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傅盈一時找不到鐘秋,在場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許多莫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下意識低下頭用調整眼鏡的姿勢遮住自己的臉。

沒有常爾那手出神入化的化妝縮骨易容本事,讓太多人都看清自己的長相不是什麽好事,對于日後跑路江湖不見實在不便。

傅盈扶了扶眼鏡,端起一杯酒自覺走向剛剛從舞池裏出來的馮慶和常爾,他微微一笑,沖着馮慶開口問:“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你們剛剛看到鐘秋沒有?”

“沒有,他剛剛不是和你在一起嗎?”馮慶轉頭環視整個大廳,也沒有看見鐘秋的身形,忍不住奇怪說:“一般這個時候他都會在下面,難道這麽早就上去了?”

“上去?”傅盈挑眉,“剛剛是崔月安找他有事,兩個人走的太快我一下沒有跟上,是上二樓去了嗎?”

馮慶點頭:“如果是月安叫他,那應該是上去了。你不用着急,鐘秋現在應該是在他媽媽的房間裏,這個時候最好誰都不要去打擾他。”

傅盈了然,正準備離開,就聽見挽着馮慶手的“徐小姐”問:“鐘先生的媽媽是已經去世了嗎?”

“去世很多年了,是我們還在讀初中的時候走的。”馮慶壓低了聲音,瞥了鐘秋一眼說:“每到他的生日還有崔姨的生日和忌日,他都會在崔姨的房間裏待上很久,這個時候是完全屬于他的時間,誰都不要去打擾最好。”

“我沒有要去打擾他的意思。”傅盈無奈笑了一聲,“馮秘書是不是想太多了。”

馮慶看着傅盈微笑:“我只是提醒一下傅先生而已,畢竟他這麽多年難得交了一個新朋友,我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常爾笑了一聲:“鐘先生看起來脾氣很好,怎麽這麽多年才交了一個新朋友?難道這就是你們有錢人所謂的高處不勝寒?”

“範圍錯了,真的有錢人只有鐘秋和崔月安,沒有我。”馮慶聳了聳肩膀:“我只是一個保安,每天從上班到下班。”

“那可沒見過你這樣斯文的保安。”常爾抿嘴笑了笑,耳朵上挂着亮晶晶的耳墜被光反射發亮,傅盈看着這兩個人突然親熱起來的互動,一時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桌底。

他端着酒正準備把這裏留給常爾盡情發揮,就聽見一聲尖叫從二樓的房間裏傳來,正在演奏的樂隊也停下手,所有人都擡頭都看向樓上。

一個女人的求救聲響起,伴随着凄厲的哭泣和尖叫,馮慶愣了一秒鐘,立刻拔腿朝樓上跑去。

不止他,還有好幾位男士不約而同朝着樓上跑,傅盈愣在原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感覺到後背被一推。

快跟上。

常爾做口型催促他,傅盈立刻回神,也邁開腿朝着樓上跑去。他擠在人群中,仍舊在下意識尋找鐘秋的聲音,可他依舊一無所獲。

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坐在地上捂着臉哭泣,身上還披着一件過于寬大的西裝,應該是別人給他披上的。

“這是怎麽回事!”鐘恒重黑了臉,轉頭問身邊的趙叔:“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趙叔恭敬說:“這個……”

“是鐘少爺!”掩着面哭的女人突然叫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只有馮慶盯着房間半掩的門一臉陰沉。

傅盈注意着他的表情,跟着一起看向那扇有微弱人聲傳出的門。

這就是鐘秋母親的房間?鐘少爺指的是鐘秋?他……這不可能!

否定的結論出現的下一秒,傅盈的腦子裏立刻閃現出那杯鐘煦敬鐘秋的酒,還有鐘煦刻意喝完反倒酒杯的動作。

如果那杯酒沒問題,傅盈能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他轉頭看向一邊的鐘老爺子,發現他盯着那扇半遮半掩的房門,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就在女人又一聲尖泣的哭聲裏爆發了出來。

“你!!”鐘恒重擡手指着房門對着趙叔你了半晌,最後還是放下手,轉身朝着客人們說:“讓各位見笑了,還請各位在下面休息一會,鐘某處理完家事就下來賠罪。”

他想息事寧人,但那個女人又捂着臉痛苦起來,苦叫着讓各位不要走,她害怕之類的話。

趙叔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反而是一個傭人上前一步說:“老爺,這個樣子還是讓少爺出來吧。”

老爺子雙眼通紅,撐着拐杖的手都有些發抖,他盯着地上趴着的那個女人,安撫了幾句,但都沒有多大效果,女人只是一個勁的哭和搖頭。

門裏突然傳出一聲男人的喘息,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一瞬,鐘恒重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沖趙叔擺了擺手。

趙叔和幾個保安走向半遮半掩的房門,馮慶想要攔住他們,但只上前了一步就握緊拳頭站在了原地不動,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已經被拉開的門,期盼裏面傳出的那個模糊男聲不是鐘秋。

房間裏沒有開燈,在門徹底拉開之後裏面男人喘息的聲音越發清楚,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

傅盈環視一周,觀察着所有人的表情,判斷着鐘恒重臉上的悲痛到底有幾分是真心。

見趙叔幾個進房間之後遲遲沒有動作,鐘恒重見又要痛哭的女人,捂着臉用拐杖敲着地板說:“把他給我拖出來!”

