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下課鈴打響了,到了吃完飯的時間

校園裏再次熱鬧起來,三三兩兩的學生朝食堂走去。

天擦了黑,晚風徐徐地吹來,陸星嘉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回去嗎?”他問。

秦暮冬“嗯”了聲,也站起來。

于是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們向樓梯走去。

走過那一扇破舊的鐵門時,陸星嘉輕聲道:“都過去了。”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融進風裏,但他确信,秦暮冬聽到了。

“嗯,都過去了。”秦暮冬淡淡重複了一遍。

“我們是好朋友。”陸星嘉說。

秦暮冬沒再重複他的話,踏入昏暗的教學樓,忽覺眼前明亮起來。

老舊的教學樓,連樓梯扶手都褪了色,掉了漆,秦暮冬卻第一次覺得如此明豔、鮮活。

那些壓在心底腐爛惡臭的過往被掀開了,一點也不轟轟烈烈,混着秋風,甚至能感覺到樓頂上許久沒有打掃的塵土氣息。

然後它們就自然地見到了光,就像腐臭的污水也會被太陽蒸發那樣。

他們比肩向教室走去,陸星嘉落後了半步,深深深深地舒一口氣,終于可以用袖子狠狠抹一把眼淚。

回到教室,班裏的學生還有大半,都在安靜而心無旁骛地刷着題。

陸星嘉蹑手蹑腳地回到座位,旁邊帶着黑框眼鏡的同桌默默擡頭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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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嘉報以禮貌的微笑,正要坐下,便看男生推了推眼鏡,緩緩開口:“剛剛,有姓楚的老師過來。”

“……”

陸星嘉的笑僵在嘴角。

不會這麽巧吧?一逃課就被抓包。

他小心翼翼地問:“老師……說什麽了?”

男生又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鏡,語調沒有半點起伏:“讓你回來之後去找他。”

陸星嘉:“……”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上輩子上大學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只要一翹課,老師就必然點名。

他現在覺得自己的體質可能有點問題。

不過這會兒說什麽也沒用了,陸星嘉和眼鏡男生道了謝,抄了件外套穿上,走出教室。

章楚楚是一中的帶隊老師,但不負責教學工作,陸星嘉在教師公寓找到了他。

“章老師。”

陸星嘉恭恭敬敬地敲門,挪似的走到章楚楚面前,低下頭,一副乖巧認錯的模樣。

章楚楚一怔,疑惑道:“怎麽這副表情?犯什麽錯誤了?”

他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也不像故意調侃,陸星嘉眨眨眼睛,問道:“不是……你找我嗎?”

“噢,”章楚楚點點頭,自然道,“是啊,我剛剛下課去找你,想和你聊聊天。”

“下課?!”陸星嘉忍不住重複了一遍關鍵詞。

章楚楚狐疑地看着他,被他反常的态度搞懵了:“有問題?”

原來沒有被發現啊!

陸星嘉忍不住在心裏比了個剪刀手,搖頭道:“沒有沒有。”

章楚楚眉頭依舊擰着,陸星嘉連忙笑着問:“老師你要找我聊什麽?”

晶亮的眼睛眨巴着,人畜無害的模樣。

“……”

章楚楚按了按眉心,最後決定不再糾結,從桌子上抽出一沓紙,和他聊起正事來。

“其實也不算是刻意找你,快要複賽了,咱們班每一位同學我都要和你們談談心。”

章楚楚把陸星嘉這一周來的摸底試卷全都複印了一遍,挨個幫他分析。

和一年前剛進班的時候相比,陸星嘉可以說是有了質的飛躍。

但競賽的殘忍之處就在于,他不看你付出了多少努力,只看你最後的那個成績。

複賽和初賽之間只間隔小半個月的時間,難度卻是千差萬別。

毫無疑問的複賽的難度要比初賽難得多得多。

而按照現在的高考政策,只有取得省一等獎才能有相應的加分政策,按照陸星嘉的成績來說,這或許并不容易。

“你也知道,以你現在的成績……”章楚楚張口有些猶豫,正因為明白陸星嘉有多努力,才更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沒關系老師,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與他想象中的不同,陸星嘉笑了出來,甚至主動接話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水平,沒什麽心理壓力的。”

章楚楚有些怔住。

陸星嘉還未和其他人說過自己的想法,笑得有些拘謹:“真的,老師你不用擔心我的心态問題,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哪怕最後什麽獎都沒有拿,我都不會後悔也不會遺憾。更何況這一年我裏學到了很多思路和方法,以後回到高考班也用得上。”

一中的競賽班并不是完全停課學競賽,其他學科也要同步學習。

而在這一年裏,陸星嘉的其他科目非但沒有退步,反而也比之前有了質的飛躍。

說到底,高中階段的競賽稱不上研究,更多的是一種學習方法,一種看問題的角度和思路。

物競教你把生活中的各種複雜現象抽絲剝繭成簡單模型再予以解釋,這種思維放在任何一個學科裏都适用。

從一開始的為了拯救秦暮冬而學習物理競賽,到現在,陸星嘉也逐漸能樂在其中。

當然,被難題高維度碾壓時除外。

話都被陸星嘉說了,章楚楚反倒是無話可說,兩人又聊了不少學習上的、生活上的趣事,最後章楚楚感嘆道:“之前只覺得你陽光開朗,今天才發現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很多。”

