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人

第二日的朝堂上,傅徇險些和言官吵了起來,鹿血酒的事終于還是鬧到了他們的耳朵裏,他們在朝上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就直言皇上寵愛男妃,颠倒陰陽,有悖人倫,還不知節制荒淫無度雲雲,傅徇氣的恨不得當場摔了他們的折子。

言官中不乏太後黨羽,偏偏還有些人雖不是太後黨,但是為人過于耿直,也在其中,譬如趙雲臣,他苦口婆心勸谏良久,傅徇要退朝他都不讓,必須要傅徇給衆人一個說法。

傅徇不能當場發作,留下幾個言官和趙雲臣,去禦書房接着吵。

趙雲臣慷慨激昂,“陛下,您後宮之事本來不與臣相幹,可若您一昧沉迷後宮,貪圖享樂,臣等不得不勸。”

傅徇十分無語,“朕幾時貪圖享樂沉迷後宮了,趙卿不要道聽途說些無稽之談。”

趙雲臣又道:“皇上年輕,臣能理解,可皇上是北吳的王,莫要因為一個男人亂了綱常。”

其餘人等皆道:“趙大人所言極是啊。”

傅徇懶得與他們再争辯,面無表情道:“那麽依各位愛卿看,朕該如何?”

戶部尚書上前一步開口道:“臣以為,陛下應廢除韞玉公子,重振後宮綱紀。”

“大膽!”傅徇拍桌,“韞玉公子乃是安南候長子,安南候幾代功勳,為北吳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他的長子又入宮為妃,并未犯下大錯,若是随意廢除,豈非涼了功臣後人的心?”

戶部尚書乃太後一派,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忙不疊請罪,趙雲臣道:“蔡大人确實考慮不周,陛下垂憐安南候之心令臣等欣慰,只是男子終究不能為皇家延綿子嗣,臣以為,陛下當以子嗣為重。”

傅徇無奈道:“安南候既把長子送進宮來了,朕理應好好安頓,自然是以子嗣為重的,如今大皇子剛出生,身體又弱,朕心思都放在他心上了,孰重孰輕,朕自有分寸,諸卿不必再說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位言官見好就收不再繼續勸谏,趙雲臣見勸動了皇上,十分欣慰,與其他人恭恭敬敬行了禮,齊聲道:“陛下英明!”

他們走後,傅徇揉着額頭在禦膳房坐了許久,這些迂腐言官,真是難纏,但是為了沈之秋的名聲,他這幾日還是不宜再去甘泉宮,他讓金福去甘泉宮傳了話,金福沒有明說言官勸谏的那些話,沈之秋也明白,如今自己在那些言官禦史眼中,已然成了妖孽。

午膳傅徇是在鳳儀宮用的,皇後身體依舊不好,如今才剛入秋,她已穿上了毛領衣裳,傅徇摸着她冰涼的手,微微皺眉,“怎麽這麽冰,若是還冷,叫她們提前把炭盆燒起來。”

皇後溫婉道:“臣妾不冷,陛下方才是在和趙大人他們讨論韞玉公子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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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血酒的事,皇後也知道了,她心裏痛心傅徇如此寵愛沈之秋,但是良好的教養讓她不能對傅徇發作,見鹿血酒一事已被禦史們勸谏過了,也不敢再去觸傅徇的黴頭,只是象征性地問了一句。

傅徇臉色果然不好,他道:“母後好謀劃。”

皇後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勸道:“陛下昨日在永壽宮的舉動臣妾已經聽說了,臣妾知道陛下心疼韞玉公子,只是再怎麽心疼,也該顧着母後的面子。”

傅徇心裏也明白昨天的行為欠妥,周太後畢竟是他的母後,他不該直言犯上,但是又實在氣不過她的所作所為,于是昨天便沒有再回永壽宮,今日卻不能不去了,他們還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于是道:“朕知道,晚上朕自會去跟母後請罪。”

皇後聽了沖他微微一笑,牢牢握着他的手取暖,心中關于沈之秋有一萬個疑問,卻沒法問出口。大皇子出生後,傅徇倒是常常來鳳儀宮,但是從來沒有再碰過她,或許是體諒她的身子不好,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皇後不敢深想。從她嫁給傅徇開始,就一直盡着正宮的職責,對傅徇的深情也因着身份禮教不能時時表露,她能感覺到傅徇待她的感情,尊敬有餘,柔情不足,她以為天子的感情就是如此,直到沈之秋入宮,她才發現,原來并不是。

