸被不安代替。
她們走到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口,門推開,裏面站着主任時亮和吳歐。
兩個平素乖乖巧巧不犯任何事的小女生在裏頭站定,帶着一股清冷的陌生氣,和這氛圍格格不入,甚至讓人覺得她們是來接受表揚的。
要不是看了監控,時亮也以為是自己錯怪了她們,這一班的兩個聽話又好成績的女孩兒,無論什麽時候拿出去都是值得炫耀的。
時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知道我叫你們進來幹嘛的吧?有沒有什麽要解釋的?我還真沒想到——”
話還沒說完,門又被人踹開。
程遲挂着一張低氣壓臉走進來,滿身的乖戾氣息。
阮音書知道他不好惹脾氣大,但沒想到在主任面前他脾氣也能這麽大。
但時亮早已習慣,沒多說什麽,讓他站到阮音書旁邊去。
他長得高,一站到她身邊,霎時擋去了不少光,柑橘味道鋪天蓋地湧入她鼻腔。
這種情況去叫程遲,他多半不會來,但既然他來了就好說了。
時亮終于找到着力點:“桌椅是你扔的吧?是你教唆她們倆和你一起的?原因是什麽?”
甚至都沒有問,時亮就一臉篤定地認為是程遲先找茬。
阮音書良心過不去,上前一步正要說是自己做的,“不是……”
可話沒開口,被程遲側肩完全擋住。
他不讓她說話,雲淡風輕地回應:“因為他欠揍。”
時亮:“……”
很快,一班和七班的班主任也進來了。
“你這樣在學校成天惹是生非是不行的,”時亮氣得摘下眼鏡,“人家吳歐怎麽你了,你要把人家筆也摔了,桌子也摔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影響別人?”
“我知道啊,”他聲音低低的懶,似乎還在笑,“那他知道影響別人麽?”
時亮被氣得沒話說了:“你真是無法無天!”
阮音書忍不住探出頭:“不是這樣的……”
她實在沒法眼睜睜看程遲獨自背黑鍋。
但程遲仍是沒給她機會,指尖将她往後推了推:“不關你的事。”
他又擡頭看時亮,替阮音書和李初瓷撇清:“她們是我故意叫去看情況的,全程沒參與。”
時亮沒懷疑,繼續逼問:“發生了什麽事,你要這樣針對別人?”
“我不知道啊,”他輕飄飄擡了擡眸,“不如問問吳歐同學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針對他?”
時亮已經被氣得沒話說了。
但阮音書卻擡起臉,看着自己班主任:“老師,我物理競賽白考了。”
一班班主任愣了下:“怎麽白考了?!”
“考試的時候筆全斷了,墨水還滴到條形碼上掃不出來。”
“是嗎?好好的筆怎麽全斷了?”
“對呀,”她目光轉到吳歐身上,眨眨眼,細聲細氣地問,“好好的筆,怎麽說短就斷了呢?”
李初瓷也看着吳歐,疑惑問道:“是呢,好好的鋼筆,怎麽說漏墨就漏墨了呢?”
吳歐面上冷汗涔涔,頭越發低,目光躲閃。
辦公室裏空氣就這麽沉默了幾分鐘。
兩個素來不惹是生非的三好少女盯着吳歐看,程遲散漫地勾着唇看過去,眸子裏滿滿不屑意味。
時亮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程遲這人雖然混,但好事壞事一向做得光明磊落,幹了什麽也是絕不會來辦公室挨訓的。
但今天他不僅來了,還一副诘問吳歐的模樣,應當不是推脫罪責;而阮音書和李初瓷也一反常态地說起考試失常的話題,指向性也頗為明顯……
兩位班主任也感覺到了什麽。
“好了,”時亮說,“你們先在外面站會,我們去商量一下。”
三個人從辦公室離開,去了外面交談,不時有嘆息和說話聲傳來。
吳歐感覺有些站不穩,從身邊拉了把椅子準備坐下,椅子剛扯到身後,還沒來得及坐下,程遲抄着手,随便地踢了一下椅腿。
椅子挪動了幾寸,吳歐喉頭一哽,沒敢再坐了。
過了會,三個人進來了,時亮皺着眉:“考試的事還沒完,我們會再查。但是程遲扔同學桌椅造成了不好的影響,所以罰辦一期學校的黑板報,下周末之前要辦好。”
“馬上要兩點了,你們先回去上課吧,考試的事查出來會再叫你們。”
事情就先這麽告一段落,但其實并不算完全結束。
回去的路上李初瓷還在說:“我估計他們都意識到什麽了,否則就扔椅子這種事,怎麽說也得通告批評和口頭警告,怎麽可能就輕飄飄罰個黑板報,不想辦随便寫寫就完事兒了。”
雖然學校一貫對程遲睜只眼閉只眼,但該走的流程都會走,不過程遲不在意罷了。
阮音書覺得有道理,但又憂慮:“可考場沒有監控,什麽都查不出來吧。”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覺得總有辦法的,”李初瓷手在掌心敲了敲,“再說了,滴墨能在卷子上看出來吧?就算是不小心的,他也得給你道歉吧?更何況那麽大一團,誰信是不小心啊,他以為他機關槍掃射吶?”