表面上笑得沒心沒肺的,實際上卻比懵懂的同齡人要成熟得多,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然後努力抓在手心。

陸星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有,可能就是我比較有自知之明吧,畢竟是學渣嘛。”

也畢竟,重生了一次,經歷過那麽多遺憾。

“不,”章楚楚笑了一下,反駁他道,“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一直都是。”

語氣是難得的認真。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說,怕給陸星嘉心理壓力。

他在這個孩子身上看到過太多的奇跡,他想,也許這次也會。

秋夜的晚風有點涼,陸星嘉回去的時候正趕上晚自習下課。

這天是周日,集訓營難得給他們放了一晚上的假,不用考試。

一個難得清閑的晚上就這麽在聊天中過去了,陸星嘉倒是不覺得可惜。

他一直沒什麽機會和同齡人談理想夢想這些東西,而賀溪則太溫柔了,陸星嘉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章楚楚給了他很多很好的建議,包括以後的發展,心态的調整,讓他受益匪淺。

回到教室,人已經走的大半了。

集訓營裏的學生都很刻苦,一般一放學就飛奔回寝室繼續學習。

這邊兒的條件不錯,寝室是上床下桌,晚上雖然會熄燈,但允許學生們打臺燈學習,經常有人學到夜裏兩三點。

陸星嘉也跟着熬過兩晚,第三天身體就受不了了。白天的時候心髒一直不規律地跳動着,下樓梯還差點一腳踏空。

所以他也就不強求了,量力而行,心平氣和,佛系考試。

同桌的眼鏡男生已經走了,秦暮冬還沒走,陸星嘉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他。

而在他進門的同時,秦暮冬的目光也朝這邊投來。

目光相觸的瞬間,陸星嘉下意識露出一個燦然的笑,而後又別開眼睛,回到座位收拾東西。

教室裏的學生越來越少,秦暮冬單肩吊着書包,走到陸星嘉身邊,半倚靠在眼鏡男生的課桌上,問道:“一起走嗎?”

“好啊。”陸星嘉點頭。

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兩人一起朝寝室樓走去。

夜風把兩人的衣服外套兜起,秦暮冬問:“晚自習你沒在?”

“嗯,”陸星嘉點點頭,“章老師叫我去談心了。”

這會兒的氣氛很好,他雙手插.進外套兜裏,也就少了幾分拘謹,随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沒在?有事要找我嗎?”

陸星嘉發誓,他真的只是随口說的,絕沒有半點意圖,可當他擡眼時,卻突然發現秦暮冬臉紅了。

兩人是并肩而行的,陸星嘉習慣說話時看別人的眼睛,側目随意一掃,便看到秦暮冬的臉頰泛起一片淡淡的緋紅。

真的很淡,但在夜晚路燈的照映下,又是那麽的清晰。

不自覺地,陸星嘉的心跳也漏了兩拍。

于是氣氛突然暧昧起來。

暧昧中又透着點尴尬。

秦暮冬垂下眼眸,亡羊補牢地說了句:“沒有,随便問問。”

但還是無濟于事。

陸星嘉的臉也紅了,就這麽別別扭扭地走到寝室樓門口。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地随便瞥着,突然發現正從身邊經過的一個男生有點眼熟。

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胥飛龍!

陸星嘉拽了拽秦暮冬的袖子,想示意他走慢點,好和胥飛龍錯開。

但還是晚了一步,胥飛龍也朝這邊看來,然後認出了他們。

都撕破了臉皮,三人見面自然是沒什麽好說的,胥飛龍輕嗤了聲:“你們還在一起玩啊?”

他湊到陸星嘉身邊,聲音卻故意能讓秦暮冬聽到:“不是和你說了,秦暮冬就是個神經病,你也不怕被傳染了。”

說完之後,還挑釁似的看了秦暮冬一眼。

秦暮冬的眸色微變,但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看透了這個人的本質之後,他反而不在意了。

他的眼裏只有他在意的人。

而現在那個人只有陸星嘉。

倒是陸星嘉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地往上冒,骨子裏那點不服輸的勁兒就這麽突然被激發了出來。

他突然不想順其自然佛系考試了,他要拿省一,要超過胥飛龍這個人渣,要全方位的碾壓他!

“是又怎麽樣?”

陸星嘉勾起唇角,輕蔑地看着他,“要不要比比看?”

胥飛龍一怔:“比什麽?”

“比比看你是不是連兩個神經病都考不過。”

黑夜裏,陸星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亮到不像話,其中明豔的火光流轉着。

胥飛龍竟然下意識地抖了一下:“誰、誰要和你比這個,無聊!”

陸星嘉嗤笑:“學生比學習有什麽無聊的?還是說你連這都不敢比?”

胥飛龍最好面子,最經不得刺激,脖子梗了又梗,答道:“誰不敢了!”

“好,那就比比看!”

陸星嘉撂下這句話,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一把拽着秦暮冬的手腕,大步走進寝室樓,一步跨兩個臺階。

作者有話說:

面條沒有坨!排骨沒有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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