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節課的時候,程遲倒确實是來了
看着程遲的腳步,又看看他身後的鄧昊,阮音書切切實實地發出疑問:“你為什麽每次都是第三第四節課的時候來啊?”
程遲瞥一眼旁邊的人:“你問鄧昊。”
鄧昊指自己:“我咋了?”
這倆人說話帶他出場幹嘛?
程遲:“說說你今早吃了多少。”
鄧昊:“不就一碗粥一碗豆皮一個面窩和一杯牛奶嗎?”
阮音書:?
“這個人非常愛吃早餐,不管幾點睡,第二天都會爬起來吃。”程遲對着阮音書目光,不疾不徐解釋道,“他訂的早餐一般比較多,吃完很撐,就順便來學校散步消食。”
阮音書偏頭問:“他吵醒你的話,你不會打他嗎?”
“打他有什麽用,”程遲懶洋洋掀眼皮,“他在這種事上尤其堅持,好像一頓不吃能餓死似的。”
“你懂什麽,”鄧昊直起身,第一次有了類似于底氣的東西,“我們養生男孩也是有追求的!”
“是啊,”程遲嗤笑一聲,“一邊通宵一邊養生,你們養生男孩還真有意思。”
“……”
後面熱鬧了這麽一會,很快歸于靜寂,程遲和鄧昊重新開始打游戲,阮音書開始寫題。
現在還沒有什麽作業布置下來,阮音書手頭上只有一張之前的物理競賽試卷,索性就開始寫物理題了。
寫了一會兒,喬瑤來班上收告家長書,經過阮音書的時候,阮音書小聲問她:“喬老師,之前我們逐物杯競賽用的那個教室,我還可以去嗎?”
喬瑤思索了一會:“如果沒有班級在那邊辦活動就可以去,那邊的門應該一直是開的。怎麽,你想去那裏寫題嗎?”
她小幅度點頭:“嗯。”
喬瑤只當她是喜歡一個人的環境,沒再多問什麽,只是笑笑:“你想去就去吧,如果門打不開再來找我。”
阮音書點頭:“好的,謝謝老師。”
其實環境對她來說沒什麽,只是……這次又碰到了一道題,似乎是k很擅長的題型,她想去碰碰運氣看k還在不在。
雖然這個可能非常小。
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k在她這邊變得比搜索工具還值得信賴。
午休時段,阮音書自己帶着卷子去了那個教室,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看到那邊有一堆人在打球。
不知道程遲和鄧昊在不在,不過他們好像很少中午出來打球。
她亂七八糟地想着。
走到教室門口,她推開門,裏面空空如也,桌子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拿紙擦幹淨,然後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開始寫題了。
但直到鈴聲打響,她得離開的時候,窗口還是沒有出現紙飛機。
第二天第三天,k都沒有出現,但是第四天,就在她不抱希望仰起頭放松神經的時候,窗口處掉下來了一個熟悉的小東西。
她呵欠打了一半,沒敢打完,怕眨眨眼這東西就消失了,把剩下半個呵欠吞回肚子裏,然後取下了那個紙飛機。
阮音書這次單刀直入,為了确認是不是k,又生怕k消失了似的,趕緊把題目寫了上去。
過了大概十分鐘,上面傳了答案下來。
是标準的k式解題法。
驚喜之餘,她徒勞地擡頭往天花板上看了看,又有些奇怪地問:【你今天怎麽來了呢?】回答很快:【你好像在找我。】
她一邊吃飯團一邊寫:【是的,因為最近的競賽題有點難,我還有兩題想問你。】飯團是路過小賣部的時候捎的,原因是今天中午的蓋澆飯不怎麽好吃,她只是随便扒拉了兩口,看到飯團餓了,就順手買了兩個。
k很快又幫她解決了兩題,紙飛機傳了幾個來回,一個中午也差不多過去了。
阮音書吃了一個飯團,感覺很飽了,就問k:【中午買了兩個飯團,但是我只吃得下一個,多的那個你要吃嗎?】【不用。】
好吧。
阮音書:【題目我弄完啦,現在就回班了,你也抓緊時間休息吧。】k:【好。】
她把東西收好,帶着自己多餘的飯團,和滿滿當當的思路回了班。
剛剛做題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出來走了兩步,推開班門,裏頭又睡倒一大半,阮音書的困意也來了。
她打了個呵欠,睫毛上沾了水汽。
李初瓷還在本子上寫着什麽,看她來了,把本子合上,問,“你怎麽多了個飯團?買了沒吃嗎?”
