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雨連綿多日的豐城破天荒地放了晴, 陽光穿透雨霧和沉悶的濕氣給粼粼的湖面披上一層淡金色的漣漪, 慢悠悠地朝着樓區晃蕩而去。

帶着的暖意的光斜斜地橫過幹淨的玻璃, 肆意地往床上爬去,一寸一寸地占據這一小塊兒地盤。

阮枝蹙起眉,惱怒地掀起被子往自己腦袋上一罩将這惱人又刺眼的陽光擋去。她在自己柔軟的床上滾了又滾, 遲遲不肯睜開眼睛。

在滇城的那幾日都不如在自己的床上睡着舒服。

她的床是世界上最軟的床。

嗯?最軟的床?

阮枝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她不是想着回家換一個床墊嗎, 因為邢驚遲在宿舍的床很硬。她猛地睜開眼睛, 邢驚遲?邢驚遲!

她把邢驚遲給忘了。

阮枝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起身掀開被子,往周圍瞧了一圈。

淺杏色的窗簾半開着, 陽光避開了梳妝臺将角落裏的沙發照得透亮,牆側木櫃上插着花失去了水分,蔫巴巴地歪着腦袋。

床頭櫃上的時鐘顯示着此刻的時間——

06:23

這是她的房間沒錯。

阮枝下意識地往邊上看去,床的另一邊被子和枕頭微皺, 顯然昨晚邢驚遲睡在這裏。

阮枝努力回憶了一下昨晚的事, 她吃完飯就容易犯困, 似乎上車不久就睡着了。邢驚遲把她抱下了車, 然後...

“邢驚遲,你是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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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是說了這樣的話?是做夢還現實?

阮枝枝:“.........”

她倏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橫着一道張牙舞爪的指印, 泛紅的一圈格外顯眼。昨夜灼熱的掌心似乎還貼着她的肌膚。

阮枝驚慌地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她昨天的衣服還原封不動地穿在身上。

啊啊啊她自閉了!

羞憤的阮枝像做賊似的踮着腳尖去衣帽間拿了換洗的衣服溜去了浴室。洗澡的時候阮枝打算違背自己的良心,就當昨晚的事沒發過。

阮枝決定一星期都不理林靈。

健身室內。

邢驚遲調整着呼吸做最後一組引體向上, 背闊肌收縮,颀長的身軀随着背部和腰腹的用力向上擺動,薄汗覆滿了他的後頸,晶瑩的汗滴順着頸部的線條往下滑去,一路順着背部虬結的肌肉蜿蜒,最後沒入黑色的棉質布料裏。

主卧的衣帽間裏放着他以前的衣服,短袖不夠大,褲子除了短了點倒是勉強能穿。

邢驚遲今天的運動量比以往多了近一倍。昨晚阮枝挑完火一歪頭就睡着了,徒留他一個人緊緊地攥住她的手腕。

邢驚遲想到昨晚阮枝問的話,輕哂一聲。

小青瓷膽子還挺大,這種話都能當他的面說出口。

阮枝不會無端問出這種話,至少在滇城的時候她就沒有這方面的疑惑。邢驚遲略微一思索就知道這件事兒和阮枝的妹妹有關系。

邢驚遲面不改色地做完了一組引力向上。

他的晨練到此結束,他得進門去看看随意點火的小青瓷起床沒有。

健身室外就是客廳,顏色偏冷色調,極簡的北歐風格。

潔白的牆面上挂着幾幅藝術畫,其餘地方滿是阮枝的痕跡。她放在茶幾上的專業書,沙發邊搭着的淺色圍巾以及被遺忘在沙發夾縫中的口紅。

阮枝偏愛暖色調,她的痕跡在這略顯冷淡的裝修風格裏是唯一的暖色。

邢驚遲拿着毛巾随手擦了擦頸部,走到卧室邊轉動把手朝床上看去,原本在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團現在癟癟的,床上沒人。

