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肆醒來, 陸厭已經走了,床頭上翹着一張紙條, 只有留下筆跡的地方,才被壓實着貼住桌面。
林肆摸起來笑了笑。
去年冬天,陸厭還是Y的那會兒,林肆就曾經幻想過Y的模樣, 雖然Y說自己二十三歲,但林肆心裏沒太信, 像Y說話那樣簡短又嚴肅的人,不可能是二十三, 三十二倒說的過去。
結果沒想到,Y竟然是陸厭, 不過再一聯想,是陸厭也不怪了。
像永遠整齊挺括的襯衫和西裝,陸厭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一絲不茍, 連一個笑都欠奉, 處理公務時更是個油鹽不進的冰塊。
他按照自己的原則,約束別人, 也約束自己, 連生活上都有一些和年齡非常不符的老舊習慣。
他習慣用手寫的紙條給親近的人留言, 用淩厲筆鋒囑咐親密的話。
紙條上說的是——
【桌上杯子裏溫了水, 醒來讓樓下送東西吃,我出差三天,泡泡交代了李阿姨喂, 不用擔心。】
林肆勾着嘴角,重新躺下來,舉着紙條看,好一會兒才折起來,放到手機殼後面。
他咔咔按着手機,給陸厭發消息:【我起床了】,又說【泡泡交給阿姨了,那我歸誰管?】
等他早餐并着午餐一起吃完,陸厭才回消息過來:【先寄養在廖紀那裏,回來歸我。】
“幹嘛呢,笑的眼睛都找不到了。”陸難撞了撞他的肩。
林肆眨眨眼睛,捂住手機上的消息:“沒什麽。”
“笑的一幅猥瑣,肯定是和我哥說話。聊啥呢,他那種人還懂在網上聊騷呢。”陸難搶他手機,“讓我康康。”
眼看着手機就要易主,林肆趕緊握緊了塞進口袋:“什麽聊騷啊,我們這叫名正言順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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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我還是要看看!”陸難掐他胳膊,“是不是好兄弟,是好兄弟就看一眼!”
林肆縮到門邊:“不是,我現在是你哥哥輩的人。”
陸難瞪他:“好,我現在就告訴我哥你以前求我給你看小視頻的事情!不行,我要先告訴廖紀,這樣你比較慘一點。”
林肆忙拽着他:“不要嘛,你不要和廖紀說,”他從口袋裏掏手機出來,遮遮掩掩,“你就看一眼,而且要保證只在我手機上看,不準搶過去。”
能看陸厭的笑話,陸難沒什麽不答應的,勾着林肆的肩和他縮到角落裏:“快帶我開開眼。”
“你再說我不給你看了。”林肆解鎖了手機,打開泡泡,往上面滑了一點給陸難看。
因為陸厭昨天晚上過來,他們聊天的內容大都沒什麽值得探究,所以林肆也放心給他看。
陸厭:【我出發了。】
林肆:【奧力給!】
陸厭:【你想吃公司樓下的煲仔飯嗎,我打包一份過去給你。】
林肆:【好啊好啊】
林肆:【啊,算了,你過來好久,煲仔飯都不好吃了,等我殺青了我們一起去吃吧】
陸厭:【好。】
林肆:【你快來,路上小心,麽麽麽麽麽】
陸厭:【好。】
林肆:【飛吻.jpg】
後面就是今天林肆和陸厭剛說完的話,關于林肆交給誰管的讨論。
陸難像吃了蒼蠅一樣,撇着嘴:“口區,我吐了,你呢。”
林肆沖過去打他:“幹嘛啊,是你要看的!看完又說我!”
陸難抱住胳膊,還是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我覺得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陸厭被人下了腦子變蠢的藥,第二種,陸厭是假的,這是他的替身。”他說完啧啧稱奇,“細思極恐,細思極恐啊!”
林肆被他氣的不想說話,關上手機走人,陸難忙笑着拉他:“我開玩笑,你還真生氣上了。”
“你才被下藥,你才是替身!”林肆扯了扯校服領子,“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你都不了解他。”
陸難:“……那确實,他一直都是我的知識盲區。”他又低聲同林肆探讨,“你到底怎麽做到的,竟然讓陸厭找上了對象,而且還是一個Alpha。”
林肆重新坐下來,靠住沙發背:“性別那麽重要嗎?”
