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封妃
惠承三年的整個夏季都在悲傷的情緒中度過,皇後的喪儀舉辦的十分隆重,傅徇追封莫氏為懿德皇後,葬于皇陵。
大皇子傅珏依照懿德皇後的遺願,送到了廣陽宮,由鄭貴妃撫養。
禦花園第一片楓葉落下時,懿德皇後去世的悲痛才漸漸在人們心中消散。沈之秋這幾個月又要忙着主持懿德皇後的喪儀,又要遵照聖旨去給懿德皇後守靈,忙的幾乎腳不沾地,每日只能睡上兩個多時辰,眼看着人就瘦了一圈。傅徇之前瞧見後很是心疼,特意免了他的守靈,可沈之秋還是每日都去,如今總算能歇歇。他坐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屋子裏熏着很濃的安息香,身子放松下來,整個人就昏昏欲睡,朦胧間,他似乎聞到了傅徇身上龍涎香的氣味,緩緩睜開眼,看見傅徇坐在他對面,拿着他放在那裏的書無聲地翻看。沈之秋坐起身,按了按眉心,懶懶道:“來了怎麽也不出聲。”
“見你睡着,便沒有打擾。”傅徇放下書,伸手過來為他按揉太陽穴,心疼道,“韞玉,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沈之秋淡淡一笑,“算不上辛苦,這也是我分內的事,你今日送走了鎮南王嗎?”
鎮南王在收到女兒病逝的消息後就快馬加鞭的趕回了京,一直在京中待到懿德皇後的葬禮結束,今日傅徇才設宴為他送行。
傅徇點點頭,“鎮南王年邁,雁珺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他很是傷心。”
“鎮南王世代忠良,皇上定要好好安撫。”沈之秋道。
“這是自然,以後鎮南王由他的嫡長子襲爵,我又破格封了他的嫡次子為勇毅候,許了他們滇南的行政所有權,可以說如今他們已經算得上是滇南的土皇帝了。”
沈之秋擡眉,“皇上不怕?”
傅徇垂着眼眸,淡淡道:“如何不怕?只是他們的勢力一時半會并沒有人可以制衡,且他們世代忠良,鎮南王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至于以後他的兒子們如何,到時候自然會有制衡的辦法。”
沈之秋看一眼傅徇,斟酌道:“皇上,臣覺得,睿王值得一用。”
傅徇端起茶盞喝一口茶,應道:“睿王确實值得一用,只是光有他還不夠,我是預備将寧國公手裏的兵權交給他的,滇南那邊,還需考慮新的人選。”
“明年科舉,會有新的人才進來,屆時皇上再去選能用之人不遲,如今有一事迫在眉睫。”沈之秋道。
傅徇擡眼看他,“你是說立後?”
沈之秋點點頭,“懿德皇後喪期已過,今年除夕之前,朝堂定會有立後的聲音,我想,大概昭儀娘娘的呼聲會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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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徇冷哼一聲,“母後怕是早就迫不及待了,此事我有對策,你累了這麽多日子了,近幾天就不要再想這些事,好好休息幾天,臉上都瘦的沒有肉了。”
傅徇說着伸手去捏沈之秋的臉,手感确實不如以前好,沈之秋皺眉拍掉他的手,重新在軟榻上懶散靠着,打算繼續眯一會,傅徇卻走過來一把将他橫抱起來,帶着他走進了內室,他們好幾個月不曾親近,自然是歇了一個纏綿的午覺。
廣陽宮中,鄭貴妃陪着永淑和傅珏玩了一陣,見兩個孩子都犯困了,便叫乳母抱他們下去睡午覺,兩個孩子剛走,她沉下臉來,回到暖閣坐下,對桔梗道:“将她帶進來。”
桔梗轉身出去,不一會帶進來一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女人,那女人被丢進來,一看到高高在上的鄭貴妃,忙趴在地上,一如既往地求饒,蠟黃的臉從頭發後面露出來,正是從浣衣局消失了的采薇。
鄭貴妃撥弄着寸長的指甲,懶洋洋問,“關了這麽久,可想清楚了?”
“奴婢确實不知所犯何事,求貴妃娘娘明示!”采薇又磕了個頭,她怎麽也沒想到将她帶出浣衣局的竟然是從前很少在宮裏露面的貴妃娘娘。
鄭貴妃仿佛耐心已經用完,朝桔梗使了個眼色,桔梗拍拍手,幾個太監拎着一個身穿太監服的人進來,給鄭貴妃請了安後麻利退下。被拎進來的太監大概二十歲左右,像是新來的,并不熟悉這裏的規矩,一張臉吓得慘白,直挺挺跪在地上不知作何動作。
“見了貴妃娘娘還不請安!”桔梗喝道。
新來的太監忙一個響頭磕在地上,嘴裏含糊不清說了一句,“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
一旁的采薇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匆忙直起身,回過頭看,碰巧太監也直起身,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采薇啞着聲音大叫道:“哥哥!”
太監看到他,原本就慘白的臉更加毫無血色,淚水一湧而出,顫抖着就要過來拉采薇的手,“采薇……你……你這是怎麽了?”