浴室的燈亮着,水聲淅淅瀝瀝,磨砂玻璃上映着些許霧氣。

邢驚遲走到床前彎腰拎起被子往陽臺上走,他們的陽臺連着主卧。他一打開陽臺門就看到了陽臺上的盆栽和一片整整齊齊的小菜地。

盆栽上的小番茄飽滿欲滴,小菜地裏的嫩苗吐着芽兒。

邢驚遲怔了片刻,他沒想到阮枝會在家裏搗鼓這些。他原以為嬌貴的小青瓷其實什麽都會做,她一個人生活了很久。

曬好被子後邢驚遲站在陽臺上望了一眼湖苑小區。

湖苑小區之所以叫湖苑是因為這片小區是圍繞着漫湖建造的,穿過北門小區往左能直達人民醫院,往右就是漫湖渡口。

清晨的漫湖很美,楊柳依依,行人寥寥。

湖風拂過鋪滿水面的葉,葉片圓綠可愛,等到了夏日就可見到尖尖的蓮瓣,夜晚點點流螢跳躍在湖面,荷香四溢。

邢驚遲眸色淡淡地掃過這片小區。

他選擇這裏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安全,這裏的物業保安工作很優秀,再加上離刑警隊就隔了兩條街區,他也能放心點。

他的視線落在垂落的小番茄上,小番茄搖搖晃晃呆頭呆腦的模樣還怪可愛的,就像它們的主人一樣。

“咔嚓”一聲響。

裏面的浴室門開了。

邢驚遲循聲看去,正和阮枝的視線對上。

她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身形纖細高挑,清麗的臉龐下精致的鎖骨若隐若現。但她的目光躲閃,分明是心虛的模樣。

邢驚遲輕挑了挑眉,朝她招招手:“到我這兒來。”

阮枝看着男人幽深的眸,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她咽了咽口水,心裏冒出來的那點勇氣一下子就憋回去了,一點兒骨氣都沒有地應:“我、我去做早餐,你趕緊去洗澡,不然上班要遲到了。”

說完阮枝就溜了,還不忘帶上門。

邢驚遲低笑一聲。

他早晚會讓她知道關于昨晚那個問題的答案。

...

因着前幾天出門,阮枝沒時間去補冰箱裏的存貨,就簡單地做了兩碗面,她在邢驚遲的碗裏放了兩個溏心荷包蛋。

邢驚遲再出來的時候沒逗阮枝。

他覺得都穿上警服了還是做個人吧。

兩人吃完飯後邢驚遲開車把阮枝送去了漫湖渡口。他把車停在路邊,側身靜靜地看着邊上的阮枝,她在車上簡單地給自己化了個妝,桃色的口紅将她的臉襯的嬌豔了一些。

邢驚遲的視線在她微粉的下唇滑過。

“邢驚遲,我走啦。”

阮枝把口紅和氣墊都塞回包裏,打開車門朝邢驚遲揮了揮手。

邢驚遲“嗯”了一聲,在阮枝關門之前又問道:“你晚上下班之後直接回家還是去商場?要不要我來接你?”

阮枝這時才注意到邢驚遲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和之前不太一樣,他的無名指上戴上了他們的婚戒。她眨了眨眼:“你晚上回家吃飯嗎?”

邢驚遲沉默了一下:“下午我給你發短信,接你肯定有時間。”

阮枝知道邢驚遲的工作随時都可能有變動,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商場裏這裏不遠,下雨我就回家開車再出去,不用來接我。”

說完她又從門邊探進腦袋小聲道:“我真的走啦。”

邢驚遲看着她如水的眸,低聲應:“路上小心,到了單位給我發條短信。”

阮枝抿唇笑了一下,關上車門就往渡口邊走去。

黑色的越野車遲遲沒有開,直到那抹纖瘦的身影登上渡船後才緩緩駛向大道。等邢驚遲開到路口的時候鳴笛聲正巧響起。

阮枝要準備過江了。

張牙舞爪的越野車霸道地朝着惠民路的刑警隊開去,門口的警員看到這個車速就知道是他們刑隊來了,趕緊把門開地更寬一點。

小警員就眼睜睜地看着邢驚遲車速不減,像陣風似的掠過門口往門側的停車區域開去,越野霸道地往兩個車位上一橫,穿着警服的男人邁下大長腿,門一關揚長而去。

這三個月邢驚遲去滇城,他怪想念他們隊長的。

畢竟沒人停車像他這樣嚣張。

在升國旗前邢驚遲去二樓找了姚辰遠,他今天還得帶着秦野和餘峯去找張局上報案子,下午還有關于造假案的表彰大會。

邢驚遲不耐煩處理這些事,打算把姚辰遠丢去表彰大會。

桌子邊捧着保溫杯喝枸杞茶的姚辰遠正挑着二郎腿悠閑地看着廳裏放着的新聞報道,對即将到來的麻煩毫無知覺。

“遠哥。”

邢驚遲擡手喊了一聲。

姚辰遠一件邢驚遲就笑了,打趣道:“喲,隊長度蜜月回來了?”