“說重要也重要吧,”陸難說,“不過在陸厭身上就不太重要了,你倆在一起之前,我是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找對象的,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會委屈自己搞什麽聯姻的人,所以那天在你手機裏聽到他警告我,我一晚上都沒睡着覺。”
“我倆談戀愛,你睡不着覺幾個意思啊。”林肆說。
“???”陸難看他,“你的重點竟然在這裏?”
林肆笑着說:“那我不管,你已經看了,以後不許告訴廖紀我看小視頻的事兒。”
“那你不看了?”陸難問。
林肆唔了一聲:“要看的要看的。”他還想好好學習,精進一下。
“……你他媽真是有色心又有色膽啊,要是我哥知道你和他在一起,還偷看Omega的視頻,你等着收拾吧。”
林肆:“興趣,興趣而已。”
再說下去林肆就不好忽悠,幸好廖紀過來打招呼,林肆趕緊溜了。
下午的戲是尤餘和哥哥尤杉争吵,最後互相動手,林肆擔心自己進不去尤餘的狀态,特意讓廖紀早點通知自己過去片場。
葉诰譚在取景器後面抱臂看着,林肆就拖了小馬紮,坐在他身邊,不看劇本,也不看在拍攝的內容。
不知道為什麽,坐在葉诰譚邊上,林肆的心就穩了,就能沉澱下來。
“過。”葉诰譚說。
道具組和燈光組調整場景,葉诰譚休息,坐在椅子上,比林肆的馬紮高出半個身子。
“都要上場了還發什麽呆。”葉诰譚翻看劇本,“一會兒的戲,要放開了演,從這裏往後,就都是小混混尤餘的戲份了,你還每一條拍十幾二十條,就自己給劇組付工錢。”
林肆驚恐地看他:“啊?”
“看我幹什麽,你付不起就讓你後頭那個付。”葉诰譚說。
林肆更恐慌了:“啊?”
葉诰譚高深莫測地端保溫杯喝了一口,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一切準備好,尤餘和尤杉就位。
“哥,你別老和媽吵。”弟弟尤餘說道。
“又輪到你管了?”尤杉哼了一聲,“自己把自己屁股擦幹淨了再來跟我說話。”
尤餘猛站起來:“你出去賣還好意思和我提屁股的事?”
一句話點燃戰火,尤杉比尤餘半個頭,一巴掌就扇在尤餘臉上:“你他媽再說一遍!”
尤餘一拳打回去:“你不就是賣的,賣給老板不是賣?!”
“咔!”
葉诰譚皺着眉:“你倆怎麽回事,打人都不會打?林肆,你沒吃早飯嗎?”他走出來,“你是一個小混混,就算比尤杉矮,你也比他有實戰經驗的,這麽繡花枕頭的一拳過去,指望後面的戲怎麽演?”
林肆忙低頭道歉:“對不起。”
“再來!”
林梓嵩在林肆臉上看了一眼,還是沒過去問他,剛才打痛了沒有。
“再來!”
“再來!”
“來個人給林肆上粉底!”
林肆扯着嘴角輕輕吸了口氣,他坐在馬紮上,由着化妝師用粉底液遮住臉上紅腫的痕跡。
誰都不和他說話,片場氣氛冷的要掉冰渣。
葉诰譚和林梓嵩說完話,到林肆面前:“再拍兩條,過不了今天就不拍了。”
林肆繃着臉,牙咬的腮幫都鼓起來,他點了點頭,說好。
“一百零七場,第六條。”
林肆說完臺詞,迎面就招呼上一個巴掌,打的他幾乎耳鳴,腦子裏嗡嗡半天,反應不過來。
他扭過頭,疼得眼睛裏挂着淚花,愣怔地看林梓嵩,下一秒,他直直撲到林梓嵩身上,将人推進沙發裏,一拳一拳砸到他顴骨上。
兩人扭打成一團,将茶幾上的東西都撞落下來,林梓嵩一拳打到林肆被咬過的腺體上時,林肆痛的眼睛都發狠,用了全力往林梓嵩身上踢。
片場的人看情況不對,為難地要上去拉架,被葉诰譚攔住。
林肆被林梓嵩又打一巴掌時,葉诰譚招了招手,讓飾演尤家兄弟的母親打開門,進去勸架。
兩兄弟在客廳裏不服輸地瞪着對方,誰都不服輸。
“過。”葉诰譚喊了一聲。
林肆吊在喉嚨裏的一口氣終于松了,随手找了個能借力的東西,坐在地板上,手搭着膝蓋,垂頭下去細細喘氣。
林梓嵩情況也不好,和他一樣懶動彈。
廖紀帶着東西沖上來,往林肆臉上敷了冰,又摸他身上,心疼地感覺快要哭出來:“有沒有哪裏疼?”
