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回去?

秦暮冬死後的第三天,陸星嘉依舊覺得像是在做夢一般。

著名天體物理學家秦暮冬,年僅二十八歲便被授予國家科學技術獎物理學獎,又因為頒獎典禮上的一張被人随手抓拍的照片而被廣大網友知悉。

照片上的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漆黑的眸子中滿是冷峻的光芒,比他研究的黑洞更加深不可測,逆天的身材比例和一雙大長腿更是引得無數網友争相舔屏。

陸星嘉從小就把這個鄰居家的哥哥當成偶像,雖然天生慫包,沒敢親自向秦暮冬說聲恭喜,卻把身邊能煩的人都煩了一遍,迫不及待地告訴他們秦暮冬的優秀。

但就在三天之前,這位天才的物理學家被發現在家中自殺身亡。

秦暮冬的死訊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而導致他自殺的原因也很快浮出水面。

他患有嚴重的情感障礙,外加重度抑郁。

警方在秦暮冬的遺物中發現了一個日記本,最後一句話中寫道:“世間盡是永恒的黑暗,只有真理才是光亮。”

寫完這句,他便用自己的生命去尋找那永恒的光亮了。

天才的總是思想深邃而情緒敏感的,當他們窮盡畢生研究某一方向,現實生活中又無所依戀時,很容易在其中失去自我,想要去追尋那個永恒的、看不見摸不着的真理。

得知秦暮冬的死訊,媒體無不惋惜哀悼,國家失去了一位偉大的天才與未來的棟梁,網友也紛紛扼腕痛苦,他們失去了仰慕追求的“快樂源泉”,陸星嘉卻覺得懊悔與心疼,明明秦暮冬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是高中,直到高中之後,他才徹底變成冷漠淡薄,沒有感情的機器。

小時候的秦暮冬雖然也酷酷的,但對生活充滿了熱愛,會帶着小陸星嘉一起抓麻雀、看螞蟻,還會默默地為哭着的他撐起一把傘,溫柔地安慰他。

後來上了初中,秦暮冬的父母離婚,他被送去了寄宿制學校,等陸星嘉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與之前有些不同了。

陸星嘉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中考的時候卻踩了狗屎運和秦暮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再次見到小時候最喜歡的哥哥,陸星嘉非常興奮地跑過去想要和他說話,秦暮冬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冷漠,高冷,拒人于千裏之外。

陸星嘉慫了,怕秦暮冬讨厭自己,從此不敢在他的面前出現,只能在遠處默默地看着他,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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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秦暮冬越來越冷漠,直到高考前夕,已經不與任何同齡人交流了,拿到物競金牌之後,他就休學在家,再沒去過學校,陸星嘉也離他越來越遠,徹底斷了聯系。

陸星嘉從來沒有想過,那時候的他可能正在經歷什麽痛苦的事情,才把自己一點點封閉起來。

如果自己當時勇敢一點,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眼淚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順着臉頰流進嘴角,鹹澀難咽,陸星嘉揚起手臂,粗魯地把臉上的淚水揩掉。

他不能哭,今天是秦暮冬出殡的日子,他不想把自己難過的一面展示給他。

陸星嘉擦幹眼淚,給老板打電話請假。

陸星嘉成績普通,性格腼腆,大學畢業之後與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一樣,成為一個小公司的職員,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沒房沒車沒對象,無聊且平庸。

老板人還不錯,除了與所有普通的老板一樣,非常摳門。

聽到陸星嘉說要請假,老板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請假可以,不過……”

“我知道,沒問題的。”陸星嘉淡淡打斷了他。

無非是工資績效年終獎,比起秦暮冬的死,陸星嘉根本不在意這些。

興許是聽出陸星嘉語氣有些低落,老板沒再說什麽,爽快地批了假。

陸星嘉挂斷電話,換上一身黑色西裝,匆匆出了家門。

興江城歷來多雨,陸星嘉趕到殡儀館的時候,褲腿沾滿了雨水與污泥。

殡儀館裏的人很多,秦暮冬生前的同事、各種拐彎抹角的親戚,自發而來的粉絲、記者……喧鬧,雜亂。

秦暮冬的父親主持了這次葬禮。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紳士、得體、禮貌、冷靜,各個環節沒有一絲差錯,但總讓陸星嘉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只是陸星嘉現在沒有心情再管這些,他走到秦暮冬的遺像前,緩緩地為他獻上白色的花圈,目光一遍遍描摹着那黑白的照片,一分一秒都不舍得移開。

窗外的樹葉被吹得嘩啦作響,天幕已經接近了黑色,噼裏啪啦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大到幾乎要把玻璃砸碎。

陸星嘉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也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他一個人蹲在樓下的花壇裏哭,秦暮冬撐了一把黑色的傘來找他,給他遞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陸星嘉是單親家庭,在他很小的時候,身為警察的父親就因為執行任務意外去世了。

每一次,母親賀溪都會溫柔地撫摸着陸星嘉的頭,告訴他,他爸爸是英雄,是大英雄,但院子裏的那些小朋友都不願意和他玩。

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他們才不管他爸爸是不是什麽英雄,他們只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他沒有爸爸。

那天,賀溪早早地出門工作,她一個人要扛起一個家庭的重擔,只能讓小小的陸星嘉單獨在家。

陸星嘉太寂寞了,沒有朋友人陪他玩,樓下的孩子們都在穿着雨衣踩水,他也想去,就拎着傘“啪嗒啪嗒”地下了樓。

但還沒有來得及靠近他們,他就被踢了一身的泥水。

“不許靠近我!”

“離我們遠一點!”

