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節課下課的時候,有男生搬着一摞習題冊進來了
“語文課代表是哪位?”
門口的人往阮音書的位置一指:“第三組倒數第三排外邊。”
阮音書察覺到什麽似的擡頭,男生正好走過來:“課代表嗎?”
“嗯,對。”她點頭。
“這是你們班的作業,殷老師改完讓我搬來了,”男生把習題冊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業她寫好夾你本子裏了,你叫什麽來着?”
“阮音書。”她普通話很标準,咬字清晰。
男生卻頓了頓,像是聽到了熟悉的東西。
“音書?‘卧龍躍馬終黃土,人事音書漫寂寥’的那個音書?”
頭一次瞬間被人猜中名字由來,她驚喜地笑了笑:“對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從詩裏起的,我叫鄭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詩嗎?”
阮音書思考了一會:“《畫堂春》嗎?‘落紅鋪徑水平池,放花無語對斜晖’?”
鄭平池打了個響指:“聰明!我們真是太有緣了!”
程遲在後面冷眼旁觀。
有緣個屁,鄭平池這名兒起的跟腦筋急轉彎似的。
程遲還沒說話,鄧昊忽然從半夢半醒間猛地擡頭問:“什麽漫雞?焖雞?花無魚?新出了什麽菜嗎?!好吃嗎?!”
鄭平池把兩句詩又念了一遍:“是詩,不是菜。”
鄧昊:“哦,我還以為上菜了。”
程遲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還說我呢?你會嗎?”鄧昊不滿地抻長脖子,“不就是會吟幾句詩嗎,至于嗎,了不起嗎?”
說完鄧昊又哼哼兩句,繼續趴着睡覺:“現在真是,會兩句詩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課,鄧昊被程遲拍醒。
鄧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程遲面無表情闡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說自己獨自行動不喊他。
“好啊好啊,”鄧昊以為他要走了,忙不疊應下,站起來的時候因為睡太久還有點天旋地轉,“我去!”
鄧昊美滋滋地跟着程遲出了校門,大搖大擺,春風得意,甚至連等下要打幾盤吃雞都想好了。
程遲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遲走進了一家書店,他也走進了……
嗯???
書店????
鄧昊驚悚地擡頭,看着面前琳琅滿目的精裝書,感覺自己渾身上寫寫滿了四個字——格格不入。
他他媽的五百年沒來過這種書香雲集的位置了。
他為什麽要來這種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設極度不匹配的位置?
鄧昊兇神惡煞地扯了扯程遲的袖子:“我們來這裏砍人嗎?”
程遲沒說話,老板走過來:“要什麽?”
“詩。”
“詩?”老板怔了怔,“詩集還是古詩詞?還是高中必備古詩?”
“都行,”程遲揉了揉後腦,“都拿着吧。”
鄧昊原本以為是什麽暗號,或者只是程遲随口說着玩兒,直到程遲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書去收銀臺付賬的時候,他才大夢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這他媽……程遲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魔幻現實主義了?
程遲正付完錢,有人路過,本來是神情正常地掃了一眼書店的宣傳牌,結果又看到程遲在裏面,以為自己眼瞎了,又确認似的重新看了眼書店的牌匾。
“我操。”
“喲,少爺來買書呢?”
他們揶揄兩句又散開,但無一例外地表達出對現下場景的震驚。
出了書店,鄧昊還處在茫茫然的情緒中沒出來,指了指程遲手裏的東西:“這些書和你有仇嗎哥?”
“……”
“那人家擺在書架上好好的,你幹嘛要把人家買下來?花一百多買回去糊牆嗎?”
程遲沒理他,走到校門口,鄧昊繼續一驚一乍:“诶诶诶,我們還進去啊?!”
程遲擡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戲嗎?”
“誰跟你說的。”
鄧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來陪你買這堆天書的?我特麽的剛剛睡醒站都站不穩,腦子都沒開始運轉,整個人跟個傻逼似的,義無反顧陪你出來,你告訴我你他媽出來買書的?我鑰匙都掏出來了你給我看這個?”