林肆本能地伸手想摸腺體,剛做了個擡起動作,就立馬放下來,搖頭說:“沒事,一點點痛而已。”
林梓嵩那兒收拾好,過來看他:“有沒有哪兒傷着了?”
“沒有,不痛的。”林肆爬起來,也這麽問林梓嵩。
林梓嵩反而笑了笑:“我可痛呢,看不出你力氣挺大,往我腰上踹了兩腳,現在還隐隐作痛的。”
這話吓到林肆,忙問:“那要不要叫醫生?”
“騙你的,”林梓嵩笑着說,“當時痛而已,現在沒什麽了。”
“我和梓嵩說的,你那樣子看上去就沒打過架,不真下手狠一點,這戲永遠拍不完。”葉诰譚過來,同林肆解釋。
林肆點點頭:“我知道的。”
“記住今天這種感覺,記住尤餘是什麽樣的。”葉诰譚說,“不要忘記。”
林肆又點點頭,看林梓嵩,說抱歉讓他陪自己真挨打。
“拍好戲就行,沒什麽關系的。”林梓嵩拍拍他的肩,“是不是這邊傷着了,剛好像把你打的很痛。”
林肆垂眸,掩蓋心底的慌張。
他今天穿了校服,領子扣到第二顆,修複貼很貼合皮膚,按理是沒人會看到的。
“是嗎?”他說,“我都沒感覺,剛才打太激烈了,我壓根不記得了。”
林梓嵩沒多質疑,笑着說:“還好你不打我臉,我接下來還有一場戲呢。”
林肆也笑,說幸好。
他坐回馬紮上,由着廖紀給他處理臉和手,沉默地反省葉诰譚說的話。
腺體輕輕抽痛的時候,他才下班。
回到酒店,林肆忙求着廖紀幫他把修複貼揭下來。
“有沒有流血?”林肆問。
廖紀戴上醫用手套,在他腺體上按了按:“痛不痛?”
林肆:“有一點。”
“流血是沒有流血,傷口看上去也愈合了,就是牙印還清晰。”廖紀從醫藥箱裏翻了能用的藥出來,給他厚厚抹上去一層,“要不要回蕭山一趟?”
“不用,哪還要專門去醫院一趟。”林肆說。
“幸好陸厭沒有咬得像第一次那麽深,不然你現在不是一點點痛。”
林肆嘆了口氣,等藥幹透:“我也不知道今天會這樣拍啊。”
“你要是争氣,葉導也用不上這一招。”廖紀幫他吹氣,“不過這招是有點極端了,哪有演員這麽拼的,臉腫成這樣,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消下去。”
“明天不是我的重頭戲,我在邊上當背景板就好,葉導說如果還腫着,就拍我另外半張臉。”林肆手腳都伸了伸,松動筋骨,突然問,“我打架帥不帥?”
廖紀被他噎的罵了一句:“你就活該被打。”
林肆坐在床上笑的很大聲:“一定很帥!”
重新貼好修複貼,林肆才沒有剛才那麽擔憂,盡管腺體還是有一點痛,但已經減退成可以忽視的程度,他就沒有多在意。
“後天路演,劇組也給你排開時間了,下午五點飛機,”廖紀問,“第二天早上回來。”
林肆指尖在膝蓋上敲了敲,問:“點映結束是幾點?”
“十一點,但是還有采訪,可能拖到十二點。”
“那我結束采訪坐飛機回來吧,”林肆說,“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回來就行。”
“你好端端的半夜飛幹什——”廖紀一反應,“你想回西江?”
林肆轉轉眼睛:“我好久都沒回家了,陸厭也正好出完差,你看我和他才戀愛幾天就要異地,很慘的。”他接着游說,“而且晚上回和早上回沒什麽區別啊。”
廖紀:“我是真的感覺生命在加速燃燒。”
“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快被你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