她頭暈乎乎的,也沒聽清李初瓷說了什麽,嗯嗯唔唔了幾聲,就砰地一下枕倒在自己的手臂中,睡熟了。
李初瓷笑着看她一眼,收了本子,也開始睡午覺了。
睡完午覺起來就是下午的第一節課,阮音書還有點困困的,打算吃顆薄荷糖醒神,結果打開鐵盒,才發現自己的薄荷糖吃完了。
她扯扯李初瓷袖子,示意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李初瓷問她:“去幹嘛啊?”
阮音書:“去小賣部一……”
下半句還沒說完,一轉角就迎面遇到剛打完籃球的男生們。
程遲走在最前面,她差點就跟他撞上,程遲也沒料到她會從某個角落鑽出來,也滞了那麽半秒。
她擡眼看他那個瞬間,日光斑駁投落,襯得她眼神極亮,像是把人看穿了一瞬。
他眨了兩下眼睛,有些奇妙地挪開目光,沒有和她對視。
等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稍擡,已經和平時無異:“又去小賣部?怎麽,課代表吃了個飯團還沒吃飽?”
“我是去買糖……”
說到這裏,阮音書打住,皺了皺眉心,有些猶疑地問。
“你怎麽知道我中午吃的是飯團啊?”
作者有話要說: 音崽眉頭一皺,發現問題并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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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想x4
程遲沒說話。
後面的李初瓷倒是奇怪道:“你中午吃了飯團嗎?不是帶回來了嗎?”
阮音書點頭:“我買了兩個,只吃了一個, 另一個吃不下, 所以沒吃了。”
李初瓷:“我都不知道诶, 還以為你買了一個沒吃。”
“是呀,你們看到我桌上有一個,是應該覺得我沒吃的, ”她又擡眸,“可是程遲怎麽知道我吃了一個?”
她看向程遲,發現後者正在側頭跟身後的人說着話。
于是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擺,程遲滞了片刻,轉過頭:“怎麽了?”
像是對剛剛的事選擇性失憶了一樣
阮音書感覺血一齊往腦袋上湧,只重複道:“你怎麽知道我吃了一個呢?”
他像是稍稍領悟過來了一些似的, 擡眉:“飯團麽?”
“嗯。”
“中午你出來的時候我在打球,不小心看到了。”
程遲似乎是了然于心:“你出小賣部的時候手裏有兩個,後來從那邊教室裏出來, 手裏只剩下一個了。”
她牙齒咬了咬唇中軟肉, 似乎在思索他說的時間軸對不對。
“那你怎麽這麽肯定,不見的那個是我吃了?”
少年發帶微濕, 漫無波瀾扯扯唇角, “我瞎猜的,誰知道猜對了——而且學校最近又沒什麽貓貓狗狗。”
她舔舔唇,覺得他說的好像也成立。
後面的鄧昊探出一個頭,問阮音書:“你今天咋問的這麽詳細啊,像探案一樣。”
她搖了搖頭, 倒是看着鄧昊:“你當時也在嗎?看到了嗎?”
鄧昊眼珠轉了轉,嘴唇動了一下,這才開口:“嗯啊,就……就随便看看……”
阮音書不說話,垂着眼睛,腦子裏自己跟自己打架,一下冒出一個念頭,另一個自己澆熄。
“再站下去過會就上課了。”頭頂有人提醒。
她下意識就轉了身,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選擇什麽也沒說,拉着李初瓷去小賣部了。
雖然她也很想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但上次在拐角看到了一個格子襯衫,她去籃球場也是這麽問了鄧昊好幾圈,鄧昊給的答案很肯定。
同理,如果這次她也繼續問,得到的結果大概也一樣。
所以……還是別再做無用功了。
李初瓷跟着她朝前走去,不忘問道:“你剛剛幹嘛一直問程遲飯團的事?是什麽大事嗎?”