程遲掀了掀唇角:“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睡醒了也是個腦子不轉的傻逼。”
“……??”
程遲抱着書回了班,那會兒正要開始最後一節課,阮音書一擡頭,看到他手裏滿滿當當的書籍資料,愣了片刻。
似乎頗有些滿意她的反應,程遲抱着書走到自己位置上,書放在桌上砰一聲響,像是不滿之前的什麽,又像是放給她聽。
她的神思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過去。
鄧昊看程遲坐下了,神色為難,又忽而嚴肅:“程遲。”
他很少這麽叫程遲,程遲也怔瞬半晌:“什麽?”
鄧昊循循善誘,緊張地咽咽口水,小聲道:“被人綁架了就眨兩下眼睛,我來救你。”
“……”
“閉嘴,草包。”
等了一會老師還沒來,班長去找人,回來後在講臺上說:“語文老師還有一會就來,大家先讀讀書吧。”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拿出語文書開始讀,這次跟早讀不同,讀的內容比較自由,想讀什麽都可以。
程遲随手翻開一本剛買的詩集,映入眼簾的就是她那一句。
人事音書漫寂寥。
出自杜甫的《閣夜》。
阮音書翻到後面的古詩,正準備挑一首背的時候,忽然聽到後面傳來程遲的聲音。
少年聲線低醇淺冽,像夏末一陣掠過的穿堂風,帶着微微的青草和柑橘氣息,穿過發梢,悠悠飄往遠處。
幾分漫不經心,幾分撩撥,和幾分痞裏痞氣的壞。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舊山松竹老,阻歸程。”
重音在程。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重音在遲。
頓了頓,又笑意綿長繼續念——
“來雁帶書遲,別燕歸程早。”
這都不是這本課本裏的內容啊,他在做什麽?
阮音書帶着滿腹疑惑往後看,對上他微挑的眼。
“猜猜看。”他說。
阮音書:“什麽?”
他握着書身子前傾,眼神牢牢鎖住她:“猜猜我的名字——出自哪裏。”
☆、想x7
這位少爺的興致來得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問句竟叫阮音書怔了片刻。
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出去了一趟,結果回來就開始問她詩了?
她好像永遠都搞不清楚這人在想什麽、做什麽、腦回路是怎麽樣的。
阮音書頰邊微鼓,秀氣的眉心略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鄧昊誇張又中氣十足地“哈”了聲:“好好的社會渣滓,怎麽說吟詩就他媽吟詩呢?”
程遲把書卷起來,作勢就要往鄧昊頭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書:“老師來了!”
阮音書只當他們是在鬧着玩,便也沒說什麽,轉過頭開始上課了。
後來一直到下課放學,阮音書都沒有再回頭看他,似乎當他那個問題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書包走了之後,程遲煩躁地把書扔在桌上。
媽的,什麽破書。
“呵,”鄧昊發出欠揍的笑聲,“我就知道你買書肯定不是拿來讀的,果然是為了發洩買來的減壓玩具。”
“那你知道我壓力最大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鄧昊忙不疊問。
“是認識了你這個狗東西。”程遲冷靜陳述。
“……”
說話就說話,幹嘛罵人呢。
反正終于得償所願能夠放學,鄧昊是滿心的歡喜,路過小吃街的時候買了一大堆燒烤,帶去基地。
程遲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東西:“我什麽時候讓你在裏面吃燒烤了?”
“我知道你嫌棄它滿屋子飄着味兒,但是——”鄧昊試圖講道理,“到時候開窗透透氣就好了嘛,買都買了,總不能扔了吧?”
程遲睫微點:“誰說不能扔了?”
鄧昊笑容霎時凝固。
話是這麽說,但他還是死皮賴臉地把燒烤帶進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衛生作為代價。
除了他們倆,其餘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現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一聞到燒烤的味道,驚詫于居然還有此等福利,趕忙跑來。
“一邊打游戲一邊吃燒烤,人生還有比這更惬意的事了嗎?”