姚辰遠比邢驚遲大八歲,又是刑警隊的副隊長,平時被他使喚慣了,打起趣來一點兒都不含糊。畢竟他這個隊長給他找的盡是些麻煩事。

邢驚遲挑了下唇角,走到姚辰遠面前開門見山:“遠哥,我早上帶那兩個小子去找張局彙報案子,下午的表彰會就不去了。”

“咳——”姚辰遠被水嗆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向邢驚遲:“又不去?上回沒去張局就把我訓了一頓,這回還不去?”

邢驚遲面不改色:“五分鐘能說完的事非得耗上五個小時,我下午要去接我老婆,沒時間去表彰大會。我們倆誰去都一樣。”

姚辰遠:“......”

他沒聽錯吧?他這個冷心冷面的隊長要去接老婆?

姚辰遠瞅了邢驚遲一眼,心想這蜜月還度的真是不錯。他把蓋子一擰,放下保溫杯問:“真不去?到時候走也來得及。”

邢驚遲擡了擡下巴,轉身走了。

就差沒把不去兩個大字寫在腦門上了。

姚辰遠看着邢驚遲的背影嘆了口氣。

他這個隊長什麽都好,專業素養優秀,業務能力過硬,就是不耐煩和這些瑣碎的事打交道,回回讓他去市局刷臉。

他能這麽辦呢。

這麽個寶貝疙瘩,就只能寵着呗。

刑警隊這邊在升國旗的時候,沅江對面的豐城博物館也迎來了他們等了一周的捐贈品。

和現代化的博物館不同,豐城博物館有些年頭了,是古園林式的博物館。層層疊疊的山水掩在幽曲的回廊後,廊邊喬木叢生。

展區連着辦公樓,文保科技部在展區後方,和庫房一樣被這曲着的園林藏在最裏。石徑蜿蜒,從辦公樓出來緩步邁上石階擡眼便是黛瓦粉牆,牆畔斜斜地橫出翠綠飽滿的樹冠,紫色的花苞混在綠葉間,底下是一株還未盛放的夾竹桃,偶爾可見爬上葉片的甲蟲,蟲鳴不間斷的響起,半大的園子看起來好不熱鬧。

春日裏這園子內還算安靜,等到了夏日幾乎每日都是一場吵鬧的“音樂會”。

細碎的光穿過樹縫,透過綠葉間隙落在鵝卵石路上。

這路中間正躺着一只四仰八叉的攔路貓,漂亮滾胖的三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蹭的一下昂起了小腦袋,蜷起毛茸茸的尾巴。

“喵~”

三花貓水汪汪的眼睛黏了剛走進來的女人身上。

阮枝好幾天沒見她的小可愛了,一見這肥嘟嘟的三花就笑了,她彎下腰抱這只攔路貓:“嘟嘟,你想我沒有?嗯?”

纖細的指尖輕撓了撓三花的下巴,小貓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這只三花是偶爾闖進他們博物館的,被人撞見了就往灌木叢裏一躲,尾巴一甩誰也找不着。他們時不時會拿些水和貓糧放着,漸漸的這只三花就願意出來了。

阮枝是去年秋天進博物館的,比這三花還晚上那麽一點兒。

展區人來人往,這貓就愛往後院鑽,一來二去就和他們文保科技部混熟了。他們這個部門小姑娘少,而這貓兒偏偏就喜歡小姑娘。

阮枝完全是憑借着自己的美貌從一衆人員中脫穎而出獲得了這只三花的寵愛。

今天因着他們館長提前在群裏通知了,館裏許多部門都提早到了。保衛科得去把捐贈品接來,他們部門則要負責鑒定、分類、修複等等,辦公室和業務科要忙的事可就和阮枝他們沒關系了。

阮枝路邊和三花玩了一會兒就小跑着回了東院。

東院是文保科的書畫組,其餘的部門分散在各個院子裏。

穿過绛色的大門,踏上青石板,與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打了個招呼再往左邊一拐越過一口方井就到了他們書畫組。

加上阮枝目前書畫部就五個人。

阮枝一進門就瞧見了趙柏,他正站在朱教授跟前低聲說着話。朱教授拿着個保溫杯躺在門口的躺椅上,閉着眼睛晃着椅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認真聽趙柏說話。

聽到門口的聲兒朱教授悄悄地打開一道眼縫,一眼就瞧見了阮枝。朱教授這下也不裝了,扶了扶眼鏡趕緊起身,朝阮枝招手:“小枝兒快過來,這小子煩死了,我不去接什麽捐贈品。你和他一塊兒去。”