“不過,”李初瓷又呲了呲牙,“我沒想到學校監控那麽清晰,不是說好平時都不開的嘛。”
阮音書也聳聳肩,“我也以為用不上。”
第一節課下後,阮音書破天荒地主動回頭看程遲:“今天放學你留下嗎?”
他打游戲的空隙興味地一挑眉:“留下幹什麽?”
她一雙鹿眼澄明清澈:“不是要辦黑板報嗎?”
“……”
她不說他都忘了。
反正這種破懲罰,他不去,學校也照樣能找到人去辦。
程遲偏頭,“你幫我辦?”
“嗯,畢竟你幫了我那麽大一個忙呢,”她緩緩道,“你要是想挑個時間辦的話,我就跟你一起;你要是不想辦,今天放學我就自己弄。”
他笑了:“這麽任勞任怨啊?”
“本來我不想去的,”他慢吞吞,眼尾輕勾,“但剛剛忽然想了。”
///
放學後。
阮音書找好了粉筆盒和黑板擦帶去,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迷你版冊子。
這是板報神器,裏面記了很多種樣子。
她從裏面選了個款,然後踮着腳拿根□□筆在那兒比劃。
程遲看她小小一團跑來跑去,仰着臉似乎很認真,倚在一邊問:“在幹什麽?”
她似乎這才想起他也在,趕快把手裏粉筆遞過去:“我畫的紅色這一段,你幫我均分成五份,我要寫字。”
他擡眉,刻意曲解:“我沒帶尺。”
“看起來差不多就行了,不需要很精細,”她又低頭拿粉筆,“你先分着,我把這邊畫畫。”
她校服外套拉到手肘,露出白白瘦瘦的一截手腕,微微側着頭,眼睛裏像淬了星星。
明黃色粉筆在右側圈出一個框,阮音書又想起今天的事,小聲跟他說。
“謝謝。”
“是嗎,”他喉結滾了滾,頰邊帶出不甚善意的一個笑,吊兒郎當問她,“那你打算怎麽謝我?”
☆、很想x1
“怎麽謝你?”
她低眉重複一遍,然後眉頭舒展開來,道:“我這不是幫你辦黑板報了嗎?”
他略顯無味地牽牽嘴角:“就這樣?”
她還在認真勾邊,指尖泛出用力後的青白色:“那不然……你還想要什麽?”
他沒說話,周遭風聲忽而停了下來,耳邊只剩下她自己粉筆落在黑板上的聲音。
過了會兒,男聲忽而沉沉道:“沒想出來。”
阮音書:?
“先賒着吧,”他倒是很自覺,“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剛剛是在說如何謝他的問題。
這麽久他沒說話,就是在想這個?
她失語,嘟嘟囔囔道:“我還沒答應呢,你就先賒起來了。”
他垂眸:“你一個人在那兒嘀咕什麽呢。”
“沒什麽,”她皺了皺鼻子,“你分好了嗎?”
“分好了,”他無所事事地把粉筆往粉筆槽裏一扔,漫不經心道,“來寫。”
粉筆摔到筆槽裏,很快斷成幾節,阮音書鼓着嘴頗有微詞,從裏頭拾起一截還能寫字的粉筆。
這人還真是粗魯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讓袖子往下滑一滑,誰知他竟誤解成她想要往最高處寫字。
黑板有點高,她踮腳也只能夠到中間,畫面想來有點滑稽。
程遲頭一揚,唇角帶着揶揄弧度,“夠得着麽?”
她擡頭,很快意識到他在說什麽,耳尖一下子燒熱緋紅起來:“少看不起人了!”
