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有事,所以早點更了∩_∩
這一章有點重口味,請先做一下心理準備。 玉石仙道:“允了!”
神仙不僅儀态凜然,話音起落間也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崔杉不由漸信,領着隊伍返回定北營。
挑夫們歇在涼玉鎮,小兵們回了營帳,崔杉則不可自控地在營地裏躲也似踱步,既焦心又安心。
被肖抑發現,聊只一兩句,又被梁成材叫去問話。
崔杉來到總兵帳中。成親之後,這位算是他的叔叔,愈敬三分,愈親三分。
梁成材問崔杉,怎地回營了?護送的玉呢?
崔杉剛想答話,就有小兵來報小校,小校又轉入帳內告知:有十數位挑夫,擡着七只箱子來營地,說是要找崔佐領。
梁成材插嘴問道:“挑夫們可有表明來意?”
“回将軍,有的。”小校癟嘴,似乎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講的話十分荒唐,“說是神仙托夢把他們聚到一起,箱子也是神仙托給他們的,說是崔佐領丢失的寶貝,如今來還。”
崔杉暗忖,神仙果然言而有信,可怎只有七只箱子?
只丢了六箱的玉。
梁成材陰沉着臉:“阿杉,這是怎麽回事?”
崔杉跪下道:“叔叔,侄婿有錯。”他剛想開口,挑夫們已不顧士兵阻攔,擡着箱子闖入帳內。
崔杉旋即起身,斥道:“誰讓你們進來的?這裏可是軍營!”
挑夫們仿佛集體變了性情,不怕崔杉,更不怕其它士兵。他們力氣大,直接将箱子擡到崔杉身邊,說是神仙說了,将箱子親自交到崔杉腳下,以後他們挑夫生意財源不絕。
梁成材更迷惑了:“阿杉,這又是怎麽回事?哪來的神仙?”
一大堆箱子迅速将帳內占得滿滿。
崔杉置若罔聞。
他似在這一刻着了魔怔,全身心只想着方才的疑問:怎麽會有七只箱子?多出的那只裏裝的是什麽?
那只箱子漆了紅漆,一眼望去便與其它箱子不同。
心底有個聲音,不住地誘導:打開它、打開它。
崔杉覺得心跳飛快,比喝了最烈的酒還跳得快,箱子有鎖扣,将鎖扣從中央抽開,清脆一聲掉到地上。
崔杉緩緩開箱,忽地,他的雙臂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張着嘴,發不出聲。
一旁的梁成材由怒轉驚:“茵月?”箱子裏躺着的,是梁成材的侄女,崔杉的新婚妻子梁茵月。
她臉色煞白,像刷了一層牆灰。躺在箱子裏,好似一具屍體躺在棺材中。
梁成材急問:“茵月這是怎麽了?”
崔杉的心髒劇烈跳動,手顫抖着移去梁茵月鼻下探查,氣息全無。這時候一個聲音在崔杉耳邊響起,是玉石仙人的聲音:“予得予舍,得玉舍美,汝願已償。”
話音剛落,剩下六只箱子不掀自開,露出滿箱子完好的玉石。
原來神仙的願望是有代價的,涼玉歸還,付出的是愛妻性命。
崔杉落淚。
玉石仙又道:“可憐人吶,本座可予你第二個願望……”
崔杉果斷跪下去,祈道:“神仙,崔某惟願茵月複生。”
“生”字剛一說完,梁茵月竟從箱中站起,朝崔杉巧笑嫣嫣。崔杉心弦撥動,昨夜是他新婚後第一次獨寝,夢了一晚也回憶一晚,與梁茵月的美好時光。
崔杉不由得向梁茵月走去,梁茵月卻忽地變臉,隐去笑意,指并成掌反手劈向肩膀,自斬雙臂。一雙臂膀頃刻間化為兩股利劍,毫不猶豫刺進崔杉胸膛。
刺進去,再絞着肉抽出來,崔杉鮮血噴湧,當場斃命。
“妖孽!”梁成材看得瞠目,當即拔刀,一刀橫砍,将梁茵月頭顱斷下——這斷然不是梁茵月,不是他的親侄女,砍了頭,妖怪定能顯出原形。
然而梁茵月仿佛看穿了梁成材,單單一只頭顱在地上邊滾邊笑:“叔叔,我就是您的茵月啊!”
梁成材瘋了,舉着刀跑過去,在頭顱上亂戳。一面戳一面天旋地轉,帳裏的挑夫們和小校,全變成猛禽巨獸,禿鹫、老虎、豹子,皆張着大口向他撲來。梁成材小時候被雲敖人養的豹子追過,一下子激到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喊叫着忽然亂殺,一時間帳內血漿四濺,殷紅一片。
許多士兵聽見喊叫聲趕進帳內,見着的也全是雙頭三臂的禽獸撕咬人,皆拔刀自衛,砍砍殺殺。
肖抑趕過來時,聽得動物吃人的咀嚼聲,他心裏急,直接進帳,睹見各種不可能地怪物後,才暗叫一聲不好,念起經咒,破除幻術。
瞧見總兵和一群小兵,都在忙碌亂砍,全部瘋魔。
肖抑身後跟過來的兵士,源源不斷加入自相殘殺。
必須讓他們都清醒過來!