阮枝笑眯眯地朱教授打招呼:“教授,早上好。”

趙柏聽到阮枝的名字僵了片刻,随即轉身朝她看去,他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滇城的酒店大堂內,那時候她身邊站着她的丈夫。

趙柏溫聲喊:“阮枝。”

阮枝看向立在躺椅邊的趙柏,他穿着藍色的針織衫,內裏是一件白色襯衫,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而她心裏想起的卻是邢驚遲,心想這種天氣果然除了這個男人大家都穿得很正常。

她臉上的笑意有所收斂,輕聲道:“師兄,上回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柏也笑起來:“不礙事的,你沒事就好。”

朱教授瞅瞅趙柏又瞅瞅阮枝,就算枝兒沒結婚看起來也不像會對趙柏感興趣的模樣。他朝兩人擺擺手:“趕緊去門口等着,讓老頭我清淨會兒。”

阮枝探頭往室內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朱教授見狀難得解釋了一句:“你蔣叔去國外學習去了,沒一年半載回不來。小劉天天往隔壁陶瓷組跑你也不是不知道。對了小枝兒,小劉那幅畫有點兒問題,你得空讓你師父給他看看,紙這方面你師父是專家。”

阮枝點頭:“我師父最近在忙法會的事,周末應該沒時間。正好我周五要去寺裏看他,到時候我喊上劉奕華一塊兒。”

朱教授聽到法會兩個字就頭大,嘀咕道:“也不知道你師父怎麽想的,居然半道出家當和尚去了,那些事兒說丢就丢。”

她師父都出家五年了,朱教授就這麽念叨了五年。

阮枝就當沒聽到,溜去自己的工作室放下包就出門和趙柏一塊兒去門口看那些捐贈品去了。昨晚林千尋說的話她還記着,心裏對這批捐贈品升起點兒好奇。

阮枝和趙柏走到院子裏的時候正巧碰上從西院出來的劉奕華和姜婉蘭。

劉奕華看見阮枝和趙柏下意識地想打招呼,話已經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姜婉蘭的臉色才如往常一般喊他們:“柏哥,阮枝。”

姜婉蘭朝他們點點頭,沒說話。

他們四個人裏面趙柏的年紀最大,阮枝年紀最小。

除了阮枝,趙柏他們三人在博物館工作至少兩年了,關系熟稔。

趙柏笑了一下:“走吧,今天館長也來了。”

聽到賀蘭鈞也來了姜婉蘭的神色才有了些變化。說起他們這個館長,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在各地到處跑,一個月能見他一面就不錯了。而阮枝在滇城失去蹤跡的時候賀蘭鈞卻特地打電話來,讓姜婉蘭更加堅信了阮枝是靠着關系進來的。至于阮枝是豐城大學研究生畢業的事就被她忽略了,在她看來,有關系能進他們博物館照樣也有關系讓她研究生畢業。

阮枝進博物館滿打滿算也才半年,進來沒多久就把文保科技部的關系摸清楚了,她知道姜婉蘭在想些什麽。今年夏天有兩個去故宮博物院進修的名額,一男一女。他們科技部的年紀稍大一點兒的女性前輩都去過了,于是在女性名額裏競争者就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姜婉蘭自然就把阮枝當成了她的眼中釘。

說話間他們一起朝着院門走去,阮枝不着痕跡的落後一步。

在山石間竄來竄去的三花一昂腦袋就瞧見了阮枝,尾巴一翹,肉墊往石頭上一扒,縱身一躍就悄無聲地落到了地面,邁着貓步朝阮枝走來。

姜婉蘭知道這貓兒喜歡阮枝,連帶看這貓也不順眼。

心想白給它喂了那麽久的貓糧。

三花就這麽蹭着阮枝和她一塊兒往博物館正門走去,穿過辦公樓後是寬闊靜谧的展區,此時未到開館時間,除了他們就沒別人了。

幾個部門的人湊到一塊兒也不過十幾個。

阮枝一行人剛走到門口就望見了如竹一般賀蘭鈞。近五十的男人身姿挺拔,眼眸深邃明亮,一身蒼色長衫,底下一雙黑色布鞋,手裏捏着一把扇子,指甲修的平整光滑。

等見到他們了賀蘭鈞特地抖開了扇子,粗粗往人群裏掃了一眼,慢悠悠道:“來的都挺早。”

“館長早上好。”

“館長您可算回來了。”

“這次說不好我們又能開一個展廳!”