趙叔應了一聲,讓兩個保安駕着一個垂着頭的男人從房間裏出來,站在人群之後的傅盈看不清那人的臉,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

如果這個人是鐘秋,那麽他接下來只會是顏面盡失,鐘煦的勝算更大一分,自己的任務馬上就可以完成。但是……

傅盈在心中但是了半天沒有想出後面的話,垂在身邊的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握緊成拳,關節處泛着白色。

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鐘秋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本來有所有人羨慕的目光,擁有光明的未來。

他心裏一時湧出太多同鐘秋相處的畫面,最後定格在今天那雙為自己系領帶的手,他帶着笑的抱怨還在耳邊,卻又變成現實裏的一聲怒吼。

鐘恒重一看那人身上襯衣淩亂,露出布滿抓痕的胸膛,頓時舉起拐杖打去,嘴裏怒罵道:“混賬東西,在你母親房裏幹出這種畜生事,你對得起她嗎!”

“母親房裏?難道這個房間除了我姨媽還住過別的人?”

崔月安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傅盈立刻轉頭看去,看清崔月安臉上淡然的表情之後,心中那根緊緊繃住的弦驟然松弛下來。

那個人不是鐘秋。

但這裏只有兩個鐘少爺,這個人不是鐘秋,那就是……

傅盈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或許之前鐘煦的确規劃了許多想要算計鐘秋,但卻已經被識破,最後自食惡果。

按道理說自己應該為老板的劣勢而擔心,為自己可能拿不到手的酬勞煩躁,可過于緊繃之後的放松讓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心裏的慶幸,身體上的放松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傅盈揉了把臉,已經不再想看後面的鬧劇,趁着所有人都在看老臉憋得通紅的鐘恒重,在看一臉微笑走向鬧劇舞臺正中的崔月安,他選擇默默地退場。

比起這邊的精彩熱鬧,他或許更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來思考接下來應該幹什麽,是放棄這次的任務跑路,還是繼續下去?

崔月安譏諷的話,帶着鐘煦名字的惡意讨論聲都被扔在腦後,傅盈朝着二樓走廊另外一端走去,他記得那裏有個露臺,鐘秋說那裏可以吹風。

吹吹冷風會清醒得多。

背後的熱鬧聲越來越遠,傅盈正出神想着鐘煦出了這樣的醜事,鐘老爺子還會不會失心瘋要把公司交給他,或者繼續跟他給錢。

要是不給錢,那自己的酬勞還能不能開出來?雖然腳受傷醫藥費是鐘秋付了自己沒出錢,但怎麽說都是為了完成工作受的工傷,這部分的精神損失費鐘大老板是不是應該支付一下呢?

他正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身旁的門驟然打開,一只手伸出來将他拖進了黑暗的房間中。

驟然落進一個炙熱的懷抱裏,帶着溫度的潮濕呼吸撲撒在耳邊,傅盈下意識準備将對方的手反扭過來,但動作卻在聽到鐘秋熟悉的聲音而立刻停住。

“是我……”

鐘秋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啞,身上的襯衣似乎已經被汗水浸透,隔着衣服傅盈也能感覺到那陣潮意。

腰間的手在察覺到傅盈想要掙紮的意圖之後加大了力氣,将傅盈牢牢禁锢,動彈不得。

“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身上……草!”

鐘秋難得聽見小鄰居的粗口,忍不住笑了一聲,反而将頭埋進他的肩窩裏蹭了蹭,悶聲問:“罵人幹什麽?”

傅盈身體僵硬不敢亂動,唯恐又蹭到了鐘秋頂到自己的地方,他壓低了聲音咬着牙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鐘煦強迫人被抓到,怎麽你也……”

“我也什麽?”

鐘秋驟然擡頭直直盯着傅盈,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也亮的吓人,傅盈看得一愣,下意識說:“你……”

“我被下藥了,但是鐘煦害人害己自己也中招了。”鐘秋抱緊他,喘息聲又重了一些。

傅盈沒想到鐘秋會說的這麽明白,愣了愣說:“你放開我,我給你去找醫生。”

“不用,這個時候不能出去,我讓月安出去說我在開會,就是為了不讓鐘恒重想到這是我故意幹的。”鐘秋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他幾乎将體重壓在傅盈身上,讓他後背貼在牆上無處可逃。

“那你……”

“只要弄出來就好了。”鐘秋喃喃說着。

傅盈貼着牆小聲說:“那我回避一下,你自己……”

“自己弄不出來我試過了。”鐘秋說着突然伸手扯下了傅盈的領帶。

他挑選親手系上的領帶,現在也由他親手摘下蒙在了傅盈的眼睛上。

而傅盈剛剛适應了房間裏的黑暗,眼前又重新歸于了黑色,一瞬間,他只感覺到兩個地方的溫度。

一個來自于被扼住手腕的手,一個來自于耳朵。

他聽見鐘秋喘息的溫熱在耳邊說:“所以,你幫幫我好不好?小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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