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療養病房的走廊裏靜悄悄的,下雨的天氣給這安靜又添上了一層潮濕,鐘秋隔着門就已經聽見了平安同鐘恒重鬥嘴的聲音。

他整理了下脖子上的領帶,這才曲着手指敲響了病房的門。門裏的聲音安靜了一瞬,他才聽見鐘恒重說了一句進來。

“過來了?我一聽敲門聲音就知道是你。”鐘恒重看他皺眉問:“現在不應該是上班時間嗎?你不在公司過來幹什麽?”

鐘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拖着椅子坐到床邊,聽着平安叫了兩聲秋秋寶貝,伸手逗了逗鳥才緩緩說:“辦事正好路過,就過來了。”

鐘恒重看了看鳥,又看了看他,伸手指着一邊桌子上的水果盤說:“你姑姑送來的果籃,裏面的葡萄很甜,你吃一點。”

“我不餓。”鐘秋果斷拒絕,駕着腿坐在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父親,輕聲問:“鐘煦沒有給你打電話?”

“他沒事給我打電話幹什麽?”鐘恒重咳了一聲:“他有招标的事情要忙,你有公司的事情要忙,哪裏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是嗎,我今天遇見他和傅盈坐在一塊,聽他說,是你讓他去找傅盈的?”鐘秋盯着鐘恒重笑了一聲,搖着頭說:“你要是想知道什麽來問我就行了,吓着別人多不好。”

病房裏沉默了一陣,平安站在鳥架子上咕嚕咕嚕叫了兩聲秋秋寶貝心肝,被鐘秋伸手摸毛才安靜下來。

“也不知道鐘煦說了什麽,直接讓傅盈對我愛答不理,一副不想有任何關系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傷心。”鐘秋說着頓了頓,觀察着老爺子的表情,輕聲說:“聽說,你覺得他和我是一對?”

“胡說!”鐘恒重一拍床,瞪着鐘秋怒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鐘秋的嗓門也随之變大:“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裏有數!”

兩個人對視半晌,鐘秋又靠回椅背,淡淡說:“這麽多年,我難得交到一個合心意的朋友,你和鐘煦就偏偏看不過眼,想着辦法挑撥關系,一定要我孤家寡人才樂意?”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他突然出現,又住在你隔壁,莫名其妙地接近你,家世來歷統統不知道,萬一他懷着什麽壞心思怎麽辦?”鐘恒重看着他,沉下了語氣說:“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你媽交代?”

“鐘煦在我生日的時候,在我媽的房間裏做出那種醜事,你都沒想着怎麽給我媽交代,我交個朋友怎麽就會出事?”鐘秋嗤笑一聲:“再說了,估計她還不願意見你呢。”

鐘恒重氣焰頓時弱了下來,定定看着他:“鐘煦我已經教訓過了,而且他是被人下藥的。”

“怎麽?懷疑是我下的?”鐘秋反問。

鐘恒重一頓,搖頭說:“後面我繼續叫人查,發現他和賣這種東西的人有聯系。”

老爺子的話點到即止,房間裏的兩父子都懂對方的意思,鐘秋也不再遮掩,大方承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不是很公平嗎?”

他笑着看向父親:“正好傅盈就在我身邊,多虧了他,我才沒有像鐘煦一樣在所有人面前出醜。”

鐘恒重驟然瞪大了眼睛,沉聲問:“你做了什麽?”

“你以為我是鐘煦嗎?我當然什麽都沒做。”鐘秋垂眼拍了拍身上的西裝,輕聲說:“原本我只覺得他很好玩,是個有意思的人,但多虧了那杯酒,讓我發現他在別的方面也很好玩。”

整理完西裝,鐘秋站起身沖着鐘恒重勾着嘴一笑:“還得多謝鐘煦,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不過還請他不要再多事,傅盈現在正在生我的氣,我不想還沒追到人,他就自己跑了。”

鐘恒重看着他轉身的背影,怒吼了一聲鐘秋的名字,指着他顫聲道:“他是一個男的!”

“男的怎麽了?”鐘秋轉身,挑眉:“婚姻法都通過了,你怎麽還和法.律作對呢?”

鐘恒重喘息着,沉聲說:“你們不合适!你是什麽身份他是什麽身份?就算你要找男人結婚,也不應該是他!”