一衆人圍在桌邊滿嘴跑火車,程遲一個人皺着眉坐沙發上,那股子黑氣跟起床氣似的濃郁,生生沖淡了點房間裏的歡欣雀躍。
有人問他:“不來吃嗎?”
“吃不進。”
撂下三個字,他抄着手持續輸送惡魔氣場。
衆人倒也習慣他這脾氣和性格,沒有表示太驚訝,但還是不免有人小聲問鄧昊:“地獄使者今天怎麽了?沒完成閻王給的任務嗎?”
“程遲要知道你給他起了這個外號,非把你打死不可,”鄧昊抽了串烤魚,“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動不動就高興,動不動就生氣,還愛上了吟詩和背書。”
那人等了會,“說啊。”
鄧昊:“說啥?”
“說吟詩和背書指的什麽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說的這倆不帶引號,沒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鄧昊毛骨悚然地笑了兩聲,“看吧,你們聽到都覺得難以置信,更別說可憐的目擊者昊昊了,簡直像身臨阿凡達拍攝現場。”
“昊昊?我嘔,”有人咳了兩聲,“你是gay嗎這麽娘?”
鄧昊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傷了,昊昊現在就去找地獄使者帶我走。”
他本以為程遲沒聽到,誰知在程遲身邊一坐下,程遲便擡起一張冷臉:“需不需要地獄使者告訴你你的死期?”
鄧昊差點被魚刺卡住:“……”
“我可以解釋,”鄧昊毫無靈魂地為自己開脫,“我們是形容你長得帥呢,《鬼怪》那韓劇看沒有?我不少前女友為裏頭一身黑的地獄使者瘋狂呢!”
說完,鄧昊覺得自己也是太他媽的有才了吧。
“你以為人跟你一樣無聊啊,頂天立地程少爺看你媽的韓劇呢。”有人在那邊嚷嚷。
過了半晌,眉頭能夾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爺擡起頭,躁郁氣質缭繞:“我最近不是收斂很多了?”
鄧昊心想你收斂在哪兒呢,還問我這明明白白的事兒,究竟是讓我說實話還是假話?
程遲咬了咬後槽牙,咬肌收緊得尤其明顯。
過了會兒,似乎想到什麽別的,他又幹巴巴問:“我沒吸引力?”
跟程遲認識了幾年,鄧昊第一次聽他問出這種問題,有點奇怪,又有點害怕,以為是因為自己剛剛冷落了他,他才會這麽問。
鄧昊心情複雜地往旁邊挪了挪:“我不搞基的遲哥。”
“……”
“老子沒問你。”程遲一腳踹過去,沒再搭理鄧昊,盯着桌上一本雜志發呆。
他性格不怎麽樣,這點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緣也依舊不受任何影響。
他夠義氣,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從不吃虧,好處也多。
爆棚的女生緣就更別談了,無論去到哪裏,他基本都是讨論度和回頭率最高的,即使不過情人節,情書和禮物也從不會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絡繹不絕的女生前仆後繼。
就連在班上,上下課期間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對他視若無睹,二人獨處時她雙目不離課本,連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間有話題的時候,換別人早誇誇其談了,可她仍乖順溫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動。
鄧昊看程遲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雜志,順手撕了一頁拿來墊燒烤簽:“這物理雜志買什麽送的嗎,怎麽隔一陣子就出現一本。”
程遲沒搭理他,隔了會兒問:“我今天放學問的問題,她怎麽不回我?”
