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審問
沈之秋和王美人被直接帶到了永壽宮的一間暗室,所謂暗室,及四面都是高牆,只在一面牆上開了個小門和一扇小窗,常年不見天日,有的娘娘主子喜歡在自己的宮殿裏修個暗室,用來關押審訊罪人。
永壽宮的暗室點着兩盞燈,只能照亮沈之秋周圍的一小塊區域,那些太監将他們二人綁來後就走了,沈之秋擡頭看去,周太後坐在他的正前方,面前的小幾上放着一個燈籠,邊旗恭敬站在旁邊。沈之秋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跪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周太後幽幽開口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王美人吓得只知道哭,沈之秋看不清周太後的模樣,但他知道此時她一定滿臉的得意,他端正跪着,冷冷道:“太後娘娘膽子也不小,私自處置後宮妃嫔這樣的事也敢做。”
周太後動了一下,燭火的在她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她冷哼一聲,“哀家是這後宮的主人,有什麽不敢做的,陛下既然管不好,只能哀家替他管了,你們還不從實招來。”
“不知道太後希望我們招認什麽?”沈之秋毫不露怯,定定地問。
周太後道:“你們這對狗男女,以前就多有往來,這次趁着皇帝出宮,更是明目張膽暗通款曲,還不認罪嗎!”
沈之秋氣急反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哀家讓你們自己招,是給你們機會,免受皮肉之苦,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邊旗,拿給他看。”周太後對邊旗說。
“是。”邊旗從身後拿出一長條的木質盒子,走到沈之秋和王美人身前,打開來,裏面是一幅畫,邊旗慢慢将畫卷展開,借着暗室微弱的光,沈之秋看出來畫中的人是他,他騎在馬上,疾馳而來,笑的意氣風發,畫的應該是那年他同傅徇一起去春獵的場景。
這畫顯然不是他或者傅徇的手筆,正好奇出自誰之手時,一旁的王美人驚呼出聲,撲身上前,就想搶走這幅畫,沈之秋滿臉震驚看着王美人,心中大為驚駭,他從來不知道王美人竟然藏着這樣的心思。
邊旗迅速将畫收好,周太後嘲諷一笑,開口道:“王氏作為皇帝的妃嫔,寝宮裏卻藏着你的畫像,都這種處境了還想搶奪,事到如今,你們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這個信息太過驚人,沈之秋一時難以消化,整個人都有點發蒙,他原以為周太後是憑空誣告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層緣故,如此說來,倒真像确有其事一般,可他實在是冤枉,此事若是添油加醋被傅徇知道,他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還沒等他想到對策,王美人跪着一步步挪到周太後腳邊,猛地磕了幾個響頭,哭道:“太後!此事是臣妾一人所為,跟韞玉公子毫無關系,他也是不知情的那方,您要罰就罰臣妾好了,求太後放過韞玉公子。”
聽她這樣一說,沈之秋絕望閉上眼,心想這下完了。
果然,太後對王美人的話十分滿意,笑道:“瞧瞧,多麽令人動容的感情,沈之秋,你作為一個男人,竟然忍心自己的心上人為你受罰嗎?”