“你是野孩子!和我們不一樣!”

……

那些孩子們有板有眼地複述着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詞彙,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搞清楚那些詞是什麽意思,冰冷的話語卻像是利刃一樣,直直地刺進陸星嘉的心髒。

陸星嘉梗着脖子反駁:“我不是野孩子!不是!!!我有爸爸!爸爸是大英雄!”

沒有人聽他的解釋,那些孩子像是躲避瘟神一樣跑開了,只剩下他一人站在雨裏,嚎啕大哭。

哭累了,陸星嘉就在花壇邊上坐了下來發呆,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索性把雨傘扔在一邊,自暴自棄地縮成一團。

雨越下越大,天都成了黑色,厚厚的烏雲積壓着,大顆的雨滴打在身上,很疼。

一把黑色的傘撐在了陸星嘉的頭頂,把那些噼裏啪啦的雨點隔絕得一幹二淨。

小小的陸星嘉擡起頭,看到一個高挑的少年撐着傘站在他的旁邊。

少年肩寬腰窄,眉眼清冷,漆黑的瞳仁裏看不出什麽情緒,腿筆直而修長,好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

陸星嘉看愣了,就這麽仰頭看着他。

少年淡淡開口:“在雨裏,不冷嗎?”

陸星嘉咬着嘴唇搖搖頭,沒有說話。

“回家吧,”少年又說,“會生病的。”

陸星嘉把身體縮得更緊了一點,纖長的睫毛垂下,眼淚再次砸了下來:“沒有人會在意的,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

“會有的,”少年蹲下.身子,認真地看着陸星嘉的眼睛,“一定會有的。”

瘦小的陸星嘉眨眨眼睛,睫毛上還帶着淚水:“真的嗎?”

“嗯。”少年顯然不太擅長安慰別人,手在兜裏摸索了好一陣,終于摸出一顆有些化了的大白兔:“吃吧,吃過了,就不許哭了。”

傘外狂風大作,暴雨如注,眉眼淡漠的少年伸出手掌,掌心靜靜地躺着一顆奶糖。

陸星嘉吸了吸鼻涕,小貓伸爪子似的把那顆糖拿過來,剝開塞在嘴裏,絲絲的甜意在口腔中蔓延,內心的某一處陰霾好像突然被照亮了。

從那以後,再大的風雨,他都不再懼怕,可那個當年照亮自己的少年卻放棄他曾經熱愛的世界,自殺了。

陸星嘉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從殡儀館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了,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陸星嘉拖着疲憊的身體上了公交車。

這個點,車上已經沒什麽人了,他随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眼淚已經流幹了,他只覺得好累、好困,眼皮重重地黏在了一起,于是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車上,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臨睡之前,陸星嘉的腦內閃過最後一個念頭。

如果這一切能夠重來,他一定要抓住秦暮冬的手,即使他再冷漠,也不會松開他的手。

……

“嘉嘉,嘉嘉,陸星嘉!!!醒醒!!老班來了!!!”

周圍不知什麽時候靜默下來,有人不停地晃着陸星嘉的身體,聲音由小變大,陸星嘉煩躁地睜開眼睛,周圍是熟悉又陌生的桌椅書籍,眼前,一位穿着工裝裙的年輕女人正皺着眉頭看他。

陸星嘉倏然睜大了眼睛。

這好像……是他高一時的班主任呂敏思。

是因為太想回到過去,所以出現幻覺了嗎?

呂敏思卷曲手中的課本敲了一下陸星嘉的腦袋,冷聲道:“陸星嘉,晚自習睡覺,3000字檢查,明天早上交給我。”

頭頂的疼痛是真實的,陸星嘉的心狂跳起來。

他真的回到高中了嗎?

呂敏思踩着高跟鞋走回講臺,把手裏的一疊東西遞給坐在第一排的同學:“大家往後傳一下,這是文理分科的意願表。”

正是夏天,頭頂的電風扇不知疲倦地吹着,把成摞的卷子吹亂,黑板旁的日歷上清晰地寫着2010年7月1日,分科意願書飄似的向後傳來。

趁着傳東西的混亂,同桌拍了拍陸星嘉的肩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不住啊,我剛在玩手機,沒到老班過來。”

“沒事,”陸星嘉搖搖頭,看着眼前這張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努力回想着他的名字,“你是……邱銳峰?”

邱銳峰瞪大了眼睛,那标志性的粗壯眉毛挑得老高:“不然我還能是誰?你不會是被老班剛才那下給敲傻了吧?失憶了?”

講臺前的呂敏思還在喋喋不休地叮囑着:“文理分科是高中時代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大家都回去好好和家長商量一下,看是選文還是選理。當然呢,有些同學可能會去選擇學競賽,這個學校也是大力支持的,大家要根據自己的真實意願慎重選擇……”

熟悉的分科意願書傳到了陸星嘉手裏,是學校特色綠色的菠菜紙,明明只有一張紙的重量,卻好像有千斤重,是真實的觸感。

陸星嘉深吸口氣,又如釋負重:“真好,邱銳峰,真好。”

他真的回到了高一。

學校還沒分科,秦暮冬也還沒有完全封閉自己,他還有接近他的機會。

他要轉到秦暮冬所在的競賽班,不會再因為他的冷漠而松開手了。

哪怕這是一場旖旎的夢,他也想在夢裏如願。

邱銳峰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小聲嘀咕道:“完了,陸星嘉真的被敲傻了,被罰寫3000字檢查還笑得像個傻叉。”

作者有話說:

從來沒寫過的故事類型,能寫成什麽樣心裏也沒底,但是一定會努力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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