“誰啊?”鄧昊莫名其妙地反應了一會,“哦,阮音書啊。”
“你那問題沒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說了嗎,人家覺得沒意義可能就忘了吧。”
“誰說沒意義。”看她跟別人說的時候還挺有意義的。
鄧昊哈哈敷衍着笑了兩聲,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說呗,整那麽多虛的幹啥玩意。
當然,出于對生命的熱愛,他沒敢冒着生命危險把這些話說出口。
///
第二天,阮音書先提早到了書店,買了本《探物》,這才進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雜志,裏面有很多新鮮經典的物理題,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學者的專訪,還有各種賽事通知和獲獎名單,兩個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擡眼看她帶了新雜志進來,笑嘻嘻的:“我也看了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記得書店今天才到貨的呀。”
“我網上訂了整年的,所以快遞來特別早,不需要等書店進貨。”
阮音書點頭:“怪不得。”
李初瓷繼續問:“你看到最後一頁那個通知了嗎,逐物杯馬上要開賽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個還挺有知名度的比賽,面向高中,自由報名,獎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參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書點點頭,“你要參加嗎?”
“我物理雖然一般,但是試試嘛,萬一拿到獎了呢,幾千幾萬的獎金呢,”李初瓷仰着頭做夢,“而且我們班上的人應該沒資格選考不考,聽說學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參加的。”
“行吧。”阮音書聳聳肩,“雖然我物理沒有那麽好,但也準備一試。”
“當然可以試試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話也考不了年級第一了,總分早就被拖到後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沒過一會,物理課代表就把比賽相關貼在了後面的黑板上。
一下課大家就去看,阮音書看人多,第二個課間才跟李初瓷一起過去,避免擁擠。
通知上增添了費用和交費時間,讓大家盡快把錢交齊,其餘的跟雜志上差不多。
因為阮音書過來了,程遲便也收了手裏的手機往後看,鄧昊自是也跟着看過去,看了半天,鄧昊奇道:“好眼熟啊這個。”
她們看完通知正準備走,一轉身剛好對上程遲和鄧昊,看他這麽說也停了一下。
鄧昊終于想出來了:“我昨晚墊燒烤簽的不就是這張紙嗎!連比賽名字都一模一樣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來的這個?”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來的雜志撕了張紙,”鄧昊說,“可能是買什麽送的雜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們裏面誰買的。”
李初瓷:“怎麽可能啊,誰買東西送這麽貴的雜志,而且這雜志挺受歡迎的,不可能随便拿來送呀。”
阮音書的關注點卻不一樣:“你拿這種雜志墊燒烤嗎?”
雙眸微微睜大,仿佛超出認知。
“對啊,有啥問題嗎,”鄧昊一臉坦然,“燒烤簽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遲不得揍死我。”
程遲:“……”
“你們這種對知識有敬畏之心的學霸跟我們不一樣的,”鄧昊笑着擺手,“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們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書按他的話快速回了位置後,程遲漫不經心看向鄧昊。
鄧昊摸了摸臉頰,渾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怎麽,我身上有什麽多餘的東西嗎?”
“是。”
“啥啊?”
程遲阖了阖眼睑,言簡意赅,“頭。”
鄧昊急忙捂住脖子,縮在角落裏打游戲了。
一班的同學都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每個人都做好了參加比賽的準備,錢很快就交齊了。
沒過幾天,比賽的位置就分出來了。
物理課代表把位置分配也貼在了後面:“周一上午不上課,大家統一參加這個考試啊。”
“考試地點在慶生宮六樓,周一上午九點開考,大家最好吃了早餐再過去。位置是随機打亂分配的,我們班的被分到了好多個考場,大家沒看到本班的也不要急,穩住,進決賽就看我們班的了,絕對不能丢臉啊!”
下課的時候阮音書正卡在解一道數學題的部分,李初瓷便自己出去看位置了,回來的時候她正好把那題解完。
阮音書是做起題來就很忘我的人,這會才發現李初瓷出去了:“你怎麽自己出去了?”
“我看位置去咯,”李初瓷說,“你是605考場24號,我是607考場8號。”
阮音書把自己的位置記在紙條上,李初瓷又感慨:“一個考場真沒幾個本班的啊。”
“考試要本班的幹嘛呀,”阮音書偏頭,“又不抄。”
“有個照應,圖份心安嘛。”李初瓷也振振有詞。
因為李初瓷幫自己看了座位,所以阮音書便沒有再去看了,一直在位置上坐到了放學。
放學之後程遲出去打球,她出來時,他正準備抛出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誰知她面前出現了一個人。
男的。
手裏拿着手機,臉上的表情春心萌動得很明顯。
閉着眼睛都猜得到是幹嘛的。
三分球偏離軌道,堪堪擦過籃筐,鄧昊一句“yes”還沒說出口,站起來猛地遺憾一聲:“哎惹我靠——!”