阮音書聳聳肩:“很奇怪,我沒記錯的話,吃飯團這個事我好像只和k說過。”
“k?k今天去那個教室了嗎?”
“嗯,”阮音書颔首,“就今天中午,蹲了四天,我總算蹲來了。”
李初瓷也沉默了一會:“雖然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點奇怪,不過程遲說的也是,他就在外面打球,可能順便看到就說了,他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講這種話了嘛。”
“而且……”李初瓷猶猶豫豫,還是說,“程遲是k,這個假設也太離奇了,你還是別想了吧。”
這件事的确是很不可思議,但這麽多湊巧,她很難不想到那方面。
“我知道……所以更糾結了……”
“別糾結了,不可能的,”李初瓷快刀斬亂麻,買了薄荷糖之後拉着她往回走,“籃球場看到你這個假設很成立嘛,你看,隔得又不遠。”
李初瓷補充:“如果他說的沒什麽信服力你還能懷疑一下,我看他說的還挺有底氣的。再說了,是k這件事又不丢人,如果真是他,以程遲的性格肯定早就告訴你了啊,幹嘛否認。”
阮音書玩着自己的袖口。
這也是她一直奇怪的點,程遲速來光明正大,神神秘秘不是他的風格,他就連壞事兒都不推脫,做了不認賬也不是他的手法。
“可……這也太巧合了。”
“生活裏本來就充滿巧合嘛,”李初瓷倒真的沒怎麽在意,“我不是偶爾寫點小短篇嗎,我跟一個一起寫稿的朋友還是一個初中的呢,你能信嗎?”
初瓷是個文藝少女,平時愛好就是寫點小短篇四處發,偶爾同人偶爾原創,也認識了一些一起寫文的朋友。
阮音書鼓了鼓嘴唇,“是嗎,那還真的挺巧的。”
“所以這種東西真的看情況,你也別太糾結了,只要是真相,最後都會來的,”李初瓷随意改寫了一個名句,“還沒來,就是還沒到最後。”
“你就等着吧啊。”
“行吧,”主要是目前也沒什麽頭緒,阮音書就變得尤其好被說服,“趕緊回去上課吧。”
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阮音書也被佛系的李初瓷感染,把這件事兒揭過了,回去也沒有再轉頭過問程遲什麽。
程遲後來坐了一節課,也提前走了,大概是很少看到他們提前離開,阮音書放學的時候看到看着最後一排空蕩蕩的位置,腦袋莫名地空了一陣。
也許對于她來說,尋找k是一件還挺重要的事兒,但如果程遲真的不是k,那他也會一如既往無所謂。
會提前走,大概是覺得無聊吧。
放學的時候碰到了原來班上的同學,就索性一起走了,路過二班的時候,看到二班裏面的人坐得整整齊齊,阮音書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
同學也跟着看過去,結果嗫嚅了兩聲:“羅欣霞真是越來越敢了……”
“敢什麽?”阮音書唏噓,“她在加班加點講課嗎?”
“不啊,她在補課,就是自己開的那個補習班的課。”
“她的補習班……二班全班都上啊?”
“沒有全班,但也差不多了,只有幾個人沒上,”同學說,“畢竟她有很多技法就是不在課上講,大家也沒辦法,只能上她的課了。”
阮音書雖然聽過這事兒,但還是不免嘩然:“現在教。育。局不是不讓老師自己私下開班補課嗎?她怎麽還敢在學校上課呀。”
“平時是在外頭公寓樓裏的,但是有時候會提前或者出什麽意外,就只能在班上補了,”同學啧啧兩聲,“做她的學生好慘,明明是該學到的知識,還要再花一次錢。而且這麽快就要上課,只來得及随便吃點東西。”
“萬一被人舉報呢?”