“沒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輕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麽寫。”
她應下他挑釁目光,走到一邊。
剛剛她來的時候抱了個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筆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頭的東西,沒看到凳子。
這會兒,她把粉筆盒挪到地上,然後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噠噠兩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撐着黑板,踩上凳子,輕輕松松就夠到了黑板最上面,還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筆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沒想到,”他點點頭,“畢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這種情況才需要提前做準備吧。”
她瞪他一眼:“這叫未雨綢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麽呀,一點生活的智慧也沒有。”
他失笑,“是——我沒有——”
阮音書不理他,轉過頭好好寫字。
可才寫到一半,這人腿一擡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輕,搖搖晃晃扶住黑板:“你幹嘛啊?!”
凳子抖了兩下,很快平衡,連顫也沒顫一下。
阮音書這才意識到,他是怕凳子晃動導致她摔跤,這才高擡貴腿幫她平衡好。
程遲抱臂,淺淺淡淡嗤一聲,揉着鼻音:“大驚小怪。”
“……”
傍晚和煦的風捎帶着涼意,溫度卻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書站在那裏,聽着手裏的紙張被風翻動出輕微的聲響,粉筆篤篤點在黑板上,放課後的校園帶着安靜的喧鬧。
程遲正站在她旁邊打游戲,她側頭就看到少年微垂的側臉,劉海細碎地遮擋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說話,而風還在吹,像風把他吹到這裏。
她就是那個時候忽然覺得,這個傳聞裏兇神惡煞的一高首霸,其實并沒有別人說的那麽可怕。
他其實也有一閃而過的,沉默的,面無表情的溫柔。
只是很快,就被風就帶走了。
///
黑板報辦完之後,阮音書火速收工回家,程遲百無聊賴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臺抽兩根煙。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樓的過程中,一班左邊的窗戶被人拉開。
吳歐拍拍手掌,利索地翻進一班教室,問身後的人:“阮音書桌子哪張?”
“喏,倒數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應,“這邊真的沒監控吧?你可別像她們一樣被時亮從監控裏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們傻逼,從有監控那邊的門進教室,”吳歐從阮音書桌上搬起一摞書,“我從沒監控的地方翻窗進來的。”
拿了書,吳歐又制造了“混亂現場”後,二人朝天臺走去。
朋友問:“到時候萬一她們又跟老師說怎麽辦?”
“說就說咯,跟考場一樣,沒證據就不會定我罪的。”吳歐又咬咬牙,“這群瘋子膽子還真大,敢在時亮面前指控我?還扔我書和桌子??我不再給她們點顏色看看,她們不知道我的厲害!”
“你搬書是準備幹嘛啊?”
“燒了咯,”吳歐笑得陰恻恻,“反正一團灰,誰能認得出來?”
“我就怕你們這樣,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朋友站在天臺門口,聲音在空間裏被蕩出很大回聲,“阮音書是不是有程遲撐腰啊?”
反正吳歐看這裏也沒人,整個人都放肆了起來:“程遲算個毛?而且吸取這次教訓,我做的沒那麽明顯,剛剛把很多人的書都打亂了,還搞了幾個貓腳印的印章上去——就當是貓跳進去翻亂了,順便銜了幾本書走呗,總不可能查指紋吧?”
朋友點頭:“有道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阮音書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關鍵時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還傍上程遲給她幫忙。”
“那當然,阮音書這人真他媽惡心,平時裝的清高得跟什麽似的,誰知道她怎麽搞上程遲的,指不定背地裏浪……”
吳歐正洋洋得意地說着話,擡頭時語調戛然而止。
天臺大門被人從裏面推開,程遲面色陰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領。
……
阮音書本以為吳歐的滴墨事件會不了了之,可沒想到第二天大課間的時候,廣播裏傳來通知聲——
“占用一下同學們課間時間,這邊通報一個事情。”
“高二七班吳歐同學,因私人恩怨報複同學,在前幾日的物理競賽中折斷阮音書同學全部的筆,還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書條形碼上,導致阮音書成績作廢。”
“不止如此,他還在昨天下午擅自闖入一班偷走阮音書課本,企圖将其燒焚。以上行為惡劣至極,嚴重違反條例,也給校園風氣帶來極大不良影響。”
阮音書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書,怪不得今早來的時候感覺書的順序變了,有的上面還有點灰塵,原來是吳歐來過……
廣播還在繼續:“但考慮到吳歐此次是初犯,認錯态度良好,也是主動向老師告知這一事項,所以學校決定給予萬字檢讨和記過處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時間交給吳歐反省認錯,撤銷比賽名額,視情況再決定後續處罰。”
“同樣,參考了阮音書的成績,我們決定将一個複賽名額彌補給她,也對監督不力深感抱歉。”
廣播關閉後,立刻有前後桌的人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