“哥哥……哥哥……你為什麽……”采薇哭着爬過去,剛要碰到她哥哥,屋子裏另一個宮女沖上來拉住她,将她甩到一邊去。
看夠了兄妹重逢戲碼的鄭貴妃低頭對采薇笑道:“你不是想不起來嗎,本宮只好找來你的哥哥幫你一起想,本宮見你哥哥做事還算伶俐,便要了他到廣陽宮做事,你若是還想不起來,你哥哥的小命可就要斷送在你手裏了。”
哥哥是采薇唯一的親人,如今尚未娶妻,竟然成了太監,采薇哭的幾乎背過氣去,眼淚鼻涕流的一塌糊塗,她跪着爬過去一把抓住鄭貴妃的腳踝,哭道:“娘娘!奴婢求求您,求您繞過奴婢的哥哥,奴婢願意替哥哥去死!求您放過哥哥。”
鄭貴妃輕笑,“本宮要你哥哥的命做什麽,本宮想知道的不過是你知道的那些事。”
采薇心裏驚懼,其實在她被抓到廣陽宮第一天,鄭貴妃就派人來問過她關于皇後娘娘産子和大皇子落水的事情,當時她為了保命一概推說不知道,苦苦捱到今日,只盼能拖一日是一日,她見平日鄭貴妃吃齋念佛,便以為她是個心善之人,這樣拖下去或許真的會相信自己是無辜的,沒想到她竟然将她唯一的親人帶來威脅她,如今哥哥已經成了廢人,采薇便明白過來,鄭貴妃是個心思毒辣的人,她不能再讓自己和哥哥丢了性命。
采薇不停地磕頭,額頭上嗑的一片血肉模糊,啞着聲音道:“奴婢有罪,但求娘娘恕罪……”
桔梗很有眼力的讓其他的宮人都退了出去,采薇的哥哥也被拿布條堵住了嘴,屋子裏只有采薇斷斷續續的聲音,夾雜着她的抽泣,一樁樁一件件聽起來讓人心驚。
這場問話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采薇哭的昏死過去,被人将她和她的哥哥一起擡了出去,其實鄭貴妃并沒有閹掉她的哥哥,只是吓一吓她,沒想到她這麽不經吓。
桔梗上前為鄭貴妃換了一杯熱茶,問道:“采薇說了這麽多,可是咱們沒有證據,主子預備怎麽辦?”
鄭貴妃冷冷一笑,“證據是拿來給皇上看的,本宮既然知道了這些事,那麽便不需要皇上出面,既然不需要皇上出面,有沒有證據又有什麽關系。”
“可是若采薇是随意攀咬柳貴人的呢?”桔梗又問。
鄭貴妃搖搖頭,“不像,她沒有攀咬柳貴人的理由,且本宮雖然長久不理後宮事,但是這些年冷眼看着,柳氏不是個安分的,從前在王府的時候,她就有過一些小動作,本宮懶得理她罷了,可沒想到,她竟害到了雁珺頭上,無論雁珺早産的事她有沒有份,珏兒落水一事必然與她脫不了幹系。”
桔梗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又想起采薇和她哥哥,請示道:“不知采薇和她哥哥該如何處置?”
“采薇賜酒,她哥哥放出宮去,此事與他無關。”
桔梗應了一聲,退下去安排,鄭貴妃握着茶杯,方才伶俐的眼神慢慢變得悲傷起來,她拿出懷裏的一只戒指,那是懿德皇後生前常常佩戴的,鄭貴妃輕輕撫摸着它,喃喃道:“雁珺,我一定為你報仇。”
沒過幾天,朝堂上果然傳出了勸谏傅徇立後的聲音,其中多是提到周昭儀,傅徇冷眼瞧着,只嘆太後太過沉不住氣,當即便宣布,為了悼念懿德皇後,三年不會立新後,往後若是誰再提到立後之事,便發配到邊陲之地去,吓得還想繼續提此事的官員也都不敢再言。
後位可以空懸,但是後宮不能無人理事,傅徇原還是想讓沈之秋繼續主理後宮事宜,周太後卻不同意,之前傅徇的說辭是周意心剛剛進宮不熟悉事務才暫時由沈之秋代理,如今周意心已經進宮一年,有資格理事。
幾番争論下來,傅徇最終妥協,“婉兒要照顧兩個孩子沒有多餘的精力,韞玉代理了這麽久事務也都熟悉了,那麽以後就由韞玉主理,周昭儀和鄭貴妃從旁協理,等昭儀理順了再說不遲。”
太後雖不喜,但傅徇已經讓了一步,她也不再繼續逼迫,只想讓周意心早些生下孩子,早日名正言順登上後位。
為了讓沈之秋做起事來更順手,傅徇還提了他的位份,封號仍是韞玉公子,位份待遇卻變成了等同于妃位的等級。
如今在後宮,除了鄭貴妃,便是韞玉公子位份最高。
沈之秋接到聖旨,心中沒有什麽情緒,他對這些位份向來不放在心上,但是想到傅徇可能的用意,他還是不免驚慌,若傅徇真是想把他往那個位置上推,他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