“舉報不了,她跟校領導熟。”
“我說的不是學校,是說被校外的檢查發現……那到時候……”
“到時候就被處罰呗,還能怎麽辦,是她自己要铤而走險的,能怪誰。”
同學又道:“不過吧,她也不是一兩年這麽搞了,從學生手裏肯定撈了不少錢,這幾年沒少賺呢,怕什麽處罰。”
她搖搖頭,“這種老師真沒有師德。”
“有很多老師都沒有師德的,上崗又不檢查這個,”同學眯起眼回憶,“我記得之前她和程遲好像還出過一個什麽事兒,兩個人現在都還是死敵吧。”
阮音書驚訝地擡眼:“什麽事兒啊?”
“我不清楚,因為當時看到的人不多,然後鄧昊去給大家說別聲張,所以這個事情雖然鬧得大,但沒有很多人知道具體的,只知道好像是啥考試之類的……”
阮音書雖然好奇,但同學唯一知道的那點兒都說了,也不知道更多細節部分,她也就沒再追問,只是感慨了幾句。
沒想到第二天,羅欣霞的手就伸到了她們班。
因為有一個什麽課後主題班會,一個班只需要抽十個人參加,羅欣霞太懶,索性直接一二班合并,讓大家去一班辦板報,省的第二天她物理課難擦。
直接的結果就是當天教室裏全是一二班辦板報的,又是提水又是貼畫的,熱鬧的很。
加上她又有點怕生,看到陌生的臉孔難以放松,寫了幾題沒寫下去,拎着書包出教室了。
本來她是想去圖書館或者咖啡店,一邊寫題一邊等阮母的,但是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發現程遲和鄧昊在那打球。
少年打球的模樣很是潇灑,今天不知道是為什麽做準備,換上了她未曾見過的球衣,球衣後頭一個幹淨利落的“8”。
他擡起手臂,手腕随意動了動,球就從他手裏抛出去,在籃筐邊蹭了一下,最終還是落了進去。
這人幹什麽似乎都輕而易舉,因為輕松,所以擡不起興致。
阮音書想起自己以前上體育課也投過籃,怎麽就沒見他這麽輕松呢。
程遲撿了球回來的時候,發現阮音書正站在那兒愣愣地看着他。
女生天生白得透光,一雙眼撲簌撲簌地眨着,纖細手指上提着一個,書包的繩子垂到她腳邊。
再看一眼,是她白皙的細瘦的腳踝。
傍晚的光給她染上暖色調,她站在那,恬靜又溫柔。
鄧昊站在程遲身後,看阮音書杵那兒不說話,球在地上拍了兩下,探出頭:“怎麽,沒見過帥哥打球嗎?”
阮音書失笑,眉眼彎彎,卧蠶在眼下壓出深深投影。
“你們怎麽換球衣了?”
“馬上要打友誼賽了,我們換着适應下。”鄧昊說。
阮音書輕輕吸氣:“程遲還能打‘友誼’賽啊,好稀奇。”
鄧昊小聲說,邊說邊往前走,有收不住的架勢:“我也覺得很可怕,主要他這張臉,一看就不……”
程遲向他投落了一個“友誼”的目光。
鄧昊立刻轉換話頭:“是的吧,我們程遲遲最友善最愛交朋友最友誼萬歲了。”
程遲沒管鄧昊的花式彩虹屁,眯眼看阮音書:“課代表停這兒幹嘛?”
阮音書看看身後的教室:“教室裏好吵。”
鄧昊:“那就坐籃球場上邊兒呗,不吵,還能欣賞帥哥打球,賺死了。”
她看了看籃球場的位置。
鄧昊:“我要是你我就馬上點頭,這種福利真的人間罕見了吧。”
被說的沒辦法,阮音書笑笑,“行,那我上去坐一會。”
“好!接下來程遲就給你表演帥氣運球108式。”鄧昊笑嘻嘻。
程遲:“我是賣藝的嗎?”