沈之秋義正言辭道:“太後請慎言,臣與王美人之間清清白白,絕無半分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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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都已經招認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周太後說罷沖邊旗使了個眼色,邊旗便拿着一張供書上前展示在沈之秋面前,周太後繼續道,“你将這份供狀按個手印,等皇帝回來,哀家也好有個交代。”
沈之秋看都不看那份供狀,用寒氣逼人的眼神盯着周太後,“你若是想處置便處置,但是要我簽下這種東西,想都不要想。”
周太後似乎是輕嘆一聲,站起身來,對邊旗道,“他既然這樣不識相,就好好審問一番,直到他認罪為止。”
“是。”邊旗收好供狀,轉身扶着周太後離開,他們走後,暗室又安靜下來,只有王美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沈之秋剛剛憋着的一口氣瞬間散了,他的肩膀無力的塌下來,周太後的意思,恐怕是要用刑了,沈之秋要說不害怕是假的,宮裏的手段一向最為陰暗狠毒,他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麽。
甘泉宮如今已被封住,沉香幾人被關在屋子裏,不得随意出入,沉香心裏頭急的都快着火了,可是卻無計可施,銀杏一步步挪到她身邊,将後背緊緊靠着她,沉香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悄悄的給她解開了手上的繩子。
銀杏趁着守衛的太監不注意,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一路狂奔地來到廣陽宮求救。鄭貴妃正哄了兩個孩子午睡,就聽到桔梗的通報,她不耐地披一件外衣,坐在偏廳見銀杏。
銀杏痛哭流涕地将整個事情的經過哭訴了一遍,末了,哭道:“求貴妃娘娘救救我們公子。”
鄭貴妃聽到銀杏的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翻一個白眼,道:“太後這麽大年紀了,好好頤養天年就是了,鬧這一出幹什麽呢,那個沈氏即便對皇上無情,也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更何況看他往日的樣子,哪裏像是對皇上無情的,這話也只有太後自己相信吧。”
“娘娘明察,可是如今我們公子已經被帶去了永壽宮,陛下又不在宮裏,這事只有您能做主,求您救救主子。”銀杏不住地磕頭。
桔梗見她額頭都磕破了,忙上前扶起她,擡頭詢問自家主子的意思,鄭貴妃十分無語,“太後要是真把他們倆弄死了,以後這後宮的事務豈不是落到本宮一人身上了?”
“娘娘,那咱們要去永壽宮嗎?”桔梗問。
鄭貴妃搖搖頭,對桔梗道,“此事本宮去了也不管用,你讓小成子拿着我的手令,出宮去請皇上回來,這事只有皇上能做的了主。”
桔梗忙應下,鄭貴妃又道,“要快,不然就真來不及了。”
桔梗去後,銀杏感激涕零,不住地給鄭貴妃磕頭,鄭貴妃看的不耐煩,打發了她。
沈之秋和王美人被從暗室帶到了掖庭司,關在不同的房間,關押沈之秋的房間不大,大大小小的刑具卻很是齊全,房間裏站着四個嬷嬷,個個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常做些審問犯人的工作。
沈之秋被雙手平舉地綁在柱子上,還沒等他認清楚四個嬷嬷的臉,一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她們用的鞭子極細,又沾了水,抽在身上,一下子就打的皮開肉綻,沈之秋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臉色瞬間就白了幾分。
一個嬷嬷道:“不管你以前是什麽主子,進了這兒,那就都得聽我們的,太後吩咐了,必得讓你如實招供,你早些說,我們也少費點力氣。”
沈之秋疼的很,咬緊下唇一言不發,第二根鞭子很快又落在了他是身上,他疼的悶哼一聲,額頭已起了冷汗。嬷嬷們沒有什麽耐心,脾氣又暴戾,沈之秋的沉默似乎點燃了她們的施暴情緒,掄圓了膀子,一次次都用盡了全力。