一時間人群就熱鬧了起來,阮枝領着貓兒往邊上挪了挪。不過不等她挪出幾步賀蘭鈞就讓她成為了衆人的焦點,他朝人群裏喊了一嗓子:“小枝兒,過來!”

阮枝枝:“......”

她其實就想在角落裏安靜地當一朵蘑菇。

阮枝只好頂着姜婉蘭要吃人的眼神溜達到了賀蘭鈞身邊,賀蘭鈞知道這小丫頭不好意思,往邊上看了一眼人群就散開了。

賀蘭鈞笑眯眯看着阮枝,“小枝兒,聽老邢說你和邢家那小子在滇城遇見了?”

阮枝也不知道這都過半百了的人了怎麽好奇心這麽旺盛,幾個老頭湊在一起都聊點什麽呢。她無奈地喊了一聲:“賀蘭叔叔。”

賀蘭鈞一天到晚都在和文物打交道,碰上小輩就想逗弄着玩,此時見阮枝別扭不好意思的模樣就更來勁了。他拿起扇子往自己臉上一擋,壓低聲音:“我上回見那小子還是造假案剛開始的時候,在文物局撞見了,這都十年了,這小子也沒見比以前好到哪兒去。”

阮枝沒見過十七歲的邢驚遲,并不知道他是什麽模樣。

此時聽賀蘭鈞這麽說還有點兒好奇,她眨眨眼:“賀蘭叔叔,邢驚遲十七歲是什麽樣子的?”

賀蘭鈞嘆了口氣:“驚遲他從小和他爸爸關系就一般,子詩在的時候還好,子詩去了這爺倆就勢如水火。那時候他年紀小,藏不住心思,渾身戾氣。上了警校之後他就沒回過家,連他爺爺都難得見他一面,每年過年也不知道他上哪兒躲着去了。現在大了倒是懂的藏了,其實和以前差不了多少,一點兒沒變。”

阮枝想起邢驚遲在滇城驚醒的模樣,他心裏一直裝着事。

說完賀蘭鈞收起扇子,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有你和他一起,我倒是放心多了。小枝兒你別怕,這小子雖然脾氣不好,但護短。他要是真欺負你你就和老邢告狀去,老邢會收拾他的,這小子和他爺爺還是有點感情在。”

阮枝彎了下唇:“謝謝賀蘭叔叔。”

就在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工夫他們館的車從慶文路緩緩開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昂着脖子往門口瞧,船鳴聲順着江風飄來。

保衛科的一下車看見到賀蘭鈞也愣了一下,心想他們館長怎麽來了。

阮枝往邊上看了一眼。

賀蘭鈞方才面上的輕松和笑意都已斂下,面色淡淡地看着那輛車,一點兒都沒有收到捐贈品的喜悅。她心下微沉,看來這批捐贈品真的有問題。

...

豐城刑警隊。

升完國旗後照例他們是要開個例會的,但他們刑警隊不太一樣,從來都是副隊給他們總結開例會,隊長一升完國旗影兒都沒了。

邢驚遲走前把秦野和餘峯也順走了。

他打算上市局逮張局去,最好今天就把這案子批下來。

秦野上樓拿資料的時候邢驚遲和餘峯就在車上等着。邢驚遲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打火機,餘峯略顯興奮地問了一句:“隊長,下午表彰大會一開你又要上新聞了,現在心情如何?”

邢驚遲目光虛無地看着前窗,張嘴就來:“心情非常激動。我必定順應時代的號召,以正視問題的勇氣..還有刀刃內向的自覺不斷推進黨的自我革命。”[注1]

餘峯懵了一下,撓撓頭:“怎麽這麽耳熟呢?”

邢驚遲:“學習強國任務做了嗎?積分夠了嗎?”

餘峯:“...今天還沒有。”

打火機在修長靈活的指間轉動,邢驚遲瞥了餘峯一眼:“還不從現在開始學習?态度很重要你知道嗎,下午萬一上去發言呢?”

發言?什麽發言?

餘峯一慌,驚恐道:“我們還要上去發言?為什麽?随機抽取的?隊長你背好稿子了?”

邢驚遲面不改色地回答:“不知道,随口說的,我不用背稿。”

餘峯更懵了:“為什麽?”

邢驚遲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為我不去。”

餘峯頭都大了:“又不去?什麽急事?”

邢驚遲勾了勾唇:“接老婆。”

餘峯:“.......?”

你再說一遍?

作者有話說:  矜持哥哥: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

接老婆!(超大聲

[注1]:選自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總結大會上的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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