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己的臺詞已經說完,馮慶非常有眼色的殺青退場,将時間留給車裏的兩個演技派,拂衣而去,把咖啡館裏的爛攤子收拾了。

傅盈是真沒想到鐘煦這次幫自己把理由都想好了,配合自己剛剛一直沉默避而不言的态度,符合邏輯可以用。

心思轉念之間,他眨了眨眼睛,開始用力掙紮,擺脫了鐘秋的鉗制,坐起身靠在一邊。

“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鐘秋的問話傅盈沒有回答,他也不需要任何欺騙的回應,兩個人說了什麽他從監聽器裏聽到,一切都心知肚明,對方沉默不接戲不會影響自己的表演。

傅盈垂頭在一旁揉已經發紅的手腕,鐘秋盯着他看了許久,這才又湊過去,輕聲問:“疼不疼?”

傅盈躲閃着他的手,掙紮之間,鐘秋的手背挨了狠狠的一巴掌,響聲在車裏回蕩,很快他的手背和傅盈的手腕一樣發紅。

“對不起。”

鐘秋不管自己手背上的疼,強行握住了傅盈的手,雖然輕輕給他揉着手腕,但卻不讓他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還有哪裏疼?”鐘秋問。

傅盈依舊是沉默,垂着頭一個字也不說。

鐘秋又靠近了一些,兩個人手腿碰撞,傅盈突然嘶了一聲,右腿抖了一下。

“這裏?”鐘秋伸手按住他的大腿,皺眉回想自己把小鄰居甩上車的時候,已經很注意不要磕碰到他,結果還是撞到了嗎?

手握住了大腿的中間,傅盈又倒抽了一口氣,猛地拍開鐘秋的手,用力将他人也推遠,冷着聲音說:“鐘先生可以讓我下車嗎?”

鐘秋答非所問:“是什麽時候撞到的?是剛剛上車的時候嗎?”

傅盈擡頭看了他一眼,鐘秋這才發現小鄰居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眼睛,他心裏一頓,心想真的這麽疼?還是自己掐大腿故意演出來的?

這個車還是太小了,早知道開個大點座椅軟一點的車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傅盈盯着他,面上冷漠內心狂熱,怒罵臭狗屎鐘秋十八條,這個狗東西明知道自己大腿疼還用那麽大力氣,一定是故意的!

馬的,疼得老子眼淚都出來了,

努力瞪大眼睛,傅盈讓自己的眼睛又紅了一點,并且有眼淚在眼眶裏将出未出,感情已經醞釀到位,他猛地一整轉身,伸手去開背後的車門要下車。

不遠處的馮慶正在垃圾桶邊抽煙,就看見車門突然打開,傅盈半個身子已經下了車。

這麽快就算完賬了?

他眉頭一挑,還沒來得及把嘴裏叼着的煙屁股扔掉,就看見一只手突然伸出來,摟着傅盈的腰直接将人又帶回了車裏。

車門猛地關上,路邊的車搖晃了一陣才停。

馮慶:……

還在路邊就這麽來勁,刺激哦鐵汁。

車身不再搖晃,車裏的傅盈也被鐘秋緊緊抱住動彈不得,他的眼淚在掙紮之中終于凄惶流下,點綴悲慘氣氛,加強了整個場景的戲劇沖突,充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一陣掙紮過去,傅盈卸去了力氣坐在鐘秋的懷裏,整個眼神放空看向外面,開始心疼自己先撞後被捏了一下的大腿。

鐘秋絮絮叨叨說了幾句,聲情并茂,情感流露,但他一低頭,發現傅盈依舊是表情放空,摟着他的手臂立刻一緊,挨着他的耳朵問:“小盈,你有在聽嗎?”

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傅盈想說卻不能說,只能是冷着聲音,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放開我,鐘先生的忌諱太多,我一個市井小民就不摻和了。”

真的嗎?我不信。

鐘秋盯着傅盈的側臉,心想只要鐘煦繼續打錢,你就能繼續逮着自己薅羊毛,怎麽可能不摻和。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鐘秋先低下頭嘆息一聲:“是我不好,只聽鐘煦兩句陰陽怪氣的話就控制不住情緒,你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傅盈淡淡道,“我覺得我沒必要生氣。”

他看着車窗外面綿綿的雨,輕聲說:“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想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生氣。”

鐘秋沉默着,依舊沒有放開抱緊他的手。

“馮秘書剛剛說你的父親誤會了一些事情,我想我們還是保持距離,以免更多的人誤會,給你添麻煩,也給我添麻煩。”

傅盈去拉腰間的手,卻反被握住。

“不麻煩。”

鐘秋的聲音響起,手卻慢慢松開,不再禁锢傅盈。

“其實你也不讨厭我對不對?”鐘秋握着他的肩膀轉過來,盯着那雙眼睛,一點一點靠近:“如果你讨厭我,現在就推開我。”

傅盈伸出手抵着鐘秋的肩膀,沒有用力推開也沒有拉近,只是輕聲說:“我不讨厭你……現在也不想親近你。”