一陣鞭刑之後,沈之秋身上被抽了十幾鞭子,縱橫交錯,抽破的衣衫沾着血肉嵌進傷口裏,沈之秋疼的快要支撐不住,他在侯府的時候雖然不受待見,但是侯爺和李氏也從未動過他一根手指頭,從小細皮嫩肉養起來的,哪裏受得了這個。
幾個嬷嬷似乎是打累了,出去休息了,沈之秋微眯着眼,朦胧中腦海裏浮現出傅徇的身影,他下意識開口喚他,之後便疼暈了過去。
他是被涼水潑醒的,醒來時,四個嬷嬷又出現在眼前,沈之秋動了一下脖子,牽連着渾身的傷口都疼起來,嬷嬷說:“這份供狀,你簽還是不簽?”說着将那份供狀拍在他面前。
沈之秋掀着眼皮看她們一眼,複又閉上,懶得理她們,幾個嬷嬷交換了個眼神,拿起兩邊的夾板上前,左右夾住了沈之秋的雙手。沈之秋的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傅徇一度很喜歡它們,可是此時也只能成為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夾板上的線一拉,沈之秋便是鑽心的痛,十指連心,痛的他整個心都抽搐了,他頭上大汗淋漓,雙唇已經被他咬下了深深的血痕,鮮血從嘴角流出來,一滴滴滴在地上,他又疼暈了過去。
掖庭司不見天日,沈之秋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幾天,總之仿佛關了很久很久,他身上的舊傷口剛剛幹涸,又添上了幾道新的傷口,昏過去幾次他也不記得了,朦胧中傅徇的影子也開始模糊起來,思緒漸漸渙散,身上的痛感也變得麻木,他覺得,恐怕是撐不過去了。
蘭陵圍場離京城雖說不遠,坐馬車也要四五日才能回來,小成子的馬腳程不快,足足跑了兩天才到,他氣都沒喘勻,就第一時間告訴了傅徇回去救人。彼時傅徇正在帳篷裏和睿王以及幾個大臣研究突厥的地圖,他聞言摔下手裏的地圖,來不及交代任何事,便沖出了帳篷,幾個大臣面面相觑,睿王忙吩咐金福,“派禁軍速速追趕皇兄,務必沿途保障他的安全。”
傅徇騎着破風快馬加鞭,連夜往回趕,破風如其名,速度極快,傅徇回到宮裏的時候,正值深夜。
傅徇回來的突然,宮人們根本來不及禀告太後,他鐵青着臉,一路将破風騎到了後宮,馬蹄聲驚得各宮都點亮了燈,行到掖庭司附近,他翻身下馬,朝掖庭司疾步而去,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十分駭人,值夜的宮人們見狀慌忙俯**來,不敢行動。
關押沈之秋的牢門被傅徇一腳踹開,裏面正在打盹的幾個嬷嬷驚得蹦起來,回身就要開罵,見到來人,瞌睡都吓跑了一半,丢下手裏的刑具就要下跪,傅徇上前一腳踢向距離最近的嬷嬷的肚子,嬷嬷被踢飛撞在牆上,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斃命,剩下的幾個魂都要吓飛了,立刻跪下來請罪,抖如篩糠。
沈之秋還在昏迷中,傅徇看着他的樣子,竟然有些不敢上前,沈之秋渾身上下都是血,幾乎分不清哪些是傷口,哪些不是,衣衫已經破爛不堪,早已被鮮血染紅,緊緊貼在身上,他的雙手****,呈散開狀僵硬地張開着,頭發淩亂的搭在額前,頭上濕漉漉的,不知是水還是汗,嘴唇上有個深深的牙印,嘴角的鮮血已經半幹,整個人奄奄一息,傅徇不敢碰,害怕一碰他就碎了,他将手伸到沈之秋的鼻子下,感受到了微弱的鼻息,懸了一路的心才落了地。
那麽風姿雅悅,仿若谪仙一般的人物,他才離開了幾天,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得了消息趕過來的元角也驚呆了,他呆愣片刻,小心翼翼換了聲,“陛下。”
傅徇臉色冷若寒冰,沖元角等人道:“還不過來解開!”
元角幾人忙不疊上前,小心翼翼将綁着沈之秋的繩子解開,傅徇脫**上的披風,輕輕包裹住沈之秋,卻不敢伸手抱他,他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的,他不知道往哪碰,輕輕一碰都是鑽心的痛。可是他卻不得不将人抱起來,接觸到沈之秋的一瞬間,沈之秋疼的悶哼了幾聲,眉頭深深皺起,額上又冒出冷汗,可是依舊沒有轉醒。
傅徇的心就像針紮似得,他将沈之秋小心抱在懷裏,柔聲道:“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帶着人行至門口,他停下腳步,對元角道:“所有參與過此事的奴才,一律杖斃,不得留全屍!”
元角驚駭,忙跪下領了旨意,身後那些掖庭司的嬷嬷們有的吓得昏死過去,有的開始哭天搶地,但是很快被元角帶來的禦前侍衛封住了嘴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