球砸到地面上,砰砰兩聲,程遲沒管。
邱天在喊:“球在右手邊呢,撿啊!”
程遲:“買水去。”
邱天說好,然後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不對啊,這兒不是有水嗎?!”
程遲走到販賣機邊,手機掃了瓶芬達出來,剛好能聽到阮音書那邊的對話。
“你好,我是七班的吳歐,注意你很久了,就……可以加個微信嗎,以後聊聊天問題目,聽說你語文很好的。”
阮音書像是經歷多了這種事,并沒有很驚訝,只是天生帶一點怯意。
“不好意思,我平時很少用手機的。有個app很好用,你有不會的題目可以在上面搜。”她說了個app的名字。
“那……聽說你物理有些弱,我……我物理上次考試全校第三,也許有可以幫到你的地方。”他不放棄。
“也不需要啦,我善用搜索,一般沒什麽問題,而且我們班也有物理課代表的。”
眼見旁敲側擊沒用,吳歐破釜沉舟:“別的不缺,那你……缺不缺個男朋友?”
“不缺的,大學之前我想我暫時不需要戀愛。”
說完,感覺接下來再說什麽也都尴尬,阮音書便禮貌笑了笑,說了再見便離開了。
吳歐低聲罵了句什麽,圍觀的朋友紛紛上來安慰,他當場被拒絕,拂了面子,表情有點難看,臉又紅又黑。
“媽的,傲什麽傲,跟我這兒裝什麽清高呢!”
那點征服欲和羞恥的自尊心被激發出來,他狠狠踢了一下腳邊的易拉罐,撂下狠話:“等着吧,老子總有辦法讓她服軟!”
///
阮音書走到販賣機旁邊的時候,發現程遲正靠在那兒喝芬達。
邱天還在那邊喊他:“怎麽還沒回啊,是不是沒買到自己喜歡的啊?這兒有我們給你準備的水,來啊哥!”
看程遲直勾勾瞧着自己,阮音書提醒:“後面有人在叫你。”
“是嗎,”他漫不經心扯唇角,“叫我什麽。”
“哥?”她也沒多想,看到同學的親近感讓她又添了句,“你小弟還挺多的。”
他垂眸,眼底晦澀不明,“知道為什麽嗎。”
“嗯?”
“因為我罩他們啊,”程遲傾身,棕色鼻尖痣離近,“就比如你剛剛那種時候,如果不想理,掉頭就走也沒關系。”
阮音書頓了片刻,小巧鼻尖皺了皺,悄聲:“聽起來還挺厲害的。”
“是啊——”他尾音拉長,“所以你要不要試試被人保護?不會受欺負,想發脾氣就發,遇到不想理的人也可以掉頭走,不用擔心被找麻煩。”
她側了側頭,黑白分明的眼清透見底:“……什麽?”
“認我做哥哥,我罩你,怎麽樣?”他勾了勾唇,一股子痞裏痞氣吊兒郎當的寡淡風流。
她懵了一秒。
他提着鼻音,窄窄內雙伏在眼皮上,清冷薄情又勾人。
“叫一聲,嗯?”
☆、想x8
反應過來的當下,阮音書雙目圓睜,當即往後退了兩步。
活像是見了強搶民女做壓寨夫人的山大王。
程遲見她這幅受驚小兔子的模樣,雖是沒被人當做好東西,但心裏竟生出些愉悅來。
她皮膚白得透光,細膩得跟瓷器似的,眼睛瞪大透出一圈眼白,又怯又懵懂的無辜。
他“啧”了聲,繼續調笑:“別不信啊,我說真的,好處挺多的,真不試試?”