想的多了,心裏難受,連帶着身體也累起來。兩人用過午膳,傅徇扶她到暖閣休息,奶娘抱來大皇子,傅徇又陪着大皇子玩了好一會兒,才從鳳儀宮出來。

傅徇徑直朝永壽宮走去,太後還在歇午覺,傅徇便耐心等着,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太後才醒來,扶着邊旗的手走出來,傅徇恭敬跪下請安,太後眼皮也沒擡懶懶地說了聲:“起吧。”那樣子,是還在生氣。

傅徇并未起身,依舊半跪着,請罪似地說:“兒子昨日莽撞,沖撞了母後,特來給母後請罪。”

太後看他一眼,端起參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才開口道:“皇帝主意大了,哀家老了,受不起你的禮,快起來吧。”

傅徇垂着眼睛,繼續道:“兒子不孝,害母後傷心,任憑母後責罰,只求母後不要因為生氣傷了自己的身子。”

周太後長嘆一聲,放下參茶,終于站起來親自去扶起傅徇,痛心疾首道:“哀家知道你喜歡沈氏,願意寵着他,只是哀家也心疼你的身子,你以為哀家願意管着她們嗎,我巴不得每日安享天倫之樂,何必為你費心。”

傅徇忙扶着太後坐下,後自己在她身邊落座,恭順說:“是,母後心疼兒子,兒子知道,一切都是兒子的錯。”

太後看他一眼,微微皺眉,“你這樣專寵一個男人,說到底,還是後宮人少,除了沈氏,其餘幾人都是從王府帶進來的,自然沒有新鮮感,上回選秀,你又執意只留下沈氏,更是慣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傅徇聽着,心中冷笑,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他了,選秀一次不成,這是要來第二次了嗎。

果然,太後緩緩道,“後宮充盈,皇帝才能子嗣繁盛,哀家內弟的庶女,剛剛及笄,不如就讓她進宮伺候皇帝吧。”

如此精細的謀劃,只為送一個侄女進宮,傅徇怎能不答應,當下站起身謝道:“多謝母後為兒子着想,母後的娘家人自然是極好的,一切但憑母後安排。”

太後對傅徇的态度很是滿意,當下就定了三日後送周意心進宮,母子倆又說了些別的話,傅徇還陪着太後用了晚膳才回承光殿。

獨自回到承光殿,他的臉色沉下來,後宮中太後的人還沒找出來,如今又要明目張膽安排一個進來了嗎,傅徇冷笑,送進來也好,後宮吃人的手段太後未必不知道,既然她都不疼她這個侄女,傅徇自然樂的成全。

面前堆着小山似得奏折,傅徇一個也不想看,一旁的燭火被風吹的忽明忽暗,燈火搖曳間,他想起沈之秋,不知道他此時正在做什麽,或許又一個人坐在窗邊下棋,又或許在翻看他那些醫書,沈之秋氣質總是沉靜的,偶爾和傅徇待在一起,即便是兩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傅徇擡頭看着他,心裏也覺得寧靜。

想的正出神,金福躬身進來禀報他,“陛下,柳貴人送了燕窩百合粥來。”

傅徇腦海中沈之秋的影子被金福的話打破,他煩躁地一揮手,“不吃,讓她回去。”

“是。”看出傅徇心情不佳,金福忙退下了。

次日早朝,收到急報,河西突發水災,災情蔓延兩三個城鎮,受災人數數以萬計,傅徇急急看完折子,眉頭幾乎擰在一起,自他登基,這是第一次發生這麽大的災情,他立即道:“當務之急是先赈災,打開國庫,撥款河西,戶部尚書和太常寺卿主理此事,河西知州和一幹知府縣衙協理,務必将災情第一時間控制下來,安撫民心,以免引發暴亂。”

“臣領命!”被點到名字的官員忙跪着接旨。

接着朝堂上就這次水災的赈災措施展開了一系列讨論,下朝的時候,已經巳時了,傅徇顧不上午膳,叫金福将睿王傅宸叫進宮來。

看着這位半年多不露面的弟弟,傅徇頗為無奈,“朕叫你來,是不是又擾了你的清淨?”

睿王忙笑道:“不敢不敢,只是不知皇兄這麽急招臣弟,所為何事?”