“不,你是一高制霸兼門面擔當,風靡全球的十大校草,萬千少女的初戀模板,山盟海誓的……”卡殼了。
程遲在等:“繼續啊。”
就那麽點文化還全用來誇人,再找不到別的詞的鄧昊:“……”
過了會,程遲把球抛給他。
鄧昊:“你又幹嘛去啊?”
“慰問一下課代表坐的爽不爽。”
阮音書很自覺地坐在程遲他們放水的那一塊,已經效率很高地抽出本子開始寫題了,無奈這道題居然要用計算器。
她随便一瞟,就看到了一個ipad的一角。
恰好程遲過來了,她指指ipad:“這是誰的啊?我可以用裏面的計算器嗎?”
“課代表倒是很會提要求。”
第一次被她看打球的程少爺心情不錯,眼睛微眯,也沒多想,随手就把自己的ipad抓出來,“用吧。”
他的設備沒有鎖,因為基本上沒人敢動。
阮音書看他随手一抛,惶恐地接住:“你別這麽扔,給別人弄壞了怎麽辦。”
“這我的。”
“噢,”她本以為是陌生人的,現在立刻松了口氣,也沒有那麽緊張了,“那就好。”
看她那個瞬間都放松了,程遲問:“怎麽,是我的你就能随便敲了嗎?”
“我不會敲的,”她糯着音,“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暴力……”
程遲笑一聲,被鄧昊喊去打球了。
阮音書看他進了幾個球,然後記起自己是要用計算器,打開ipad算了起來。
結果不小心手一滑按到了home鍵,沒關閉的程序都排列了出來,她本着非禮勿視的态度準備直接關掉,照片裏熟悉的東西卻一閃而過。
她的手背不小心點了進去。
接下來,她看到的東西更加離奇。
裏面的照片大多數拍的都是題目,而這些題目,都被寫在疊過紙飛機的紙上面。
更巧一點的話,這裏面的字,都恰好……全是她的。
有的是用手機拍的,有的是ipad拍的,但不例外地都标注了地點和時間。
一高。
13:16。
12:54。
13:39。
全都是她傳紙飛機的第一時間。
而他們熬夜提交的那天,拍攝照片的時間也經過了一個通宵。
她抿抿唇,悄悄點進備忘錄,發現裏面有很多演算草稿,而這些草稿被歸類進一個分組,名字也很簡單——
【課代表。】
作者有話要說: 開心嗎!你也是在遲遲手機裏能擁有單獨分組的女孩辣!
讓我們掌聲恭喜帥哥掉馬
本章100紅包!留言啊仙女們!!!
☆、繼續想x5
程遲手機裏的草稿是他的筆跡,每一步都和k的思路吻合。
看見這個分組的那一刻, 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k就是程遲, 程遲就是k。
阮音書覺得腦袋裏嗡嗡的, 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叫,皮膚下的血液在翻騰,像要沖破血管。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說不清到底預料到沒有,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情緒,什麽都說不清楚,她腦子裏一團亂麻。
k真的是他,他為什麽不承認?
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她沒有關ipad,就那麽擡起頭機械地看向球場, 程遲正從底下走上來,走到一半,對上她的目光, 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麽。
但這人神色不過是繃了一瞬, 繼而又恢複往常,好像剛剛那一刻是她的錯覺。
她看着程遲走過來,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地坐在她身側, 抽了瓶水出來喝。
一邊喝他一邊看着下面的鄧昊運球,喉結滾動,側臉線條被日光描繪得尤為好看。
他捏着瓶頸灌水,眨眼間已經灌下去大半,又抽了一瓶新的出來。
阮音書借着他側身的角度看着他, 極為認真的喊了一句:“程遲。”
他習慣性眯了眯眼,人往後靠,手肘半搭在椅背上。
“怎麽?”
她掂了一下手裏的平板,有點沉,打算先開口:“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少年放肆地笑,發絲懸在眼睑:“沒有啊。”
“好。”她忽然說。
程遲:“好什麽好?”