她防備又嚴肅地看了他好一會,正張嘴要說出一個“不”字,他卻又率先打斷了。
“好了,先別急着回答,可以再想想。”
“無所謂,我暫時還不是很着急。”
阮音書:“……”
這人講不講道理的啊?
她低着頭,抿唇的時候,頰邊彎出一道微擴的弧線,彈彈軟軟,看上去很好捏。
過了一會,阮音書決定不跟他糾纏,帆布鞋底摩挲着腳底的石子,聲音低低的:“我要走了。”
“這麽快就回去了?”他似笑非笑,“我還沒把好處給你列舉完呢。”
“行吧,”他一副自己退讓了很多的樣子,“你先回去,等下周一來,我具體告訴你有多少優待和福利。”
“……”
已經開始自說自話,完全不給她餘地了。
阮音書有點無奈:“你就這麽想當我哥哥呀?”
他眼尾火苗輕躍,一閃即逝,興味地擡了擡眉:“什麽?我沒聽清。”
“沒什麽。”
她搖搖頭,沒有再說,書包帶在她身側搖晃。
她也該回去了,邁了兩步,看他仍目送自己,又道:“周一的考試你去嗎?”
“不去啊,”少年握着易拉罐漫不經心,卻又倏爾壓下臉來瞧她,“你想讓我去啊?”
收比賽費那時候他正好在,便也順手交了,但從來沒打算去,連座位在哪都沒看。
“沒有,就是問問。”她搖頭,“我真得走了,拜拜。”
她和他錯肩,沿往校門的方向愈走愈遠。
今天天氣稍微有點熱,而她又出人意料地愛紮丸子頭,偏光下她的頭發呈現柔軟栗色,那團頭發和她人一樣乖順,卷成個丸子盤在發頂。
她紮不上去的小碎發順着垂下來,襯着脖頸上細細的絨毛,顯得別樣生動。
校服的衣領并不高,露出她頸後那截白得晃眼的肌膚,布丁似的軟滑柔嫩。
他莫名想起山澗溪流,和着空曠風聲,水流時快時慢,波紋層層疊疊,漣漪交相蕩漾。
溪流像被浣洗過似的清冽見底,沁涼無聲,帶着花色的鵝卵石靜靜躺在深處,形狀清晰。
幹淨,美好,纖塵不染。
///
當天正好是周五,跟程遲告別之後,有幾天時間見不到他。
回家之後,阮音書先是寫了會兒作業,然後松了丸子頭去洗頭洗澡,洗完之後還來不及吹,便披着濕噠噠的頭發,趿着拖鞋快步走向書桌。
剛剛洗澡的時候臨時想到了解題思路,她怕靈感稍縱即逝,只好抓緊時間把這題解出來。
她力氣小,頭發難擰幹,這會兒有水珠斷斷續續順着發梢滑落下來,滴滴答答地滾落在演算紙上。
啪嗒,啪嗒,像是給她認真的演算配上背景音。
她目光專注,渾然不覺,一邊手算一邊翕動着淺粉色的唇念着,直到滴下來的水暈成了一個拳頭大的圈,她才長籲一口氣,放筆。
終于算出來了。
這道困擾了她三個小時的題目。
她正準備把草稿紙上的內容謄抄到作業本上的時候,洗好葡萄路過的阮母催促:“音書來吃葡萄,媽媽這回買的葡萄又大又甜……哎——怎麽又不吹頭發就寫題呀!趕快去把頭發吹了,不然要着涼了!”