傅徇面色凝重,将河西水災一事細細與他說了,睿王一年有半數時間稱病不上朝,故而并不知道此事,此時聽完傅徇的話,便道:“皇兄既已安排人前去赈災,又叫臣弟來作甚,赈災這種苦差事,我可不想去。”

傅徇道:“朕每年都給河西撥款修築堤壩,往年汛期從未有事,今年汛期水并不算大,何以突然沖垮了堤壩,朕想讓你微服去河西查一查其中的貓膩。”

睿王滿臉為難,抓着腦袋推三阻四,“皇兄你是知道我的,吃喝玩樂我最在行,公事卻一事無成,派我去怕是會壞事。”

傅徇一笑,“你的本事朕知道,你不願理會朝政朕也知道,但是此事唯有你去,朕才放心,京中能用之人不多,其他人在此時候貿然出京多少會引起注意,你是随性慣了的,沒人會去留意你的行蹤,你只管出去玩一圈,順便幫朕把差事辦了。”

傅徇這樣說了,睿王不好再推辭,只能應下來,兩人在禦書房讨論良久,睿王才悄悄出宮,在戶部尚書和太常寺卿出京不久後,也随之出京,此乃後話。

水災之事忙了幾日,河西每天都快馬送奏折進京,向傅徇彙報災情,傅徇也将自己關在禦書房處理公事,誰都不見,他原是想去甘泉宮找沈之秋的,但是一忙起來,竟然就忘了時間。

這日下午,終于能有片刻的安歇,金福為他奉上安神茶後,回禀這幾日後宮的情況,“工部尚書周淵大人的庶女,周昭儀娘娘前日已經進宮了,皇後娘娘将她安排在毓秀宮。”

傅徇這才想起來此事,昭儀的位份是那日在太後那裏應下的,既然進宮了,面子上還得過得去,去看看也是應該的,于是他道,“知道了,今晚就去毓秀宮吧。”

毓秀宮雕欄玉砌,布置的很華麗,傅徇去時,周意心攜着毓秀宮一幹宮女太監在院子裏跪了一片,傅徇擡眼看去,周意心雖然剛及笄,但是身段很好,和周淵長的并不像,不知是因為羞怯還是因為緊張,她話很少,從傅徇進門到快要就寝,她和傅徇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傅徇也不再理她,獨自上床歇息,周意心愣了愣,一言不發鑽進了另一個被窩。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傅徇便去了甘泉宮,沈之秋剛剛起床,穿着中衣散着一頭黑發,正站在銅鏡前由沉香為他穿衣束發。傅徇命沉香等人退下,走上前去親自為沈之秋束發,沈之秋發間散發的淡淡蘭花清香和衣服上的墨香混在一起,只教傅徇心神蕩漾,這麽久沒見,他實在想念的緊,于是湊過去用力聞了聞。沈之秋紅着臉別過頭,還沒開口說話,傅徇先道:“朕沒碰她。”

沈之秋先是一愣,随後嗤笑出聲,傅徇的樣子實在太過可愛,他自然是知道傅徇不會碰她,不為別的,就為着她是太後的人,他也會敬而遠之。沈之秋的笑更是勾的傅徇心亂如麻,想起那晚的美好,傅徇心中微蕩,他含住沈之秋的唇,在他唇上輾轉厮磨,懲罰似的咬了一口,含糊道:“你敢笑朕?”

沈之秋清早起來,就撞上這麽火熱的人,被他吻得一下軟了半邊,忙推着他閃躲道:“你小心昭儀娘娘去太後面前告你一狀。”

“要告便告吧。”傅徇說着,吻一路向下,留戀在沈之秋的脖頸鎖骨,一手抱着沈之秋,一手在他腰間輕撫,動情道,“昨日朕要防着人鑽朕的被窩,一宿沒睡好,今日又早起上朝,現在困得很,韞玉陪我歇個回籠覺吧。”

沈之秋被他撩的氣息也粗重起來,這麽多日的思念之情被勾起來就難抑制,他雙手虛扶着傅徇的肩膀,被傅徇帶着壓在了床上,床簾翻飛,沉香立在門外聽到動靜,紅着臉去準備熱水和早膳。

作者有話說:

今日科普:周太後一生只有一個兒子,就是傅徇的大哥,曾經的太子,傅晖,但是他五歲時候就夭折了,周太後接連又生了兩個女兒,傅徇的爹就病倒了再也沒法生兒子,周太後這才撫養從小沒了母妃的傅徇,想把他培養成自己的傀儡,沒想到傅徇竟然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她這麽費盡心思送周家的姑娘進宮,是想讓她們生下皇子,好架空傅徇,或是想辦法逼傅徇退位,自己繼續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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