阮音書抿抿唇,好似有點兒緊張:“你沒什麽問我的,所以現在,該我問你了。”
他擡了擡眉:“你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這句話,好像是很久之前她想跟他說的。
但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阮音書一鼓作氣,黑色瞳仁望向他的眼睛:“為什麽不說實話?”
他還在裝傻:“說什麽?”
“你明明就是k,為什麽我之前怎麽問你,你都不說呢?”
她眼睫顫了顫,眼尾瀉出一點不解和懊惱混雜的情緒,手指來回撥動靜音鍵。
他好像還是不怎麽上心,聲音懶洋洋的:“我說——”
她驀然擡起眼睛:“嗯?”
“我說,你別老是撥我那個靜音鍵,按鍵有壽命,容易壞。”
“……”
“都這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
她眉頭一皺,氣兮兮看向他,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沒有攻擊型,又軟又清冽。
“我這不是緩和氣氛麽,”程遲活動了一下身子,大長腿張開,“看你這麽嚴肅。”
“我肯定要嚴肅了,事情這麽大。”她一板一眼地說。
他倒是笑了:“有多大啊?比你拳頭還大?”
“程……”
“好了,”他起身揉揉她的頭發,收斂了幾分輕佻薄涼笑意,“沒多大點事,你不用放心上。”
……是默認了。
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麽快。
可事實擺在這裏被她發現,他好像也沒辦法為自己辯解。
她越梳理覺得腦子越亂,只得嘟囔道:“這還不算大事嗎?要不是我無意間看到,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告訴我了?”
“告訴你幹什麽?”他倒是好整以暇問。
沒想到他問出這樣的問題,阮音書怔了一下,“為什麽不該告訴我?”
他搖了搖頭,勾唇道:“麻煩。”
“哪裏麻煩了,如果你說了,我們就可以把你的名單也報上去……”
“然後看着魏晟得獎?”
她也不是怪他,只是說:“如果你來了,可能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了呀。畢竟大家都怕你,而且……如果是面對面讨論,肯定比紙飛機打印來打印去好多了,再快一點兒的話,當時第一都是我們的。”
他看過去,阮音書像是很遺憾:“你不應該不說的,就算沒拿獎,我們去刷個臉也有很多好處,你就這樣被人攬了功勞,自己什麽都沒有。”
明明是發現他隐瞞自己,可她這會兒卻在真實地替他可惜。
看她搭着眼睑一言不發的樣子,像只折耳兔,抱住毛茸茸的自己縮成一團。
程遲目光往遠處飄,聲音一如往常:“我不需要好處。”
反正這種東西,對他來說也沒什麽用。
她又問:“那你為什麽要幫我們呢?”
除了遺憾,她也很疑惑。
這句話倒是問得他滞了那麽片刻,旋即聳肩:“想幫就幫了。”
“我不信,換一個。”
“……你玩搖獎機呢?還換一個?”程遲今天倒是好說話,“行吧,換個什麽樣兒的,你說吧,說完我照着說。”
阮音書很執拗:“換一個你的真心話。”
他思索了半晌:“真心話就是……啧,課代表老是忙着寫題不教我背書,我就琢磨着幫她快點把題解決了,這樣她就有時間教我背書了。”
“……”
“我最近愛上背書了,你不是知道麽?”
“程遲,”她很認真地鼓嘴,“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像一個傻子?”
程遲看着她思索了一會兒,有一次有些為難:“也沒有那麽像吧。”
她氣呼呼地把平板扔他懷裏:“你十句裏沒一句正經的。”
程遲看着手指似乎在算。
阮音書:“你在算什麽?”
“哦。”
“十句到了,該說句真心的了。”
“……”
阮音書無奈嘆息:“你傳紙飛機的時候也是這樣嗎?因為覺得好玩,所以才上樓去的?”
程遲站起身,塑料瓶隔空投遞進垃圾桶裏:“不是啊。”
“那你為什麽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來幫我們?而且我那時候猜中了,你也一直說k不是你,”阮音書咬唇,怎麽也想不明白,“你明明不是那種做了不敢認賬的人。”
程遲挑眉:“你有這麽了解我?”