“是不想,還是不敢?”鐘秋追問。

傅盈看着他沒有說話,兩個人靠得越來越近,呼吸撲灑在對方的臉上,傅盈握着鐘秋手臂的手漸漸收緊,但依舊沒有抵抗他的靠近。

只剩下一點點的距離,只要鐘秋微微低頭,或者傅盈擡頭,嘴唇都會觸碰,但是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動。

傅盈心情複雜,腦子裏一會是鐘煦的話,一會是鐘秋的臉,變來換去,心裏的感情随之起伏波動,澎湃而激蕩。

鐘秋卻在試探和等待,試探面前的人究竟咬不咬自己心甘情願放下的鈎,等待面前的獵物會不會一步一步走進自己的陷阱裏。

兩個人沉默着,之間的距離似乎又近了一點,就在呼吸已經交融,馬上就要觸碰的時候,車門驟然被敲響。

馮慶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有什麽矛盾回去再說,停車貼條的來了,再停一會就要交罰款了。”

原本靠近的兩個人立刻分開,準确來說應該是傅盈将鐘秋一把推開,自己撐着坐到了一邊。

但鐘秋卻不願意這麽輕易放過他,再伸手把傅盈拉過來失敗之後,鐘秋移動到了傅盈的身邊,靠在他耳邊低聲說:“我等你……”

傅盈正擡頭要拒絕,鐘少爺卻突然伸手将背後的車門拉開,吓了站在車邊的馮慶一跳。

“草,吓死我了。”

鐘秋下車瞥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轉身沖着坐在裏面的傅盈問:“是現在回去,還是吃個飯再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

傅盈撐着門要下車,但又被鐘秋按着肩膀坐回車裏,兩人對視一眼,傅盈推開他的手又要下車,然後又被鐘秋按回去,如此反複。

馮慶站在一旁看着兩人之間的動作,深深地打出一個問號:“請問,你們兩位是在演什麽啞劇嗎?”

他見這兩個人還站在原地,啧了一聲,直接拉開副駕駛位置坐進去,一臉安詳地系上安全帶,雙手交握胸前,淡淡道:“不論上車還是下車,請二位快點決定,打工仔現在很餓,很想吃飯。”

傅盈不再掙紮着要下車,鐘秋替他關上車門,又拉開了副駕駛。

馮慶看他:“幹什麽?”

“下來開車。”鐘秋淡淡道:“有老板開車,秘書坐副駕駛的道理嗎?”

馮慶巋然不動:“當然有,艾華科技的總裁不就是自己開車,秘書坐副駕駛嗎?”

鐘秋:“人家秘書的秘是甜蜜的蜜,你這個秘書是便秘的秘,品種不同不必強融。”

馮慶:……彳亍,算你狠。

打工仔下來開車,原以為自己的位置老板要坐,但沒想到這人又鑽進了後座。

馮慶坐在駕駛座上比了個十字禱告:這個車是普通車,不是總裁車裏帶擋板的标配,你們兩個千萬別這給我整活秋梨膏!

汽車啓動,一路上傅盈只跟馮慶有短暫的交流,明明鐘秋就在左側,卻像隔着銀河,如果沉默是金,那麽傅盈現在已經中了雙色球頭獎。

為了這個月還未到賬的工資,馮秘書頂着饑餓,一邊同傅先生禮貌說話,一邊踩着超速的及格線将人送回了家。

車剛剛在停車位裏停穩,傅盈沖馮慶道了聲謝就要下車,鐘秋一把抓住他的手欺身上去,馮慶坐在前面一時屏住了呼吸,一二三木頭人,動也不敢動。

“我剛剛說過的話,永遠有效。”鐘秋輕輕揉了揉傅盈的手腕:“我等你。”

直到傅盈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間,鐘秋才收起臉上的溫柔,變回了往日的沉默冰冷,靠在座椅上問:“你中午想吃什麽?我請客。”

“剛剛吃瓜吃飽了,現在倒是不怎麽餓了。”馮慶回頭:“你怎麽回事啊,還我等你。等着他一起進局子吃牢飯,還是等他從局子裏出來,夫夫雙雙把家還啊?”

鐘秋挑眉:“誰說他要進局子了?”

“不是你說的嗎?怎麽,又變卦了?”馮慶注意着鐘秋臉上的表情,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喃喃道:“不是吧……”

“怎麽就不是了?”鐘秋淡淡道:“他單身,我也單身,沒有什麽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的向往?”馮慶啧了一聲:“可拉倒吧,就算你是真的有點喜歡他,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知道真相之後,對你又會是什麽态度。或者說,你能确定他現在是真心喜歡你,還是虛情假意?”

鐘秋:“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喜歡你,是能感覺出來的。”

他撐着臉看向馮慶,挑眉問:“怎麽?和徐小姐相處的時候沒有感覺嗎?”

“說你呢,別扯到我。”馮慶不耐煩說。

鐘秋沉默了一陣,難得坦誠:“說實話,他要是知道真相肯定會生氣,但這不重要,不管他怎麽生氣,我也不會讓他離開我的。”

“或者說,他不會有機會離開我的。”

鐘秋微微一笑,看着後視鏡裏馮慶的臉:“既然不餓,就直接開車去醫院吧,我有很久沒去看他了。今天天氣這麽好,是時候去問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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