“不會着涼的。”她小聲說。
“那也對身體不好!”阮母趕緊走過來摸了摸她背後,“你背後衣服濕了一大片,這樣睡覺可不行,女孩子身體最怕濕氣寒氣了,趕緊吹幹再來寫。”
她說好,放了筆,從抽屜裏取出吹風機,開始吹頭發。
嗚嗚的風聲中,她的注意力還在自己的作業上,一把頭發和衣服吹得差不多了,就趕緊跑過去把過程詳細又工整地寫在自己的作業本上。
寫完之後,她抱着自己的長草顏文字抱枕坐上床榻,看見床頭放着阮母準備的葡萄。
微微冰鎮後的大顆葡萄裝在玻璃碗裏,剔透漂亮,她默默在心裏想着肯定很甜。
阮家的家風一直這樣,從小就像個保護傘把她遮起來,事無巨細地照顧好她,生怕她吃一點虧上一點當,把她養得特別好,寵溺卻不驕縱。
所以這十七年來,每當別人誇她性格好的時候,她都知道最大功臣不是自己,是他們的培養。
他們是很好的栽培者,她像一顆幼苗,對着鏡子能看出自己的成長軌跡,看到自己健康蓬勃并無不良,知道這樣是好的、是對的、是大家推崇的,便也繼續接受這樣的生長環境,從沒想過反抗。
就這樣按部就班地跟着他們的安排走,循規蹈矩,絕不行差踏錯。
其實覺得這樣也無不可,起碼她現在過的生活被很多人羨慕,家庭和睦美滿,成績優良,身材長相也挑不出毛病。
她把掌控權交給了自己信任的父母,他們樂于安排,而她也悉聽指揮。
只是偶爾也會想着,她的未來,到底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那顆幼苗是在主人一買回來就決定好了品種,還是在自己的掙紮下,開出想要的形狀?
她忽然覺得茫然,可又忽然開始期待。
///
周一,因為考試時間在九點,她難得睡了個懶覺,七點的時候鬧鈴才響。
本已經和阮母說過自己可以自己準備早餐,可阮母到底是放心不下,想給她更周全的照顧,還是起來給她準備早點,然後送她去考試地點。
八點多的時候她下了車,正好碰到坐公交來的李初瓷。
李初瓷父母都有工作,所以她都是單獨行動比較多。
一看到阮音書,李初瓷立刻皺鼻子:“跑到這裏來我可差點累死了,學校又不組織大巴,讓我們自己來,真是絕情。”
“組織大巴肯定太麻煩了,哪有這樣省事,”阮音書問,“吃早餐了嗎?”
“吃了。”
“那你怎麽這麽累,不是放了兩天假嘛?”
“你還說呢,我特麽節假日過的比工作日還忙,又是培優班又是寫作業的,”李初瓷無奈聳肩,“哪照你,直接上門家教,不想上還可以不上。”
不過阮音書除了實在抽不出空,一般都不會拒絕家教課的,也很少做一些和學習無關的事,唯一愛好是買抱枕娃娃還有做手賬。
李初瓷:“你真是我有史以來見過最熱愛學習的人了,還很主動。”
阮音書想了想,熱愛好像也說不上,只是覺得正确,加上也沒什麽別的可做,所以便把心思都放在學上頭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初瓷推她:“我們在六樓,走吧走吧,準考證拿出來,先進去找位置。”
阮音書在605考場,李初瓷在607,兩個人的教室離的很近。
李初瓷送她到605門口:“你先進去吧,我去607放包,放好我們再一起出來上個廁所啥的。”
“嗯。”
阮音書順着號碼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是24號,第四條第三個。
她來的早,別的人都還沒到,阮音書把書包放在椅子上,然後把筆袋放在桌面,準考證壓在底下。
做完這些,她估摸着李初瓷也差不多了,便出去找李初瓷。
兩個人碰了面,先是去樓底下上了個廁所,然後李初瓷拉着她去買了包紙,路上複習一下關鍵知識點,再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考試也快要開始了。
裏頭冷氣開得足,阮音書瑟縮了一下,然後擡頭看向自己的位置,意外發現自己身後坐的居然是……
是周五攔住她的那個男生,叫什麽來着,哦對,吳歐。
沒想到居然和他分到一個考場了。
吳歐應當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但眼睛都沒擡一下,一直低着頭緊盯自己的準考證,不知是不是有些緊張。