“就算不了解你的人也該知道啊,”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
他語調裏半是玩味半是認真,搞得人不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這可就太複雜了。”
雖然他這會講話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慵懶腔調,幾分不走心,幾分散漫。
可她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就好像……封在飲料上的錫紙,牢固地阻擋住所有流瀉的可能。
阮音書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音調。
她雖然是真的好奇,但也沒到為滿足好奇心什麽都不顧的程度。
剛發現的時候,她真的以為程遲是起了玩心,又或者以他們之間的關系,能夠分享一些旁人分享不了的奧秘。
可這一刻,她莫名就覺得現在不是時機,句子在腦袋裏打了個旋兒,又收了回去。
反正他留下的謎團太多了,換一個問也不是不行。
阮音書也跟着他站起身來,非常體貼地換了另一個話題:“那為什麽代號是k?我以為是你的話,留下的字母最起碼也是和c有關的。”
cheng——chi——
這個名字怎麽也沒法讓人想到k。
“末等……”他話沒說完,鄧昊一個球抛上來,程遲接住。
鄧昊在下頭喊:“這麽久,你們開茶話會呢?”
程遲看了一眼表:“時候不早了,課代表今天回去麽?”
阮音書愣了一下,這才察覺到不妥,抱着自己的書包趕緊跟他們告別:“那我走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啊!”
她腳步匆匆,程遲看了一眼,這才收回目光。
鄧昊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說什麽呢你們?”
程遲擡手投籃,眼中沒情緒:“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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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家之後,阮音書對着書桌作業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慢慢地清醒過來。
剛剛好像都在做夢一樣。
雖然也曾經産生過程遲就是k這樣的猜測,但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否決,搞得她自己都要放棄了。
結果現下忽然告訴她猜想是對的,巨大的反差把她弄得有點兒神經衰弱。
程遲不是低調的人,有一點什麽消息全校即刻不胫而走,風風火火傳出個幾大洲。傳言裏的他幾乎無惡不作,是個十成十的纨绔魔王。
可他物理這麽厲害,為什麽沒有人知道?
更何況,程遲是怎麽做到的?平時他從來不考試不聽講不寫題,是怎麽做到對知識點的掌握那麽透徹、思維那麽活泛的?
想了一會,她發現時間不太來得及,就趕緊收了亂七八糟的思索寫作業,直到作業寫完,躺在小床上的時候,這事兒便又反刍上來,占滿她的腦袋。
雖然滿腦子疑惑,可她卻也很驚喜。
她這人素來能夠分享朋友的情緒,朋友身陷低谷她也跟着擔憂,朋友變得優秀她亦能感同身受那份喜悅。
很多人都覺得程遲就是長得特好看特會打架,但不是的,她在相處中發現了他很多的閃光點,今天,又再加了一個。
原來他……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和朋友站在四下無人的荒漠裏,她覺得腳下似乎有什麽東西硌得慌,想要撥開沙子一探究竟。
所有人都跟她說不要挖了,不要找了,這麽一個貧瘠之地,你能挖的出來什麽?
可她不聽,執拗地挖呀挖,最後居然真的挖出了一塊寶藏。
寶藏星光點閃,只是蒙塵了太久太久。
總需要有篤定堅信的人,這塊寶藏才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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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過一覺之後,阮音書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輕了一大截,大概是某件事情終于得到了答案。
她去班上的時候,看到班長在位置上清東西,桌面上滿滿當當都是裝飾用品。
阮音書眨眼睛:“怎麽,又要分班了嗎?”
“沒啊,”班長說,“怎麽這麽問啊?”
“那你怎麽買了這麽多挂燈和氣球呀,我以為又要弄分班晚會了呢。”
“不是,我昨天放學接到一個通知,說是學校最近要辦一個書香文化節,要布置一下,今早我路過文具店,就直接買了一點,先弄着看看。”
“每個班都要參與?”
