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心難測
錦瑟坐在一個木凳上,對着眼前的一桶衣物發愁。自己雖從小不讨爹爹喜歡,但好歹也是蘇家大小姐,何曾做過這等粗活。
她無奈的嘆口氣,把手放到那水裏,冰涼的滋味瞬間通過指尖傳到心頭,便立刻條件反射似的把手縮回來。
“錦瑟,你身形這麽嬌弱,哪幹得了這重活啊?快去一邊坐着吧,我事情做完了,閑着也是無趣,這衣服我來幫你洗。”說話的是一個名曰春花的丫鬟,長得珠圓玉潤。
“你剛剛打掃完,肯定也特別累,我又怎麽能勞煩你呢?”錦瑟笑着推脫道。
“我自幼被賣為奴,這些粗活我都幹慣了,又怎麽會覺得累呢?倒是一時不幹就覺得悶得慌,瞧瞧你的身形,腰若細柳,指若蔥根,要不是你穿着一身丫鬟的服裝,我真的以為你是哪個達官貴人的掌上明珠,這粗活,你幹不得的。”春花笑盈盈的說到。
錦瑟正欲開口推遲,春花卻已經把她拉起來了,自己坐在了木桶邊的凳子上。
“其實吧,既然我們都是王府的奴婢,就該像姐妹樣相處,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也只有相互愛憐了。”春花這話說得情深意重,讓錦瑟心頭一暖。
“可是我也不能幹看着你幫我洗衣服啊,我過意不去。”
“好妹妹,你要是真心疼姐姐就去幫我沏一壺茶喝吧,這寒冷的正月裏,喝一口熱茶真是舒服啊。”春花含笑說到。
“好,我這就去泡茶。”
錦瑟滿眼含笑的把沏好的茶遞給春花。
“嗯,真好喝,好妹妹,你也嘗嘗吧?”春花笑道。
錦瑟看到春花喝得那麽開心,也跟着笑起來。寒風吹來,她一陣抖擻。春花便倒了一杯茶遞給錦瑟。
錦瑟接過茶,暖暖的,喝了一口,茶很香,帶着一股甘甜,甚是好喝。
這時,王爺從浣衣軒的院門走進來,顯然是剛剛自早朝回,連衣服都沒換,比便裝的時候少了一分狡黠,多了幾分尊貴,似有帝王之氣,竟然讓人不敢直視。
錦瑟準備放下手中的茶杯行禮。來這裏三日,該會的禮數都學會了。
“王爺,你終于回來了。”春花凄厲的聲音突然響起,錦瑟茫然的轉頭看着她。
春花一臉的委屈,聲音柔弱的說到:“王爺,你不知道,錦瑟她居然威迫我幫她洗衣服,自己卻在那裏喝茶。”
王爺掃一眼端着茶杯的錦瑟,蹙眉,淡淡的說:“我這不是知道了麽?”
“王爺,你要好好懲治她,她剛來便這麽膽大妄為,以後還不知道會對奴婢怎樣呢。”
“哦?她是怎麽威迫你的呢?”王爺看向春花。
“她對我說,她是王爺親自帶回來的丫鬟,跟王爺自然比我們這些買辦買回來的丫鬟親近些,如果我不幫她洗,她就诽謗我,讓王爺您打發我走。”春花說得泣不成聲,那委屈的樣子讓人無法不動容。
“嗯,好,你先下去吧,錦瑟,跟我來。”王爺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錦瑟不可置信的望着春花,見她的臉上浮現一抹得意的笑,與剛才委屈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王府的正殿內,王爺高坐在金座上,手捧一卷書,濃密的睫毛映下斑駁的光影,并未擡眼看進來的錦瑟。
錦瑟行了禮,王爺微微擡手示意,錦瑟便起身站着,咬着下唇,滿眼倔強。
好一會兒,王爺才放下書,問道:“究竟為何?”
“我沒有那樣做。”錦瑟堅定的說道。
“哦?那你是怎樣做的?”王爺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要把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他麽?萬一他不相信怎麽辦?就算他肯相信,那春花又該怎麽辦?錦瑟心想。
“我只能說我沒有那麽做。”
“好,”王爺嘴角扯出一抹笑,“本王憑什麽相信你?”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說的都是事實。”她擡頭,倔強的盯着王爺,目光裏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
王爺看到她那麽直視自己,毫無畏懼之意,坦蕩如松柏,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朱唇輕啓:“你會下棋麽?”
“略知一二。”
“好,那你來陪我下一局吧。”
于是錦瑟走到了王爺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上去,随即便覺得一陣冰涼。原來只是覺得這金鑄的高座富麗堂皇,炫耀着無限的權利和榮耀,現在才知道,坐上去竟然是這麽的冰涼。那麽他身邊這個日夜坐着這金椅的人會不會也覺得寒冷呢?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寒冷?
錦瑟看着王爺,竟然心裏覺得有一股同情。其實,不僅僅只是冰涼的金椅而已,身在帝王家,出身便注定了爾虞我詐,一路走來,多少兇險,只有自己知道。
王爺只是靜靜的低頭喝茶,并沒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錦瑟卻還是那麽同情的看着他,愣愣的出神。
王爺轉頭,看見了她的目光,不悅的皺眉,他從小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于是冷冷的說到:“你看本王看夠了沒有?”
錦瑟這才回過神,心裏懊惱着自己的失禮。她急急的拾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錦瑟執黑,王爺執白。
王爺一邊下棋一邊看官員給他的密函,顯得漫不經心。
錦瑟卻是蹙眉苦想,可是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棋盤上的黑子被殺得片甲不留。
一局終。
“你輸了。”
“錦瑟不才,王爺的棋技讓錦瑟十分佩服。”
王爺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若有所思。自己雖是完勝,但這個年幼的女子竟可以和自己周旋這麽久,着實不易。
“你多大了?”
“已滿十四,将近十五。”錦瑟答道。
“嗯,你若勤加練習,假以時日,必有所得。”
“奴婢不敢當。”
錦瑟五歲便開始學棋,教棋的夫子曾誇過自己的奇才,只是棋中殺氣太少,略顯柔弱,她也只是當夫子奉承自己的爹爹,并未留心。
“你走吧”王爺說到。
“嗯?王爺不懲罰奴婢了麽?”
“我不是已經懲罰過了麽?”王爺輕笑,便轉頭去看密函了。
錦瑟行禮退下。難道下棋也算一種懲罰?她越發覺得這個王爺難懂了。