她沒多想,走過去坐好,因為有點冷,抱着手臂搓了搓。
沒坐下多久,老師來檢查準考證,阮音書把放在桌面中間的準考證推到右上角,又有點奇怪地想,之前不是把筆袋壓在上面了嗎,怎麽準考證還滑到中間了。
檢查準考證的空當裏,她發現自己斜後方有一個空位,大抵是缺考的。
準考證檢查完,鈴聲打響,講臺上的監考老師開始發卷子。
這種競賽的初賽一般都是初步篩選,是稍微有點難的程度。
阮音書拿到卷子先沒急着動筆,而是先大概過了一遍卷子裏涉及到的題型,掂量了一下題目量,這才準備動筆。
畢竟不是所有題她都會做,這樣子的初步審視,能讓她計算好在一題上最多耗費多少時間,免得難的沒做出來,會做的也沒時間做了。
花了三分鐘構想好,她打開筆袋準備抓緊時間開始做題,拉開拉鏈的那個瞬間,懵掉了。
大部分筆斷成幾節,随意又慘烈地躺在筆袋裏。
木質的鉛筆也被人折成兩段,自動的2b鉛筆筆芯被人抽走了,留下一支空蕩蕩的殼子。
幸好還有一只黑色的筆幸免罹難,她抽出來,發現裏面的筆芯也不翼而飛了。
整個筆袋十多支筆,沒有一只能用的。
……
她哪裏遇見過這樣的事情,脊椎發涼地呆坐在那裏,整整出神了十分鐘。
昨晚她親手裝的筆袋,裏面的東西都是好好的,她還确認過了,怎麽會……
有人在整她嗎?誰做的?
就算要做……怎麽能夠做的這麽過分?
意外猛地将她心神擾亂,她甚至都無法集中注意力了。
過了好半天,她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看能不能找別的辦法。
她擡起頭,發現只有前面有個女生,正想着能不能找女生借支筆的時候,發現女生正在很認真地演算。
初賽題量很大,時間抓緊的話才能剛好寫完,她不能耽誤人家的時間。
況且她天生慢熱,臉皮本就薄,也不好意思打擾正在認真寫題的女生。
旁邊是兩個男生,她更抹不下面子了,後面是吳歐……
等等,吳歐。
像是一瞬間意識回籠,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畫面成為線索。
怪不得回來之後她的準考證會挪了位置,筆袋也偏了許多,怪不得吳歐不敢看她……原來是他弄的……
阮音書整個人頓在那裏,因為在思考這個問題,身子不自覺地朝後面偏轉了一點。
監考老師敲敲桌子:“不要左顧右盼啊,自己寫自己的題。”
雖沒特指她,但阮音書還是覺得是在暗指自己,急忙轉身坐好,一張臉霎時紅透,腦子裏嗡嗡嗡像是要爆炸。
在這之前,她的名字從老師嘴裏說出來,從來只會是誇贊。
她雙臂抱着縮在那裏,心裏又是焦急又是無奈,可她自尊心偏生太強,再沒有張嘴說一句話動彈一下。
過了十多分鐘,老師察覺到不對,下來巡視,走到她身邊時看到她桌上一大桌斷掉的筆,腳步停頓:“怎麽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擡起頭:“我的筆被人惡意掰斷了,寫不了題了。”
老師皺着眉巡視了一圈:“什麽時候?”
“我第一個到教室,放了筆袋出去,再回來就這樣了。”
吳歐在後方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沒想到看起來逆來順受的她真的敢講。
“那你先用我的吧,”老師去講臺上拿了一支筆下來,“其餘的等會再說,快沒時間了。”
一拿到筆,阮音書立刻開始寫題,但物理題本就又多又難,她還晚了半個多小時,最後收卷時後面的大題都沒寫。
每條的人起身去交卷,阮音書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後面的吳歐路過,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無意”,鋼筆的墨水滴在了她準考號條形碼上。
她趕緊抽出紙巾擦拭了一下,但條形碼上還是有一團污漬。
起身去交卷的時候,有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