“那也不至于,出節目活動什麽之類的看自己自願,但是班上都要布置,畢竟是要拍照存檔的。”
阮音書點頭,表示了解了。
她坐下來沒多久,李初瓷也帶着一個小漢堡來了,但她忍了忍,沒有和李初瓷說程遲是k的事。
今兒程遲來得很晚,下午第二節課的時候才來。
有人靠窗打趣鄧昊:“喲,昊昊今天怎麽來這麽早啊,是來準備放學的嗎?”
雖然他們都不敢跟程遲聊天,但是聊鄧昊玩兒還是可以的。
鄧昊龇牙咧嘴,一副超兇的模樣:“我吃多了,準備來這兒散個步就走,行嗎!”
“行行行。”他們笑嘻嘻。
一班這點氛圍倒不錯,雖說程遲和鄧昊怎麽看都跟這個班格格不入,但大家卻并不排斥他們。
不用成績作為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标準,大概是一班學生所真正領先的地方。
程遲坐到位置上,卻覺得哪裏都不太對,擡頭仔細一看,是阮音書不在位置上了。
她一貫把自己的位置當自己的家,很少有他來了看到她不在的情況。
他往角落裏瞥了一眼,很快瞧見了角落裏的三個人。
阮音書、趙平還有福賢,三個人正坐在一起讨論,仔細聽,能聽清是讨論物理。
物理?
程遲眯了眯眼。
很好,物理。
以前在那個教室也是這撥人馬,雖然他不在現場,但總是能感覺到持續被需要着,只要是扔了紙飛機下去,底下立刻就有問題上來,好像一直在等他,而他是那個救世主。
就算是比賽結束了,阮音書有了大問題還是第一個想着要往新教室跑,今天怎麽有這個閑情雅致跑去角落讨論了?
前幾天不還是新教室常駐來賓,還問他要不要吃飯團,一口一個感謝寫的那叫一個甜?
昨天他才被這聰明的課代表扒了個精光,今天就第一次有了一種被置身事外的感覺。
感覺自己被忽視的程少爺頗為不爽地點了點頭,行吧。
鄧昊看了他一眼,本來還想說話的,沒敢說出口。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一起嘆息一聲,然後搖搖頭,各自回位置了,頗有點一拍兩散的意味。
阮音書往回走的時候,發現程遲在位置上,眼睛亮了一下。
這個題三個人讨論好久還是卡住,她有點想問問程遲的意見。
于是程遲就看到她把卷子和筆壓在桌上,然後鬼鬼祟祟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就在他以為她要幹什麽見不得人勾當的時候——
她一轉身,步履輕輕地……朝他走了過來?
阮音書雖然知道他是k,他自己也承認,可他似乎不願讓別人知道。
而且這事兒看起來并非玩笑和惡作劇,其中原因甚至連她都不告訴,那她就更應該替他保守秘密。
尊重別人的想法是件很重要的事兒,所以阮音書只是小聲湊到他耳邊:“今天放學留一下嗎?或者明天中午……?”
少女氣息輕軟香甜,霧一樣鑽進他耳朵裏,又癢又麻。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嗽兩聲,似乎想證明自己并不心虛,擡高了音量:“怎麽,今天檢查我背書?”
她一愣,“也行。”
又悄悄比了個手勢:“我可以教你你不會的,那你也……那個什麽我……可以嗎?”
程遲沒繃住,笑開,随意又“聽話”:“行啊,都可以,都聽課代表安排。”
阮音書點頭,滿意地回位置上了。
雖然知道了什麽,但她卻并沒有走漏一點風聲,問他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一點敏。感詞都不提,很細心,也很貼心。
他能感覺到她那種單純到冒着傻的氣質了。
下課的時候程遲起身,鄧昊以為他要走了:“你怎麽一聲不吭?你要抛下我了?你去哪!遲爾康,不要丢下我!”
程遲額角一跳:“老子去他媽廁所,你也要一起?”
鄧昊:“一起吧。”
“……”
路上,走廊上沒幾個人,鄧昊想起上節課的事,禁不住問道:“我們等下去吃川菜嗎?可是你剛剛是不是答應阮音書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