鐘秋的腳步一頓,握着門框的手驟然收緊,他輕聲說:“當初我媽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人都說你們不合适,但是她還是嫁給了你。”

鐘恒重一愣,看着站在門口的兒子,一時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什麽。

“我要是聽別人說适不适合就放棄,那我也不算是我媽的兒子了。”鐘秋笑了一聲:“而且我這個人天生反骨,旁人越說不行,我越要。”

鐘恒重:“可你要,我看傅盈倒不一定願意。”

“那就不是您該操心的問題了。”鐘秋淡淡道:“保重身體吧,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出席婚禮,到時候還希望您能走得動。”

病房門砰一聲關上,平安似乎又叫了一聲,但鐘秋沒有回頭去看,他坐着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場,坐上了自己的車。

馮慶看他冷着臉也不開口說話,也不敢多問什麽,安靜地将車開出去,直接前往公司。鐘秋看了會窗外的景色,這才拿出手機打開監控,看看小鄰居在幹什麽。

書房沒有人,客廳也沒有……鐘秋将畫面切換到卧室,總算找到了傅盈。

他拿着手機的手一頓,看着屏幕上傅盈露出的兩條腿,眼睛落在大腿中央那塊淤青,怎麽看怎麽覺得刺眼。

不像是在車上能撞出來的。

腿上的淤青一看都疼,傅盈把手上的褲子扔到一邊,伸手小心碰了一下,立刻嘶了一聲抖了下腿,腳指頭都蜷縮起來。

疼就一個字,他要說一萬次。

冷着臉将睡褲穿好,傅盈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接活之前沒有看黃歷,遇見這種鐘煦鐘秋這兩個搞怪兄弟。

建議兩個人直接互毆,活下來的那個接管鐘氏,按照大自然的規律優勝劣汰就完事了,整這些花花腸子給誰看?

都是給別人看笑話,還不如關起門來打一架,也省得害到別人。

這個別人特指自己。

傅盈打開電腦,刷新了兩下開始給鐘大老板寫新的郵件,主要針對老爺子覺得自己和鐘秋是一對這個問題發出疑問,辯證分析進行讨論。

鐘老爺子不過見了自己一次,之前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為什麽就會覺得自己和鐘秋有一腿?如果按照熟悉程度,馮慶手持竹馬一路相伴劇本,崔醫生頭頂骨科血濃于水叛逆光環,怎麽都輪不到自己一個野路子出家的天降。

除非是有人在老爺子面前說了什麽。

這個人不可能有別人,自己的老板鐘煦已經擺了明跳狼,只要能扳倒鐘秋,他不會計較用什麽手段。

傅盈打字的手一頓,将寫出來的內容全部删除,只留下一片空白。他盯着眼前的屏幕出神,無意識地敲擊着鍵盤的空格,跳動的光标不斷後退,倒映在瞳孔裏。

鐘煦花了大價錢請自己辦事,沒必要把自己賣出去,如果鐘老爺子鐵了心不讓自己和鐘秋有聯系,這對鐘煦沒好處。

但為什麽鐘老爺子會這麽覺得?

如果不是鐘煦說的……那就是鐘秋的心思表現得太明顯,讓老爺子安插在他身邊的人發現了,又或者是根本就是他自己說的?

傅盈坐在轉椅上轉了一圈,腦袋裏的想法也随之打轉混亂成一團,亂糟糟的找不到合理的線頭。

沒有辦法追根溯源,找不到證據,任何的假設都是空中樓閣經不起推敲。

他嘆了口氣伸手捂住臉,桌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透過指間的縫隙看到鐘秋的名字,傅盈坐在椅子上沒動,任由手機響着。

電話響了一遍沒有接,第二次打來的時候傅盈還是沒有接,甚至還拆了個糖果放進嘴巴裏,等待着第三次電話響起。

在第三次電話鈴聲響了十秒鐘之後,傅盈終于将電話接起,但是他放在耳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鐘秋看着監控裏小鄰居沒有表情撅着嘴的樣子,嘴角勾了勾,開口溫聲問:“是洗澡去了嗎?剛剛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有接。”

傅盈拿着手機把腿伸到桌子上,冷冷說:“剛剛手疼,拿不起手機。”

鐘秋一愣,嘆了口氣:“對不起小盈,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是我不好,等我下班了我請你吃飯。”

傅盈沒有說話。

“好不好?就從你發給我的兩家店中間選一家,待會我來接你。剛剛我去了趟醫院,同我父親見了一面,待會吃飯的時候我再給你好好解釋,你別生氣了。”鐘秋溫聲說着,等待着傅盈答應自己的邀約。

鐘少爺把姿态放得太低,讓傅盈覺得自己再不答應就有點蹬鼻子上臉,給臉不要臉的意思,差不多就得了。

他終于開了金口問:“你什麽時候下班?”

決定好和傅盈的邀約之後,鐘秋挂了電話,靠在椅子上沖着旁邊一臉複雜的馮慶送去一個眼神:“你這是什麽表情?”

馮慶搖頭:“看奧斯卡影帝的眼神。”

“行了,別貧了。”鐘秋拿起手機開始發消息,嘴裏卻問:“晚上的事都安排好了嗎?确定鐘煦那個廢物舅舅今天動手?”

馮慶點頭:“安排好了。”

“那就好。”鐘秋看着手機屏幕念念有詞:“今天晚上注定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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