可經咒只能自持,如何是好?肖抑未曾猶豫,便挽起袖子,露出一串戴着的珠子。
往日他穿短打覆袖,将這腕飾藏得忒好。此時此刻卻拿出來,将劍背往那珠子上一擊,連接數聲宛若黃鐘大呂,珠子未損,劍卻被震碎了。
清音驅濁,将士們陸續清醒過來,只有最初幾人仍脫不出障目。
其中有個小兵,還在幻術之中,舉劍朝梁成材刺去。
“将軍當心!”肖抑喊道。地上有斷劍碎片,他眼疾手快,拾起一塊,正打算往小兵腕上擲去,打掉小兵的劍,卻疑遲了一下。
遲滞數秒。
碎片飛出去,小兵的劍刺穿梁成材左胸,碎片擊中小兵手腕。
須臾之差。
梁成材救不得了。
被擊掉劍的小兵清醒過來,見自己殺了總兵大人,一下子呆若木雞。
肖抑迅速上前制服兇手,交給其他将士拿下。
迅速清點,帳內死者一共五十一人,包括總兵梁成材、佐領崔杉及其妻子,十一名挑夫。
屍體堆疊成山,血流四浸,一箱箱白玉幾乎全污上紅色。
自相殘殺衆中有五名活口,肖抑命人将他們全部拿下,先行押解,随後細審。
肖抑蹲下來檢查崔杉的傷口,方才還讓他等一會的兄弟,轉瞬永失鮮活。崔杉胸前的兩個窟窿,是劍傷。帳內有許多遺物刀劍,肖抑不顧血污徒手翻找,從中挑揀出一對雌雄雙股劍,拿到崔杉胸前比了比。
嗯,這對劍是兇器。
肖抑又去探查梁茵月,一扼手腕,冰冷刺骨。他再細細觀察她的發膚乃至毫毛,這個梁茵月死很久了。
起碼十個時辰以上。
也就是說,崔杉前腳離開涼玉鎮,梁茵月後腳就死了。
她的頭顱被砍下,對照刀傷,是梁成材砍的,總兵是見着了什麽?竟要殺自己的親侄女。
肖抑很想問一問,可活着的五個人,都是後來進來的,見着的不過異獸,前頭發生過什麽,同肖抑一樣不知道。
而最早那批帳內的知情人,全死絕了。
營裏的仵作這時才趕到,肖抑便把手頭的工作轉接給仵作,他離開之前,想着梁茵月還屍首分離着,便把她的腦袋提回軀體邊,囑咐仵作道:“入殓前好生縫起來,能修補便多修補些。”
仵作:“喏。”
肖抑颔首要離去,忽然覺得有哪不對勁,且就是梁茵的屍體不對勁,重蹲下來檢查,屍首和箱子都細細的翻……許久,無任何頭緒。
肖抑便去了崔杉屬下的營帳,向他們打聽送玉的事。
這幾個和崔杉一起護玉的将士,回營便睡了,因此逃過一劫。
他們告訴肖抑:“早上遇着的神仙,肯定是妖魔變的!”妖魔作祟,定北慘案。
“什麽神仙?”
小兵們便把早上的經歷,一五一十講了。
肖抑道:“知了。”他轉頭回自家營帳,營地裏出了這麽大動靜,馮安安和黃二也早被吵到,黃二出來打聽,有消息便告訴馮安安。
馮安安聽了點滴後,自己一判斷,蝸回帳篷裏不出來。
黃二則跑去人多的地方聽更多傳言了。
肖抑回帳篷時,熄着燈,漆黑一片。
肖抑掌燈,見馮安安在褥子上裝睡。
呼吸吐納,一聽露餡。
肖抑道:“起來。”
馮安安慢悠悠坐起身。
“我且問你,今夜可有做過什麽壞事?”
“我要做壞事,那也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馮安安嘀咕道,“ 梁成材同我無冤無仇,我殺他全家做甚麽!”說完,她冷冷笑了一聲,肖揚之果然懷疑她。
肖抑知道她生氣了,解釋道:“總兵帳內,大家都中了幻術。”他頓一頓,又道:“而天底下,沒幾個人會幻術。”因此才有那麽一丁點懷疑她,既然她說不是,那便不是她做下的。
說來也怪,馮安安和肖抑經常互相譏諷,卻又從未相互生氣超過五分鐘。這回也一樣,馮安安的氣來得快也去得快,沖肖抑道:“同我詳細說說情況。”
肖抑毫無保留地告訴她所見所睹,甚至他自己的分析。
馮安安道:“幻師施幻時必須在場,你曉得吧?”
幻術有句行話,叫“以屏為屏,以界為界”。意思是幻術師施展幻術,是有界限的,你不可能讓全天下都變成虛幻世界吧?
這個界限,幻術師自己不能定,必須借助自然的界限為界限,真實的屏障為屏障。
例如,馮安安之前在客棧施幻,是以客棧為界限;
在竹林施幻,以竹林為屏障。
界限越大,幻術師所需要的能力就越強,消耗的氣力和心血也愈多。馮安安以涼玉城牆為界布下一場惡戰,是她不可自已的,悲憤下激發的一腔孤勇。
她從前,往後,都不大可能再布下那麽大且那麽傷心的幻術了。
所以今夜施法的幻術師,必定是在總兵帳內,才能幻出與帳內迥然不同的煉獄。
肖抑點頭:“正因如此,我才覺蹊跷。總兵帳內最早那撥人……是沒有活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